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客星人是全職數碼up主。
    早期他隻是單純的製作手機測評視頻，靠著真實獨立的測評內容和高超的鏡頭語言，成功獲得了大量粉絲。
    大學畢業後，他順勢創業、成立了個人工作室，認真運營賬號。
    但做著做著他就發現：想要保證良好的收益——不僅養活自己，還要養活工作室，光靠網站的創作激勵完全不夠。
    像之前那樣對商單挑挑揀揀，也很難維持收支平衡。
    極客星人在“解散工作室”和“降低接商單標準”這個二選一的題目中，選擇了後者。
    這確實給他帶來了遠超以往的收入。
    他覺得自己做出了正確的抉擇。
    至於降低一些內容製作標準，對部分產品瑕疵假裝沒看到，再偶爾說一點違心話……
    老實說，邁過心中那道坎後，其實一點都不難。
    這都被他視為“踏入社會不得不經曆的事”、“取得商業成功的必要代價”，拋到了腦後。
    但萬事都有代價。
    軟廣做多了，總有翻車的時候。
    翻車個一兩次後，他在老粉心中辛苦積攢起來的信任，快速散去。
    視頻播放量腰斬，粉絲數量不增反減。
    為了拓展影響力，吸納新粉絲，極客星人不得不帶著工作室開展新業務——
    在手機之外，測評平板、電腦、智能手表等等電子產品。
    初時有效，但效果衰退的也很快。
    ——已經降低的道德標準和視頻製作標準，很難再重新拉高。
    於是他們繼續擴展業務範圍，將電視、音箱、相機、耳機、遊戲手柄，乃至人體工學椅……各種各類能沾邊的產品，全都納入進來。
    可同樣隻是一時紅火，又迅速衰退。
    商單也越來越少。
    最後這個工作室還是解散了。
    極客星人在失去了團隊，失去了關注，也失去了信譽和口碑後，重回原點。
    但他不肯服輸。
    為了重新獲得關注，又開始頻繁製作暴力測試的視頻，來吸引觀眾眼球。
    而拆機，就是其中一環，也往往是暴力測試的開始。
    到這時候，他在網友們心中的形象，已經更像是整活博主了。
    看到這條動態，大家都知道極客星人在蹭熱度。
    但大家對整活博主向來比較寬容，也沒人說什麽難聽話，連那些次次都要刪掉的黑曆史評論，這次也沒冒出來多少。
    網友們隻是慣例地誇他“真有錢”，“真舍得”。
    極客星人很快冒泡回複：
    “真不是炫富，築夢賣得這麽便宜，想炫也炫不起來啊。”
    網友們馬上回了他一串串問號。
    極客星人很樂意分享自己折騰了一大輪各種產品測評後，真正剩下來的東西——
    人脈和知識。
    於是他又發了一條長長的動態：
    「築夢的這些產品，定價真的太低了。
    當然，這不是從消費者的角度來說，而是從商業邏輯上的得出的結論。
    不論是VR眼鏡還是體感服，市麵上都有類似的產品。
    雖然築夢的技術比他們更高級，但在成本計算上應該是一樣的，再考慮一下研發投入的經費，築夢把定價提高5倍甚至10倍我都不會覺得意外。
    這也是很多業內朋友的看法。
    所以今天看到築夢亮出來的這個價格，我人都看傻了。
    我敢打賭：
    要麽築夢偷工減料、貨不對板，要麽就是幹脆的賠錢買賣！
    ——當然，我認為多半是後者。
    現在市場上賣體感服和VR眼鏡的廠商，一定非常痛苦。
    他們的產品價格不輸於築夢——甚至還更高，但效果卻被甩出了一大截，幾乎不是一個時代的產品。
    除了等死，我實在不知道他們還能做什麽……」
    這條動態比之前那條熱度可高太多了，評論區立刻熱鬧起來：
    “燒錢搶占市場？這集我好像看過！”
    “你看過個屁！築夢壓根沒有競爭對手，市場全是他的，犯得著燒錢去搶嗎？”
    “那築夢為什麽要賠本賺吆喝？”
    “不會是實習生定價，填錯數字了吧？”
    ……
    過了一會兒，這個動態熱度越來越高，陸陸續續又冒出來很多相關從業者。
    他們的留言，幾乎全是訴苦：
    “我可以證明，他說的是真的。我是做VR眼鏡的，看到築夢VR眼鏡的價格，我老板直接把自己鎖辦公室裏了，誰都叫不出來，我都擔心他是不是想不開喝農藥自盡了。”
    “我特麽！我是研發萬向跑步機的，剛才HR過來跟我說，讓我做好心理準備……我踏馬是不是要失業了？”
    “艸，我才是最慘的！我是搞體感服的，剛才HR通知，我們整個部門都被關閉了！”
