約莫幾分鍾後。
    會長室，人去樓空。
    長桌前不再坐著那個少年，隻剩白從秋一人獨留。
    她想著剛剛陳安的答複，清眸凝視過厚重木門，仿若穿越重重阻隔，又看見了少年那頗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
    “下次一定。”
    這是他匆匆丟下的一句話。
    那到底是來還是不來？
    白從秋拿過紙巾，細致的將自己手指擦拭幹淨。
    擦拭到最後一根食指時，她望著纖白如蔥段的指尖，忽然怔住。
    略作猶豫，確認周圍是沒人。
    少女把指尖放在唇邊，輕輕抿了一下。
    然而恰在這時。
    原本安靜的會議室，倏地響起新的聲音。
    ‘哐！’
    木門被推開，白從冬走了進來。
    下一刻，兩人四目相對。
    她目光不由落在了姐姐微微淡粉的唇上。
    “吃了嗎？”
    白從秋若無其事的把手放下，發出了夏國人最誠摯的問話。
    “……還沒”
    白從冬搖搖頭，邁開步子，慢慢走近。
    “你和他見過了？”
    “嗯。”
    “那他真是和人打架？”
    “客觀上是這樣的。”
    這個問題，讓白從秋想到了先前陳安說話的調調。
    “什麽客觀不客觀。”
    少女微微皺眉，明顯對姐姐給出的回答不是很滿意。
    她接著問：“那他打贏了嗎？”
    “打架是不對的。”
    白從秋將另一隻手也放下，手中的物件擱置在桌上，發出輕微聲響。
    這是一個小玩偶，僅有掌心大小，模樣有點像隻兔子，就是耳朵很長。
    做工談不上精細，估摸是哪天逛街隨手買的地攤貨。
    造型倒是可可愛愛，一看便是那種很受女孩子歡喜的小物件。
    這是陳安臨走前送的，說權當飯錢，禮尚往來。
    盡管和清清冷冷的少女相比，這個玩偶好像並不那麽適配。
    放在她這張用料極佳，做工更是細膩的黑檀長桌上，就越發顯得格格不入了。
    “所以他打贏了嗎？”
    白從冬重複了一遍，目光被那個小玩偶吸引，看了許久。
    “打贏了。”
    “那就行，之前葉淺淺跑來找我，火急火燎的，我還以為出什麽大事。”
    少女一下鬆了口氣，她走到長桌旁的藤椅前，熟練的踢掉鞋，身子跟著蜷縮進去。
    校服裙擺滑落，透出滑膩白嫩的肌膚。
    “你這樣不好，應該先關心他動機如何，而不是直接問他打贏了沒有。”
    身後，傳來姐姐語重心長的教導。
    白從冬轉頭，很是狐疑的看了看她。
    “你又在自己跟自己說話了？”
    少女說完，不等人回答，忽又笑道：“是不是姐姐你剛剛包庇了他，事後才覺得這樣不好，是不對的，於是借著由頭說我，實則自我反省？”
    白從秋神情不變，拿起手邊的書，淡淡答道：“我公平公正。”
    “那就是說你承認包庇咯？”
    “……”
    白從秋深吸口氣，放下書，轉而去拿飯匣。
    “過來吃飯。”
    少女笑嘻嘻的，從藤椅上跳下來，坐到她對麵。
    旋即便注意到那雙啟用過的碗筷，笑容不由漸漸止住。
    “你吃過了？”
    “沒有……他吃的，你進來前，人剛走沒多久。”
    被妹妹問到，白從秋如實回答，沒有隱瞞。
    她清冷聲音依舊，聽不出異常。
    “你沒和他一起？”
    “我那時還不餓。”
    “……行。”
    白從冬沒繼續問了，她看著飯匣一個接一個打開，數了數。
    “這麽豐盛？”少女微微一愣。
    她有時也會到姐姐這裏來蹭飯，但往常最多兩三個足以，很少像今天這樣，足足六個飯匣。
    雖然姐妹倆不缺這點錢，但從小教養所致，也不會特意去鋪張浪費。
    “姐姐你該不會是早有圖謀，想用這頓飯收買他吧？”
    少女微微瞪圓眼睛，合理提出質疑。
    然後她便被敲了一下。
    “誒……”
    白從冬小小痛呼了聲，捂著腦袋瞪向姐姐。
    什麽嘛，又不是小時候了，說不過就要打人。
    當然，這話她隻敢在心裏講講。
    “吃你的。”
    白從秋鬆開卷起來的書，放在一邊。
    兩人動筷，閑聊就少了起來。
    偶有談起，大概也就是白從冬問問關於陳安的事。
    她想要知道姐姐對這位有些特殊的兒時玩伴的印象，或者說態度。
    可惜白從秋滴水不漏，很難從她口中套出話來。
    情感這東西，很多時候不是非黑即白，往往是很複雜的集合。
    就連白從秋本人，可能都無法理得清楚。
    何況是訴諸與他人。
    不一會兒，少女吃好。
    拿起紙巾擦嘴，白從冬瞥了眼牆上的掛鍾，差不多要回去上晚自習了。
    “我先走了。”
    丟下一句話，正欲起身。
    餘光再次看見那個擺放在桌邊的小玩偶，少女猶豫一下，還是伸手指了指，露出笑容。
    “好可愛呀，姐姐可以送給我嗎？”
    按照以往經驗，對於這些不知道哪來的小玩意，姐姐從不會和她爭搶。
    就像小時候那樣，小姨買的任何玩具都會主動讓給她。
    但其實後麵慢慢長大，白從冬就很少再去主動要過什麽了。
    如今天這般開口，還真算得上近幾年頭一回。
    她當然也不是真的想要，隻是一次簡單的試探。
    目光所及，一隻纖白的手緩緩將玩偶握在手心。
    不過沒遞過來，那意思就很明顯了。
    “它不適合姐姐的風格呢。”
    少女笑意盈盈，忽然開口。
    “……也還行的。”
    白從秋低頭，不和妹妹對視。
    隻默默把玩偶拿過來點，放在她這一邊。
    ……
    ……
    夕陽西下。
    當陳安迎著天邊最後一絲晚霞回到教室，他還不知道此刻就在另一棟樓，因為他隨手留下的一個小玩偶，引發了一場小小對峙。
    剛走進門，頓時引來一片齊刷刷的目光。
    堪比班主任級別的待遇。
    好在陳安心理年齡不是真的才十來歲，不至於覺得尷尬。
    就是李揚這小子衝的快，趕在他進後門前就著急忙慌的衝了上來。
    瞧那激動的架勢，似乎還想給他來一個大大擁抱。
    “義父，我超，看來你是真認識啊！”
    陳安毫不留情的一腳給他踹開。
    “別在這裏發癲。”
    李揚撓撓頭，倒也不惱，嘿嘿一笑，跟在他屁股後麵。
    先前在會議室被那位少女震懾住，大腦一片空白，根本沒法思考。
    後麵回到教室，他才慢慢琢磨過來味道。
    這下震驚之餘，便越發覺得陳安的不簡單了。
    “對了，剛剛有個女生來找你，好像班長還認識，我看她倆在走廊講了會兒話。”
    “你別說，那女生雖然戴著個帽子，奇奇怪怪的，但看著氣質不凡啊……等會，你小子整天哪來這麽多妹妹找？！”
    聽見這話，陳安身形一頓。
    他沒理會李揚的碎嘴，而是轉頭看向前排。
    恰好李清月也在看他，兩人憑空對上視線。
    下一刻，少女抿抿唇，徑直走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