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城，是夜。
    應小秘書的要求，簡溪先行去洗澡。
    沒有發生什麽洗到半途的時候浴室門被突然打開，然後跑進來一個光溜溜的女人說要和他一起洗澡的事情。
    一切都很正常，一切都很平靜。
    頂多就是在他洗完澡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小秘書體貼地拿著吹風機說要幫他吹一下頭發。
    簡溪看了她兩眼，並沒有拒絕。
    “嗡——”
    吹風機低鳴著在發間遊走，南湘指尖犁過簡溪的頭皮，熱風裹挾著她身上的香水味再一次把她的老板給包圍。
    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不，應該說無論是雄性或者雌性，在異性麵前都有與生俱來的展示魅力的天賦。
    雄孔雀通過展開絢麗的尾翼來吸引雌性，座頭鯨會創作複雜的“歌聲”吸引異性，螢火蟲為了吸引異性，在發光時會用特定的頻率與節奏……
    因為繁衍是生物延續生命和傳遞基因的核心機製，也是生命最基本的特征之一。
    所以為了達到繁衍的目的，求偶的欲望和能力也被刻在了生物的基因裏，而人類作為一種高級且複雜的生物，在求偶的方式上也會……高級？
    也可以說略顯含蓄，至少一般人不會用直白的動作或語言來求偶——比如某人之前脫口而出的那句“你可以和我做愛嗎？”
    當然，青春期男生的求偶方式要麽是在心儀女生麵前來個後撤步空氣跳投或者突然撂倒自己的兄弟……雖然女生看了隻會覺得莫名其妙，但不妨礙男生們樂此不疲的這樣展現自己的魅力。
    而南湘從中學就開始當校園女神，作為高段位玩家，她本就深知如何拿捏異性——在大學時她通過畫畫賺錢，那些天天過來找她寫生的男生哪一個不被她當狗耍？
    隻是這種方式對於能夠看穿她本性，知道她是個賤人的男人來說起不了什麽作用，譬如曾經的席城，以及現在的簡溪。
    不過也不完全沒有作用，南湘知道，身前這狗男人雖然喜歡看自己光著身子在他麵前發燒，但並不代表他就不喜歡溫柔女生的調調，從對方的那兩個女朋友的身上就能看到這一點。
    雖然她沒有見到過林泉，但是無論從簡溪的口中或者是林蕭的口中，她也能察覺一二，而且林蕭這個好閨蜜雖然腦子不好，但之前她也看見了林蕭和簡溪在一起時的場景。
    總之，男人嘛，雖然喜歡燒的，但不喜歡時時刻刻都發燒的，這一點，在這幾個月的相處中，她早就摸清了。
    人與人的相處從來都是互相的，對方觀察自己，自己何嚐也不是在觀察對方呢？
    拋開一切的濾鏡以及環境因素，孤男寡女相處時，本質裏不就是性與性的吸引嗎？
    所以南湘知道到了最後的階段，自己隻需要放大那股“性的吸引力”，一切就能水到渠成。
    畢竟，麵前這家夥又不是太監。
    房間裏的電視上正在播放著蓉城本地生活，吹風機在簡溪的頭頂轉了一圈，原本濕漉漉的頭發已經半幹，南湘撥弄他頭發的那隻手不知道什麽時候繞到了簡溪的臉上，微微用力，就讓他下意識仰了一下頭，將腦袋靠在了自己的胸前。
    看上去隻是讓對方調整一下動作好讓自己吹他額前的頭發，但南湘早就在對方洗澡的時候脫掉了衣服裏的bra。
    此刻被羊絨開衫包裹住後腦勺的簡溪心裏隻有一個念頭：這羊毛真軟啊！
    兩人一直默契地不說話，在吹風機的暖風拂過額頭時，簡溪也跟著閉上了眼睛。
    南湘不斷調整著出風口的方向，另一隻手也不斷在簡溪頭上遊離，直到他的頭發吹得差不多幹後，南湘的手才裝若無意的從他喉結劃過，然後摸了摸他的下巴。