    “我們老板還沒放棄，預訂了築夢的產品，打算研究一下能不能彎道超車。”
    “彎道超車？就築夢這個技術，這個定價……你們還想超車？超雞毛！我們老板也想看看能不能抄，嗬……說什麽學習借鑒，我信個雞毛！辭職信我都寫好了，等會兒就給HR送過去。”
    “還閑聊呢？我已經向[神經漫遊]投完簡曆了，建議你們也快點。”
    ……
    哀鴻遍野。
    這個形容一點也不誇張。
    玩家們因為低於預期的價格而歡呼雀躍時，生產同類產品的公司紛紛陷入絕望。
    初創公司被撤銷投資，新產品徹底賣不動，相關部門被關閉。
    裁員、轉型……紛至遝來。
    ——這些事情，從科隆遊戲展開始第一天，一些公司就已經在做準備了。
    但終究還有一點僥幸，寄希望於築夢的產品成本很高，賣得很貴。
    讓他們有更多時間慢慢轉型，尋求新的出路。
    但在築夢宣布價格這一天，懸在很多老板頭頂的巨石，終於砸了下來。
    砸得人仰馬翻。
    遠在科隆談海外合作的祖榮耀，對此早有預期，已經交代[神經漫遊]公司的人力資源總監抓緊時間，吸納更多可用人才。
    玩家們隔岸觀火，看著這場兵荒馬亂的熱鬧，不為所動。
    直到時間來到下午，他們發現【觸覺手套】和【體感同步服】的商品頁麵上，那明黃色的[預訂]選項先後灰了下去。
    “？”
    “怎麽不能預訂了？”
    “網頁出故障了？”
    “怎麽，終於意識到臨時工標錯價了？”
    ……
    網友驚訝不已，紛紛猜測出了什麽問題。
    極客星人卻震驚又懵圈地在群裏說：
    “總不能是……庫存被預定光了吧？”
    ——
    此時的許夢，正把寧州市政府的工作人員送出公司大樓。
    在六層辦公樓徹底裝修完畢後，他便將築夢總部搬到了景湖這邊。
    畢竟這裏空間更大，景色也更好。
    至於寧州市政府的工作人員，來此的目的也很簡單——
    “關懷本土民營企業與明星納稅企業的經商環境，為科技創新企業提供政策支持，為軟件創新提供定向稅收優惠。”
    許夢聽到這些話時，腦袋上全是問號。
    他既不清楚科技創新企業有什麽政策支持，也不知道軟件創新的標準是什麽。
    “調研”是調研什麽，“關懷”又是怎麽個關懷法。
    他全都不明白。
    好在他明不明白不重要。
    這支代表團登門的唯一目的，就是送福利。
    如果說之前《霜雪計劃》可觀的稅收，隻是讓市政府注意到築夢這家公司。
    那當築夢在科隆遊戲展上展現出堪稱黑科技的體感服，在全球都引起不小轟動後，築夢——以及神經漫遊，就直接登上了重點關注名單。
    將這家企業留在寧州，已經成了一項不得不重視的工作。
    ——尤其是在他們發現，[神經漫遊]還跟軍方有商業與技術合作的時候。
    要不是為了等許夢回來，調研組早就來了！
    各種許夢聽都沒聽說過的稅收優惠政策，科技創新企業的扶持優待一一砸過來。
    許夢聽來聽去，隻記得“免稅、減征、退稅、扣除、綠色通道……”等等詞匯。
    他聽得無聊，甚至有些犯困。
    為了克製困意，隻好緊繃著一張臉，看上去非常嚴肅。
    公司的財務總監忍了好久，直到再也忍不住，刷刷刷寫了個紙條遞給他——
    [老板！笑一笑！]
    [這些政策全加起來，《戰爭之王》的開發成本至少能節省兩千萬！]
    [你賠錢賣的那些硬件，也能少賠一半！]
    [算我求你了，來點好臉色！！！]
    看到這幾行字，許夢瞬間清醒過來。
    整個人都精神了！
    他毫不猶豫地換上一副喜悅的表情，頻頻點頭，表示自己在認真聽。
    並非常感謝政府對企業的支持，表態一定繼續努力，提供更多工作崗位、創造更多價值，未來紮根寧州，為寧州的發展貢獻力量雲雲……
    反正說漂亮話又不要錢，許夢張口就來。
    這下子賓主盡歡。
    公司門口一別，雙方都覺得這是一次有意義的會麵。
    看著車子遠去，許夢伸了個懶腰。
    他並沒有回辦公室，而是招呼小助理道：
    “走吧，該趕下一場了。”
    但話音剛落，身後突然竄出來一個人，一臉興奮地向許夢匯報：
    “老板，好消息！庫存被訂光了！”
    這是祖榮耀的副手段思羽，負責跟蹤硬件上架後的預訂和銷售情況。
    許夢聞言第一時間卻不是高興，而是詫異。
    因為這不科學！
    求月票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