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暗道隻是以前想著開拓出來，以備不時之需用的，事實上息川自己都沒走過幾次。
    不過她可是清楚記得，自己以前打開暗道是不會有這血腥味兒的。
    息川吸了口氣，大步朝暗道中走去。
    暗道裏的很暗，溫度也出乎意料的高，像是身處烈陽之下。
    走了沒多時，她便發現了不一樣的地方，暗道裏多了個向下的通道。
    那一直存在，甚至比之前更濃鬱的血腥味兒，正是從這通道裏散發出來的。
    息川深吸口氣，大步走進了這個通道。
    這條通道更加暗淡，血腥味兒也更加濃鬱。
    看得出來，這是新修的暗道。以妖皇的實力來說，修出這麽一條暗道，根本不是事兒。
    走了沒多久，遠處便出現了光亮，是耀眼的紅光。
    忽明忽暗的紅光。
    息川吸了口氣，心裏那種恐懼和隱隱的擔憂在瘋狂衝擊她的腦海。
    本能告訴她，趕緊跑，一刻也別停！
    她的理智也在告訴她，這不是她該知道的秘密！
    隻是息川沒有猶豫，堅定朝那處紅光走去，即使她的小腿已經在瑟瑟發抖。
    終於，她走出了那個通道。
    映入眼前的一幕讓她的呼吸在刹那間停止。
    通道盡頭，是一個巨大無比的坑洞，裏麵灌滿血水，有人族、有妖怪、還有一些看不懂的巨大異獸的屍骨在其中浸泡著。
    這些屍體都被妖力處理過，保持著新鮮，甚至能看到他們死時的掙紮和恐懼。
    更有的屍體被泡了好幾天，在鮮血浸泡中都有些發腫，看上去像是吃火鍋時吸滿湯汁的豆腐果，一口下去濃鬱的汁水就會飆出來。
    其實蟹棒也不錯，看上去白白嫩嫩的，富有彈性。
    僅僅看上一眼，就能感受到血池裏無盡的怨念和煞氣。
    息川根本不知道這究竟是殺了多少人，殺了多少妖，殺了多少多少才能灌滿這血池。
    血池時不時翻滾，像是海浪般，每次翻滾都帶出無數血紅色浪花，看上去詭異無比。
    而在血池中央，正坐著一個人影。
    半個身子都浸在血池中，隻露出穿著紅袍的上半身。
    此時那紅袍上也滿是血汙，時不時閃爍著紅光。
    妖皇晴空臉色蒼白，雙目緊閉。
    能見到血池中不斷有血氣湧進祂的身體，不斷被祂吸收殆盡。
    息川的眸子不知怎麽就紅了，她輕輕捂著嘴，完全不敢相信，那晚指導她修行之地，還給她祛除暗傷秘寶的長輩和現在的妖皇聯係在一起。
    妖皇緩緩睜開眼眸，眸子中完全不見金色光芒，隻有一片赤紅。
    祂平靜地看向息川，對於她的出現沒有任何意外。
    “何事？”妖皇晴空嘶啞著嗓子問道。
    息川的小腿肚不斷顫抖，她緊緊攥著手，低頭看著地麵，輕聲道：
    “敢問妖皇大人，是在修煉邪法嗎？”
    妖皇猩紅的眸子看著她，平靜道：
    “哪有什麽邪法？若是能活下去，殺盡天下生靈又何妨？”
    “可是，可是……”息川深吸口氣，又道：“這是剝奪其他生靈的精血來充盈自身的邪法啊！”
    她此刻終於明白，為何那些修煉邪法的妖王都聽從妖皇的號召來了萬妖國，因為妖皇就是最大的邪法頭子。
    妖皇眼中的紅色更盛了幾分，語氣逐漸嚴厲，
    “我們妖族從出生就是在爭！爭食物！爭地盤！若是不爭，又拿什麽活下去？在這樣的亂世，不殺人，不讓自己強大，又怎麽活得下去？”