    “老板，要我幫你刮一下胡子嗎？”
    南湘關掉了吹風機，那隻手卻沒有從簡溪的下巴處收回，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指肚還在摩挲著對方短硬的胡茬。
    簡溪睜開眼，自下而上的看著南湘的眼睛，笑了笑道：“不用了，明早我自己會刮的。”
    “哦。”
    被對方拒絕了南湘也不在意，她該做的挑逗已經做了，“事在人為”的人為也都弄得差不多了，不差這一點，也不急於這一刻。
    “你去洗澡吧，我上床躺會兒就睡覺了。”
    南湘聞言，輕輕嗯了一聲，從他下巴上收回了自己手。
    “好，老板你要是困了可以先熄燈的，我洗澡一般都比較久。”
    說完這句話後，南湘走進了浴室，磨砂玻璃將她在裏麵脫衣服的身影清晰的映入了簡溪的眼中。
    “嘖，浴室門也不關緊，是在等誰呢？”
    簡溪輕笑一聲，起身躺進了被窩裏，至於另一張空著的床，自然是留給南湘的。
    冬季晝短夜長，天雖然早早就黑了，但時間其實還挺早的，甚至才剛剛開始這個城市裏的夜生活。
    聽著浴室裏嘩啦啦的水聲，簡溪下意識把電視的音量調小了一點，倒也不是為了猥瑣地聽人家的洗澡聲，隻是覺得有些助眠而已……
    就在他靠在床頭看著電視一邊想著明天的行程一邊醞釀睡意時，床頭櫃上手機的鈴聲響了起來。
    拿過來一看，居然是遠在魔都的老媽打來的電話。
    “喂，媽，這麽晚了還打電話過來幹嘛？”
    “晚嗎？這才幾點，沒見你平時這個點睡覺過。”
    電話裏簡母的語氣有些衝，簡溪甚至還能聽見簡老爹在一旁勸誡老媽好好說話的聲音。
    “出差嘛，這幾天跑得挺累的，明天還有工作就想著今晚早點睡。”
    簡溪說著違心的話，這幾天小秘書時不時給他捏腰捶肩的，順便來點若隱若現的小勾引，他能有什麽累的？
    說實話，狗男人讓南湘跟著自己出差本來是想讓她當自己工作秘書的，但是現在總感覺成了生活秘書。
    不過話又說回來，照顧好老板的生活，也是秘書的工作之一嘛！
    聽見好大兒這樣說之後，電話裏簡母的語氣也放緩了。
    “累了就多休息休息，大過年的，別把身子忙壞了。”
    “放心，我心裏都有數的，那您打電話來是有什麽事？”
    一說到這裏，剛剛放緩語氣的簡母聲音立馬又大了起來：“有事，你說什麽事？還不是你那兩個女朋友的事情！”
    “……”
    簡溪猜也猜到了是這件事情，這幾天對方打的幾次電話基本都繞不開這個，於是他也隻能無奈道：“不是說了這事我自己能處理好的嗎？再說了，你都說是兩個女朋友了，還有什麽疑問？”
    說也應該說是他和兩個女人的事情，直接定了兩個女朋友的身份用語，說明爹媽潛意識裏也開始有所轉變了。
    不過這也隻是狗男人的碎嘴，簡母被好大兒這話噎了一下後，立馬就質問道：“你少貧嘴，我問你，你在林蕭和林泉之間娶一個的話，你打算娶哪個？”
    我是無孩愛狗男，是不婚主義……
    這種話隻是在狗男人心裏說說，要是真對電話裏說出來，這大過年的得把老媽氣出個好歹來。
    想了一下後他便笑嗬嗬道：“我這才多大，剛畢業呢怎麽就談到結婚上去了？”
    “那你還沒畢業怎麽就找了兩個對象？你現在沒想過結婚，不代表人家女生現在沒想著嫁給你！”
    簡母在電話裏的語氣變得氣勢洶洶起來，頓了一下後她又道：“你知道我今天見到誰了嗎？”
    “誰啊？”
    “林蕭，她今天來看我了。”聽見老媽的話，簡溪眉頭一挑，之前雖然聽林蕭說過打算一個人上門，但沒想到她這麽快就來了。
    但這還沒完，簡母又繼續道：“還有，你爸今天出去的時候，見到林泉了。”
