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霜知道這件事的重要性和敏感性。
    但她沒有追問太多。
    耐心聽許夢描述完他們會麵的情況後，就迅速接上之前的話題：
    “60歲到100歲的老年人誌願者是吧？每個年齡段要多少？500還是1000？”
    許夢搖頭：“以5年一個區間，每個區間50個人就足夠。”
    說完又連忙補充：“年歲大的，在家裏安裝造夢機，遠程配合就行。別再給老頭老太太們舟車勞頓累出問題來。”
    “不會！”吳霜立刻搖頭，“老幹部活動中心多得是閑得沒事幹的老頭老太太，明天就能給你拉一批出來。”
    “為了樣本的多樣性，我再給你找些同樣年齡的農民、工人和學者。”
    “哦，還要考慮到地區問題，南方人、北方人都要有，還有血統問題，不同民族和國家的老人……”
    吳霜一如既往的精明能幹。
    她腦子飛轉，馬上就依據許夢的要求，開始思考具體的執行細節。
    得到許夢確認後，吳霜掛斷電話就開始忙碌——
    第一件事：安排人去找誌願者。
    然後找領導匯報許夢和米國總統線上會麵。
    接著是許夢的[返老還童]項目。
    原本最重要的[光子芯片]技術突破，已經掉到了最後一個梯隊。
    毫無疑問，她又要開始一段忙碌的生活。
    ……
    ……
    許夢掛斷電話後，還有點猶豫：是先工作，還是先陪小夢打遊戲。
    不過小夢幫他做出了選擇：“好耶！”
    “是更厲害的芯片！”
    “小夢可以蓋新家了！”
    於是許夢不再糾結，帶著這個粉毛小海盜去檢查光子芯片的成果，並安排下一階段任務。
    忙活好幾個小時，才基本搞定這些事情。
    終於可以騰出手來，陪著早就等不及的小海盜去打劫玩家。
    [夢想號]揚帆起開，開始縱橫加勒比海！——
    隨著許夢和小夢的活躍，社交網絡上迅速湧現出一個個熱帖——
    [夭壽了！我被許夢和小夢搶劫了！]
    [媽耶，築夢老板下場打人了！]
    [哈哈哈哈，我們砍死了許夢！快看合影！]
    [還好沒炸船，不然我都要懷疑是開發組親自下場，回收遊戲貨幣了！]
    ……
    每一個貼子裏，都有許夢和小夢的身影。
    還有小夢捏的奇奇怪怪的船員——
    胖乎乎的海盜大廚。
    瘦得像麻杆一樣的瞭望手。
    傻乎乎隻會汪汪叫，卻會用嘴巴揮劍的狗子。
    一隻嘴巴很毒的鸚鵡。
    還有一群人形的熊貓、河馬、鱷魚、大象……
    這些顯然不是《碧海揚帆》裏的土著。
    看上去喜感十足，戰鬥起來強度卻良莠不齊。
    搶劫成功率也就一半一半。
    而且就算成功，也是把人打暈，搶走海盜船的旗幟，或者一兩瓶酒，一些食物。
    主要體驗的是“搶”的過程，而不是搶到的東西。
    要是萬一被打敗，那就躺在甲板上裝死一會兒。
    再灰溜溜地跑掉。
    這些動物角色撅著屁股逃跑的樣子，貢獻了大量喜感的畫麵。
    許夢也被砍翻好幾次。
    唯有小夢，玩家們都不舍得砍這個小家夥。
    到了後麵，再看到小夢跳上船，船上的玩家直接分成兩派——
    一派人追著許夢狂砍。
    另一派人舉著雙手，排隊向小夢投降。
    小夢也不覺得自己勝之不武，神氣地舉著小匕首，跟自己的俘虜們合影。
    被俘虜的玩家，都十分配合地做出害怕的表情。
    這兩天聲名鵲起的黃金羅盤號，也被小夢給搶了。
    還誕生出一張流傳極廣的照片——
    一群人坐在甲板上，被小夢舉著一把細細的小劍俘虜。
