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裏麵蘑菇菌子真不少嘞！”
    大家夥一把圍了上去，幾隻手陸續握住鍋裏木勺攪拌了番，看著底下大菌菇翻湧上來，其餘人看著鍋裏，躍躍欲試。
    “那個，既然張老頭知錯悔改，又這般有誠意，咱們要不就原諒他？”
    山洞裏眾人這兩天本就吃不好喝不好，蘑菇湯出現，各個人眼冒綠光，褐色蘑菇吃著很安全，沒人不放心。
    “大家別看了，來吃吧。”張老頭把小鐵鍋架在地麵石頭凹陷處，熱情洋溢地招呼起其餘人。
    有人嘟囔：“蘑菇有什麽稀奇的，咱自己也可以出去采。”
    張老頭忙說了聲：“千萬別！”
    不等大家問，他接著道：“我昨個夜裏在樹上睡的，聽到村裏打砸的動靜睡不著，就在周圍尋摸菌子野菜。”
    “你們猜怎麽著？”
    “怎麽著，真有豺狼虎豹嗎？我以前聽村長交代過不要進這後山。”
    “嗐，真的有狼，還是一公一母，尋仇似的追著人咬，要不是我上樹快，我一條老命差點交代在那。”
    沈越貞看著眾人漸漸放下心防，紛紛從包袱裏拿出碗勺，就要開始吃了，其中便有帶著傻子的王阿奶。
    “大家快吃吧。”張老頭看著圍了一圈的這些人，老眼閃過一抹精光。
    沈越貞攔下第一個就要吃下的瘦猴，不等對方疑惑惱怒，他轉而看向人群中心的人，狀若好奇地道：“張大爺，你怎麽不吃？”
    “我是誠心誠意悔改，先讓大家吃。”
    張老頭愈發客氣了。
    其他人摸不著頭腦，“張老頭此舉沒問題，小沈你這是作什麽？”
    “真是無理取鬧。”瘦猴翻著白眼，用胳膊肘將他撞開，端起碗開9呼哧呼哧大口喝下蘑菇湯。
    沈越貞臉色陰了陰，他方才可並未錯過張老頭異樣的神色，且那褐色蘑菇……
    被推到人後，他目光落在傻子捧著的滿滿一碗湯裏，“王大娘，這蘑菇你看像不像醫書提過的一種蘑菇？”
    王阿奶看著自己陶碗裏的幾朵蘑菇，“那醫書我撿來的，後麵的還沒看呢。”
    她又揉了揉眼睛，仔細瞧了瞧，沒問題啊，這不就是野香菇？
    二丫這鎮上來投奔的表兄一看是嬌養出來的小郎，他哪裏懂鄉下山裏的野菜菌子，一驚一乍的。
    “來，你也喝一碗熱乎乎的湯吧，都是好孩子。”王阿奶見他不動，低著頭思索的模樣，許是害羞了，她幫著去打了一碗。
    沈越貞眼神複雜，又聽她慈祥道：“小沈啊，既然來我們村子這兒，你就把這裏當自己家一樣昂，自在一點。”
    家？
    他眯了眯眼，拿著陶碗去了洞外，他從布袋裏拿出許涼芩給的野菜餅，找了處偏僻的空地，將之碾碎撒下。
    枝椏上，兩隻麻雀展翅降落，在地上一跳一跳地開始啄起來，他又將碗裏蘑菇撒下，麻雀過去像是要吃，可下一瞬直接飛走了。
    沈越貞眼神一冷，果真有問題！
    他快步回到洞裏，看到眾人喝湯吃蘑菇吃得不亦樂乎，唯獨那張老頭滴水未沾，還在那裏扯家常。
    他立時惱了，厲聲急喝：“菌子有毒，勿要再食！”
    “啥，有毒？”
    山洞裏的眾人直接炸了。
    ……
    許涼芩帶著翠妞回去的時候，看到除了沈越貞和王二麻好端端地在坐著，其餘人都躺在了地上，虛弱極了的樣子。
    她愣住：“大家這是怎麽了？”
    “難不成是有人在山裏走丟了。”翠妞大膽猜想，山裏的危險二丫以前都跟她說過，可這些她沒告訴村裏人。
    王二麻趕緊起身，兩眼淚汪汪湊過來，“二丫，你們可算回來了。”
    “二麻，你知道發生何事了嗎？”
    “蘑菇壞，人壞，都是臭王八。”王二麻看到她，激動得雙頰漲紅，嘴裏來回倒騰這幾個字眼。
    嘿，小傻子還學壞了。
    許涼芩長籲一口氣，這傻子平時正常的時候，心智在五歲孩子的水平，一旦激動起來，就壞了，說話顛三倒四。
    讓翠妞穩住他，她去了沈越貞那裏了解情況，一聽可不得了，張老頭就因為大家當時沒攔他，沒帶上他一起躲難。
    再加上點陳芝麻爛穀子的破事，他認定了所有人看不起自己，因而記恨上了村人，妄圖用一鍋毒蘑菇湯毒死大家，再卷走所有錢糧。
    是他攔住的大家，吃下的人皆經過催吐，已無大礙，一口未碰的，除了他，就隻有王二麻子堅持等她回來一起吃。
    說到這，沈越貞笑了，笑容裏透著一分詭譎：“他，倒是對你喜歡得緊。”
    許涼芩看向王二麻，這家夥臉羞得通紅，溜去王阿奶那兒去守著了，她扶額，傻子懂什麽喜歡。
    不就是穿來那會子救過他，他玩水差點溺死，而她會鳧水，經過村前那條河，於是順手就把人撈上來，也罷，傻子懂啥，喜歡也隻是過家家。
    她從懷裏拿出來他之前給的銀錠和玉簪，“你救了大家，是大恩人，咱們之間抵消了，這錢還你。”
    許涼芩說的時候，心裏回想這人提到的，僅僅看了點醫書，便都記住了，當真是記憶力過人。
    這麽會讀書，等世道太平後，許能榜上有名？
    “不用，這些還是吃食住宿和保護的費用。”沈越貞沒收，眼尾上挑，“就是帶上我一起逃荒的費用……”
    後麵的他沒說，意有所指。
    “那些不要錢，以後你就是村裏的一員，自己人。”許涼芩真心實意地道。
    這人能做到不冷眼旁觀，她真是另眼相看。
    “張老頭呢，跑了？”她視線逡巡了一圈，都沒找到那個老登。
    王阿奶被孫子扶著坐起來，氣哼哼地接話：“咱大家把他打了一頓，殺他下不去手，把他趕跑了。”
    後山還有狼，老王八羔子喂狼去吧！
    “對了，二丫你回來，說說村子如何了。”
    許涼芩苦笑，“亂軍離開了，躲在大地窖的阿爺阿奶們無事，其他的房屋那些，皆被燒毀。”
    躲在山洞，吃喝都不方便，後山食物水源太少，現在擺在大家眼前的，就隻有南下逃荒尋生機一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