    “……”
    聽到這話，狗男人頓時繃不住了，沒想到今天一天之內自己兩個對象分別見了自己的老爹老媽，他都要懷疑這是不是她倆商量好的了。
    “真的假的？你見到林蕭了，爸見到林泉了？”
    “我騙你幹什麽！我可跟你說啊，我對今天見到的小林挺滿意的，以前隻看過她照片，今天見到真人了比照片上還好看，但是你爸現在又對他見到的那個小林挺滿意的，他說人家小姑娘人好看又得體，現在我倆意見不統一，就想問問你這兩個小林，你到底更中意哪個？”
    電話裏簡母跟連珠炮似的說了一大堆，簡溪聽得哭笑不得，這算什麽？趁自己不在分別偷家？
    分別攻略自己的老爹老媽，把戰場開辟到自己的後方來了？
    稍稍沉默了幾秒後，狗男人看了眼浴室磨砂玻璃後的身影，緩緩開口道：“媽，既然你跟爸各自看好一個小林，身為你們的兒子，我當然要都滿足你們，不如我勉為其難兩個都要吧？”
    “……”
    好大兒的逆天回答一下子把電話給幹安靜了。
    過了好幾秒後，電話那邊才響起簡老爹的怒罵：“混賬！”
    緊跟著簡母直接氣笑了：“勉為其難？我怎麽看不出你有一點勉為其難的樣子？還讓我給那個林泉補發紅包，你知不知道微信紅包兩百塊的限額，我補發轉賬的時候不僅得先算一算一萬零一塊減兩百是多少，還得編個理由解釋一下，你嘴巴一張就是勉為其難，我怎麽感覺你像是早就這麽打算了呢？”
    看得出來，呃，聽得出來簡母是真被好大兒的話給氣到了，一通輸出比剛才的語氣還要迅猛，簡溪隻好把手機拿遠了一點，等到老媽說完後才放到耳邊。
    “那您說，我娶誰？”
    “你娶媳婦兒還是我娶媳婦兒？你讓我選什麽？”
    那你急什麽？
    大孝子心裏暗暗想道，要是真把這話說出來，保證對麵親媽原地爆炸。
    想了一下後他便道：“這不是讓您幫我參考一下嗎？我的媳婦兒，不就是您的兒媳嗎？這自古婆媳是冤家，為了以後家庭和睦，我覺得在這種事情上有必要問問您的意見！”
    狗男人此刻化身媽寶男，一番話聽在簡母心裏又氣又無奈，嗯……還有點舒服，終歸是自己兒子，不至於有了媳婦兒忘了娘。
    於是簡母在電話假意沉吟了幾秒後，便回道：“林蕭吧，畢竟你們也是這麽多年感情，水到渠成結婚既是給你自己的交代，也是給人家女孩兒一個交代，我今天就覺得她挺好的。”
    糧倉大，餓不著娃，屁股大，好生養，簡母雖然平日裏十分有涵養，搓麻將養花都是一副富太太的模樣，但是到了給好大兒選媳婦的時候，今天也免不了時不時上下打量著林蕭。
    畢竟除了軟件外，硬件也重要嘛！
    而簡溪聽見老媽的話後，先是對著電話重重地“嗯”了一聲，然後又道：“媽，你說的有道理，那爸怎麽覺得的？畢竟也是他的兒媳。”
    “……”
    電話裏瞬間又沉默了下來，狗男人知道這會兒老媽應該轉頭看著老爹使眼色了。
    兩秒半後，電話那頭響起了簡老爹的悶聲悶氣的話：“我覺得林泉更合適。”
    老爹聲音一出來，大孝子就笑了，然後把手機微微拿遠了一下，果然，下一刻老媽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你怎麽回事？都這會兒了非要跟我對著幹？不是說了早點讓兒子定下來免得再出什麽幺蛾子嗎？”
    “是啊，所以我覺得林泉就挺合適的，今天我見了人家小姑娘，說話處事都很得體，簡溪現在開始做生意了，以後不免要帶著老婆應酬的，有這麽一個得體的老婆，不僅能讓他省心省力，帶出去也有麵子嘛！”
    “你什麽意思？合著你現在參加飯局不帶著我的原因是我不得體，不給你長麵子了，是我給你丟臉了？”