    他們把小夢圍在中間，喜滋滋地跟小夢合影。
    許夢則被捆起來，扔在角落裏的酒桶邊上，看上去慘兮兮的。
    ……
    就這麽鬧鬧騰騰一下午。
    等到許夢和小夢下線時，已經臨近下班時間。
    各個項目組都已經完成任務，等著許夢驗收。
    老年人宣傳片，有些小小的偏差，需要修改一下。
    不過[黑奴起義]項目組早有腹案，劇情預告片做得相當不錯。
    許夢看完很滿意，就讓他們直接發布出去。
    ——
    於是乎，玩家們還在熱聊著許夢和小夢的搶劫，突然就看到《碧海揚帆》放出了新的宣傳物料——
    《碧海揚帆》劇情預告片：[黑火]
    不隻是正在瘋狂上頭打遊戲的玩家們。
    因為黑人的大規模抗議和遊戲評分持續下跌，大量看熱鬧的吃瓜網友，也把目光投注過來。
    正在抗議中的黑人就更不用說了，更是第一時間看過來。
    斯圖爾特和ShaDow也在直播間中和觀眾一起觀看。
    值得一提的是：雖然ShaDow始終在情緒激烈地呼籲玩家們反對遊戲裏的黑奴貿易現象，但始終沒有把矛頭對準過築夢，更沒有攻擊過許夢。
    他的攻擊對象，一直是遊戲中販賣黑奴的行為——現在還要加上開心就超人這個“壞得流膿”的惡人。
    甚至每當直播間裏有人煽動走上大街抗議，要求政府製裁築夢的時候，ShaDow都會冷靜地擺事實、講道理，勸解大家不要那樣做。
    隻是熱度是一把雙刃劍。
    他靠著煽動種族情緒獲得了巨大的流量和收益，在經曆一場慘敗和羞辱後，也承受了強烈的反噬。
    他開始掉粉，大量觀眾指責他指揮不力造成慘敗，還有人追著他要求退款和補償。
    直播間氣氛變得很差。
    他的勸解效果也很差。
    最後隻能說：“大家冷靜一下，我們先看完這個預告片，看看築夢的反應，再決定之後怎麽做。”
    “如果築夢完全無動於衷，無視我們的聲音，那我也會和你們一起抗議！”
    說著他點開這支全新的預告片。
    ——
    預告片開場，是一段陰沉的種植園俯拍鏡頭。
    衣衫襤褸的黑奴，在甘蔗園裏彎著腰勞作。
    背景中緩緩響起低沉的小提琴聲。
    但隨著鏡頭拉近，小提琴的震顫聲中混入鞭子的聲音。
    一個正在被農場主抽打的奴隸進入畫麵。
    沉重的呼吸聲，逐漸增強的心跳聲，還有手腕上鐵鏈碰撞的聲音逐一響起。
    ……
    這壓抑的開場，立刻讓觀眾們安靜下來。
    大家都意識到：這就是築夢對當前黑人抗議風波的回應。
    於是大家看得更加認真。
    ……
    黑奴承受的壓迫是如此殘酷。
    捆在手腳上的鐐銬血跡斑斑。
    酷熱中勞作倒下的病弱，被奴隸主用鞭子抽打起來，艱難地繼續工作。
    稍有反抗的黑奴，被掛在樹上鞭打致死，屍體草草丟棄。
    黑奴的父母不得不忍痛殺死自己的孩子，才能讓他免於承受這種殘酷的命運。
    短短幾個畫麵，就成功所有觀眾對黑奴的絕望處境感同身受。
    直到又一個奴隸母親，痛哭著舉起一塊碎玻璃，向自己尚在繈褓中的孩子刺下去時。
    大家期待的轉折終於到來——
    一隻強壯的手臂突然闖進畫麵，緊緊攥住鋒利的玻璃！
    玻璃割傷黑色的大手，鮮血從手上湧出，滴落在嬰兒的眉心。
    鏡頭緩緩上移。
    一個麵容沉靜，英武非凡的黑人出現在所有人眼前。
    “納爾遜……”
    黑人母親絕望而無助地哭喊他的名字。
    納爾遜沒有開口。
    但片子卻響起旁白——
    [當呼吸都帶著鎖鏈的重量]
    黑人納爾遜將一本《聖經》扔進火中，在升騰的火焰中點燃火把。
