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祝遙光,無論發生什麽事,記得向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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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前結婚時,江奕白告訴祝遙光,他愛吃江浙菜,見不得一點辛辣,也不喜歡重口味的東西。
最愛吃的食物是牛肉、海鮮、魚類跟口感細嫩的豬前排,蔬菜也很喜歡。
還列了個他喜歡吃的菜單出給祝遙光。
祝遙光想著自己是妻子,照顧他是自己應該做的。
更何況,她其實偷偷喜歡了江奕白很久,能將所愛之人照顧的妥帖,她也覺得開心。
所以,盡管她上班也很忙,但關於江奕白的一切,她都事無巨細的親自安排,將他照顧的妥妥當當。
讓他從當年仿佛一陣風能吹走的瘦弱身形,變成了寬肩窄腰,有些肌肉的中青年。
還將他們的兒子也養的很好,營養充足,健康活潑。
可是,這麽多年,好像從來沒有人問過她愛吃什麽,喜歡什麽。
祝遙光心中一陣酸澀。
她是贛州人,從小就嗜辣,直到她嫁給江奕白之前,她都是不見到辣椒根本吃不下飯的人。
但跟江奕白在一起之後,他皺著眉說:“祝遙光,經常吃口味這麽重的東西,對身體不好。不過也難怪,你們那邊自古是官員流放之地,窮地方飯菜口味自然要做的重一些,才好吃下更多飯幹活兒。”
祝遙光聽了這話,覺得話裏帶了些輕視意味,當時感覺有些不舒服,下意識想反駁。
但瞧見江奕白片刻皺眉後又恢複了溫柔的神色,話裏也關心了她的身體,她便以為是自己想多了,沒有深究。
隻是在那次之後,她的吃飯口味就更加遷就江奕白,在家吃的都是清淡菜色。
最初她不太習慣,好幾年都托人從贛州老家帶了辣椒醬,在那些清淡的菜裏伴著辣椒醬才能勉強吃下去。
結果頓頓吃飯時,江奕白與江恒兩父子都老氣橫秋的皺眉望著她欲言又止。
在這種帶著壓迫的目光下,祝遙光隻能吃飯時逐漸減少放辣椒醬的量,一點一點,漸漸將自己逼成了現在吃不了辣的樣子。
但江奕白能記得周遇卿幾十年前的飲食習慣,卻不記得也不願尊重她這個枕邊人的口味嗎?
祝遙光醒來時,腦子有些混沌,胸前還傳來隱痛。
她沒有分清這是現實,還是依然在她回憶過去的夢境裏。
她的目光慢慢移向了麵前掛的輸液。
這個年紀已經有些老花了,這麽遠的距離,她看不清輸液瓶上的字。
祝遙光順著輸液瓶的方向看到了自己打了留置針的手,以及麵色疲憊,守在她床邊兩手交叉在胸前仰麵睡著的宋懷舟主任。
她心情頓時複雜起來。
說真的,上次宋主任主動提起自己是她的老同學,祝遙光才從他的臉上找到了一些舊日痕跡。
有些熟悉,但更多的是陌生。
記憶裏,那是個長的很好看但沉默寡言的少年,初中開始就是她的後桌,兩人不過點頭之交。
少年時期的宋懷舟性格有些冷淡,念書的時候有許多女生偷偷喜歡他,但宋懷舟一個都沒搭理過。
祝遙光就曾經見過好幾次女生將宋懷舟攔下,遞出一封信跟禮物,宋懷舟麵色冷淡不耐的跟對方說“讓開,你擋我路了”的場景。
卻沒想到,為人這麽冷淡的宋懷舟,居然是個麵冷心熱的人。
不僅在自己沒有家人陪伴的情況下幫了自己這麽多忙,還守在發病的她身邊。
她在醫院工作過,她是知道的。
醫院的單人病房,要麽是患者自己提了要求加錢住,要麽就是領導家屬或者特別囑咐過,才會住進去,並且還有小護士這麽熱心的關照。
她一個多年沒工作沒人脈的家庭婦女,入住了單間病房,科裏的小護士又對她這麽熱心,肯定是宋懷舟這個科主任特地打點過。
祝遙光心中瞬間升起無限感慨。
她的丈夫與兒子,守在另一個女人身旁噓寒問暖,對她的病情漠不關心。
在她最難受的時候,反倒是她以為冷情的老同學在默默幫她。
正在她唏噓間,沙發上閉目休息的宋懷舟睜開了眼睛。
見她已經醒了,宋懷舟疲憊地單手揉了揉太陽穴問她:“祝遙光,你感覺好點了嗎?”
祝遙光點點頭,蒼白著麵色開口向他道謝:“謝謝你啊老同學,又幫了我一次。”
宋懷舟麵色依舊是淡淡的,他點點頭,望著她問:“這麽大的事情,你都瞞著你家裏人嗎?你昨夜暈倒的時候,我直接打電話告訴你家裏人你的病情了,還順便催了費。”
祝遙光苦笑一聲,她怎麽沒說呢?
可她說了自己患癌的事,那對父子卻以為她隻是因為賭氣,跟他們開的玩笑而已。
“祝遙光,我當年就很想不明白,你為什麽要為這樣的家人放棄你的夢想你的目標,你的醫療事業?”
宋懷舟那雙黑潤的眼睛望著她,眼裏疏無笑意,隨著他垂下眼睛,雙眼皮的褶皺也開始明顯。
歲月仿佛尤其偏愛他。
除了頭發裏出現些銀絲,臉上帶了些男人成熟之後的穩重與多年當領導的不怒自威外,並未在他臉上留下更多痕跡。
當年令人驚豔的少年長成了頂天立地的男人,就連老了,外貌也依舊出眾。
祝遙光收回目光,自嘲般的歎口氣道:“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人生的每個決定,都是不得已被推著走的。我隻能說,我從來不為已經發生的事情後悔。”
宋懷舟深深看了一眼祝遙光,他點頭:“你自己覺得開心就好,對了,我剛剛讓你的陪護小楊去食堂取了一份皮蛋瘦肉粥,記得你以前挺愛喝的。你自己也曾是醫生,自己的病情多上點心,人生不是隻到六十歲,祝遙光,無論發生什麽事,記得向前看。”
沒等祝遙光反應,宋懷舟就邁著長腿走出了病房。
......
楊興為今天下醫院總值,昨天老師特地打電話叮囑他的事情,他準備今天辦好再回去。
走到護士站,兩個背對他的小護士正在說悄悄話:“晚晴,十七床是什麽人啊?主任昨晚上親自在病床前守了一夜呢,還不讓我進去查房打擾患者休息。”
另一個小護士知道的比她多一些:“那天我聽護士長說過,好像是主任的老同學,關係應該不錯,上次有個人也說是主任老同學,在科裏把咱們使喚的跟丫鬟似的,主任都沒理她最後還讓她不住就出院呢!”
先前的小護士又說:“嘖。那還是在這次這個好,性格又好又禮貌。每次打完針都說謝謝。”
另一個小護士讚同的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