    “怎麽又說到我身上來了？又不是正規的應酬，就是一群男人喝酒而已，你跟著去幹嘛？”
    “你還去過不正規的？姓簡的，你今天最好把話給我說清楚！”
    “什麽正規不正規，我說的是那種生意上的宴會……”
    “……”
    聽著電話裏的爭吵，大孝子百無聊賴的打了打哈欠，中年夫妻嘛，再怎麽恩愛也時不時會有著一些雞零狗碎的事情，習慣就好，習慣就好。
    趁著那邊還在爭吵，狗男人適時掛斷了電話，頓覺整個世界都清淨了。
    又看了一眼浴室，或許是南湘聽見了他在外麵打電話，剛才就停了下來，等到房間裏安靜下來隻剩電視機的聲音後，浴室裏又響起了水聲。
    狗男人笑了笑，電話也沒再響起，估計是爹媽那邊也知道短時間是沒法確定兒媳婦的人選了，便沒再打過來。
    於是他也關掉了電視，閉上眼睛醞釀睡意。
    房間裏徹底安靜了下來，隻剩下浴室裏嘩啦啦的水流聲盈滿透過門縫，透過磨砂玻璃，盈滿了這個方寸之地。
    這聲音聽得既讓人心生遐想，卻又有著助眠的功效。
    南湘說她洗澡時間有些長，果然就有些長，不知道過了多久，浴室裏的水聲才平息下來。
    接著“哢嚓”一聲，浴室門打開，用浴巾裹住身子的南湘走了出來，看到簡溪閉著眼睛躺在床上呼吸平穩似乎是睡著了的樣子，她皺了皺鼻子，拿起吹風機又輕手輕腳地走回了浴室。
    接著浴室裏又響起了吹風機的聲音，於是整個房間又被吹風機的聲音盈滿，至於會不會吵醒床上的人……
    南湘想說的是：我說我要幹老板，你問我會不會把他吵醒？
    又過了一段時間後，吹風機的聲音也停歇了。
    南湘再次出來時，依舊隻裹著浴巾，正想過來時她突然想到了什麽，轉身從旁邊的櫃子上拿起之前備好的發圈，將那頭披散的長發挽起，然後用發圈將其盤了起來。
    昨晚這件事後，南湘才輕手輕腳地來到來到兩張床中間的位置。
    看了看空著的那張床，又看了看旁邊似乎是睡著了的簡溪，南湘笑了笑，先是按了床頭控製房間燈光的總開關，讓整個房間陷入了一片黑暗。
    然後輕輕一拉，身上的浴巾直接掉在了地上，夜色裏微弱的光芒下，曾經多次在老板麵前展露的身體再一次出現。
    事在人為，事在人為……當今天老板沒有選擇另開一件房的時候，南湘就知道事情要成了。
    就像男生約女生出去旅遊，開房的時候對方同意住一間房，出於矜持或者關係還差一點火候時，可能會選擇開雙人房，但是身為成年人，一些隱藏的含義還用解釋嗎？
    當然，不排除小部分情況是真的沒有隱藏含義，以及另一部分可能是仙人跳或者女生事後會來個性同意的撤回……
    但南湘可不覺得簡溪今天走進這個房間時沒有同意什麽事情，食色男女，無需多言。
    於是此刻，南湘輕手輕腳地從側麵掀開被子一角，然後如蛇一般滑溜的身體鑽了進去。
    《青蛇》中，小青和法海在水中相持，一個閉眼打坐，一個極盡勾引，可是被水麵掩蓋的河底，誰又會真的認為沒有洶湧呢？
    那乍起的水花，翻滾的波濤，是心動？是水動？抑或是人動？
    南湘不想去猜，也不想去解讀，她隻知道今晚夜色很美，風也溫柔，最適合破了法海的金身。
    沐浴露和洗發水的清香瞬間彌漫被窩，如蛇一般糾纏著簡溪的南湘緩緩從被子裏探出頭來，她輕輕吻著對方的脖子和肩膀，又如小貓舔舐一樣挑逗著對方不斷滾動的喉結。
    “老板，你身上好暖和啊。”
    ……
    夜涼如水漫過窗欞，酒店的空調液晶屏固執地亮著恒溫符號，卻攔不住深冬在玻璃上凝出霜紋，浴袍和浴巾在床邊的地板上交迭在一起，浴巾裹挾的濕潤正被夜色緩緩抽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