    [自由不是上帝的恩賜]
    蒼老的黑人用顫抖的手，將毒液滴入奴隸主的酒杯。
    納爾遜將禁錮雙手的枷鎖，套在奴隸主脖子上越勒越緊。
    他舉著火把登上高處。
    在他前方，是一張張絕望而茫然的臉。
    伴隨著他的演說，火光在一雙雙眼睛中燃起。
    鐵錘高高舉起，在慢鏡頭下重重砸在鏽跡斑斑的鐐銬上。
    火星四濺！
    收割甘蔗的鐮刀被黑奴們高高舉起，砍斷監工的脖子。
    倉庫和棉田被大火點燃。
    奴隸主的旗幟被砍倒。
    在布帛撕扯的聲音中，旗幟緩緩倒下，墜入火海。
    焦黑的十字架在火焰中一起傾覆。
    [唯有鐵與火，可以鑄就自由]
    非洲戰鼓的鼓點越來越密集，黑人靈魂樂的吟唱聲陡然響起。
    密密麻麻的黑人像一股黑色的野火，向著奴隸主的豪宅湧去！
    下一刻，這座豪宅便被點燃。
    升騰的火焰在夜空中如一道血色的煙柱。
    一條條砸斷的鐐銬，被投入熔爐。
    燒紅的鐵水從熔爐中流出，被壯碩的黑人鐵匠澆築成長矛。
    一個個黑人拿起長矛，走入被焚燒成一片灰燼的田地。
    最初的起義者，黑奴的領袖——納爾遜，拿起最後一支長矛，緩緩走入人群。
    鏡頭拉近，變成納爾遜的麵部特寫。
    他張開口，承接旁白，說出最後兩句話：
    “我們不是曆史的眼淚，是燒毀枷鎖的火焰！”
    “我們是，黑火。”
    最後兩秒，是一個空中俯瞰的大場麵：
    那是起義軍握著盾牌和長矛，怒吼著向列隊的火槍陣衝鋒！
    穿著紅色軍服的皇家海軍，和皮膚黝黑的起義軍轟然相撞。
    紅與黑混雜在一起，秩序瞬間被混亂替代！
    在最後一拍沉重的戰鼓聲中，預告片戛然而止。
    ——
    網友們看完這段預告片，立刻意識到：
    築夢沒有盲目聽從黑人玩家的要求，取消黑奴貿易。
    也沒有對販賣黑奴的玩家進行道德指責。
    他們的選擇是：給黑人玩家看一看他們對黑奴貿易的態度。
    ——知道未來有黑奴起義的劇情後，自然不難理解：現在遊戲中黑奴的境遇，是必要的劇情鋪墊。
    開發組在遊戲中製作黑奴相關內容，並不是嘲諷和歧視黑人。
    實際上恰恰相反——
    這是對曆史上那些黑奴遭遇的同情。
    為此還專門設計一段重要劇情，來幫他們爭取自由！
    這分明是大愛無疆的國際主義精神！
    黑人玩家們頓時振奮不已！
    ShaDow的直播間裏，觀眾們的態度立刻來了個180度大轉彎：
    “黑火！黑色的火焰！這片子……我們是主角？！”
    “我就知道，一個偉大的科學家，一定擁有廣大的胸懷，怎麽會是一個種族歧視者呢？！”
    “沒錯！都是那群邪惡玩家，傷害了我們對築夢的信任！這是一個陰謀！我們不能上當！”
    “感謝！愛來自田納西！”
    “這段劇情，必須用造夢機來體驗！我現在就貸款下單！”
    ……
    不隻是黑人玩家。
    其他膚色的玩家，也都為這段超高質量的劇情預告而激動不已。（可能除了一部分白人玩家）
    紛紛詢問著這段劇情什麽時候開始。
    唯有開心就超人，看完後跟別人反應不太一樣。
    他眼珠子一轉，就對著直播間裏十來萬觀眾說：“兄弟們……我突然想到個超棒的點子！”
    在觀眾們密密麻麻的問號彈幕中，他當即退出遊戲，跑去[冒險家模式]建了個硬核角色。
    然後又去夢津發帖子——
    [有人知道納爾遜這個NPC在哪個農場嗎？我想給他送點土特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