    妖皇的氣勢逐漸展開，血池翻湧得更加迅猛，周圍的紅光開始扭曲變換，讓人分不清究竟是在人間還是在幻境。
    龐大的壓力息川的肩膀像是被擠壓一般，雙腿更是顫抖無比。
    她抬頭，再次問道：
    “可是當初便是妖皇大人親自下令，不允許妖族修煉邪法！說這有傷天和！”
    “萬妖國從建立起，每代妖王都在遵從妖皇立下的祖訓，禁止妖族修煉邪法。”
    息川大口大口吸著氣，這濃鬱的血腥味兒讓她呼吸都有些不暢，她眼眸裏的不甘越發明顯，抬頭看著血池中的妖皇晴空，怒道：
    “本王，本王從成為萬妖女王開始，便嚴格按照妖皇大人定下的祖訓！清除萬妖國內任何修煉邪法的妖怪，更是不惜和那些妖王為敵，隻因您訂下的祖訓裏不讓妖族修煉邪法。”
    “可是，可是為何您……”
    說到後來，息川直接說不下去了。她為了妖族不修邪法這事，和多少妖怪打過，當初受了多少委屈，也頂住了多少萬妖國子民的壓力。
    更因此，被周圍那些大妖怪嫌棄，認為她有更容易走的路不走，非要學什麽人類。
    傷天和？
    傷個龜孫！
    若不是後來飛廉知道萬妖國的情況後，日常過來打架送點物資，更是偷偷允許人族商人過來通商，怕是萬妖國早就餓死不知多少。
    即便如此，息川依舊在遵守著祖訓，她是個傳統的妖怪，是個固執守舊的妖怪，是個沒腦子的妖怪。
    即便被各種罵，被各種潑髒水，她依舊帶領著子民，堅持著祖訓，想在人族和妖族之間，找到一條生路。
    所以在妖皇出現時，她看著這位妖族唯一的皇者，她其實是放鬆的。
    像是疲憊許久的人，突然多出一個依靠。
    所以即便妖皇讓她和紀火成親，她也沒多少反對的。
    她就是這麽一個傻不拉嘰的妖怪，雖然其他妖怪都覺得她聰明。
    實際上她確實傻，隻是其他妖怪更沒腦子而已。
    妖皇靜靜看著她，赤色的眸子裏隱隱有金光閃過，祂咧嘴笑了。
    “你可知，當初人皇為何要封印我？”
    息川心頭一顫，不可思議地看向妖皇。
    “你猜的沒錯，”妖皇大笑了起來，眼中的赤色越發明顯，
    “這邪法，便是某創出來的！哈哈哈哈哈哈！”
    息川瞳孔逐漸睜大，腦海裏的思緒和信仰完全崩塌。
    “跪下。”
    妖皇忽然開口，看向這個小女孩，這一代萬妖國的女王，眼裏浮現出一絲複雜的情緒，旋即被壓製下去，沉聲開口：
    “若是你臣服某，某可以帶你和萬妖國，走向輝煌，和那人族一爭這天地。”
    說罷，祂登階的氣勢驟然全開。
    刹那間，息川隻覺得周圍無數亡魂嘶吼，眼前昏暗一片，視線都受到扭曲。
    她的肩上像是頂著一座大山，而且這大山正越發沉重，不斷壓迫著她的身體。
    她的思緒，理智都在這樣的扭曲中逐漸喪失，腦海裏全是血紅和暴戾。
    息川的眸子逐漸被血紅覆蓋，膝蓋也顫抖不已，緩緩彎曲。
    妖皇赤紅的眸子中，閃過一絲失望。
    “啪！”
    一隻手按在息川肩上，把她像小雞崽一樣提起來。
    息川的理智驟然回歸，眼神一片清明，雙腿也不由得站直了。
    她看向一旁，隻見紀火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側，正微笑看著她：
    “別跪，王冠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