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溪。”
    顧裏離開沒一會兒，坐在車內閉目養神的簡溪就聽見又有人叫自己，睜眼望去，好兄弟顧源頂著大雪向自己這走來。
    將剛關上不久的車窗再次打開，簡溪等顧源走到旁邊後才開口道：“出來了？”
    “嗯。”
    顧源沉悶的哼了一聲，簡溪對他這種反應並不算意外，畢竟不久前才和顧裏大吵了一架。
    “上車坐會兒再走？”
    出於對好兄弟遭遇的同情，簡溪主動邀請道。
    “不用了。”顧源搖了搖頭，看了眼簡溪後抽了抽鼻子然後又道：“你剛剛抽煙了？給我來一根。”
    “喲，靠寂寞療傷啊！”
    簡溪笑了笑，顧源一時沒明白，下意識問道：“什麽寂寞？”
    “因為你現在要是抽煙的話，那抽的不是煙，是寂寞。”簡溪笑嗬嗬給他派了根煙，然後又幫他把火點上。
    顧源靠著簡溪的車門，深深吸了一口後，吐出煙霧道：“我現在這樣子，確實隻剩下寂寞了。”
    好兄弟受了情傷要抽煙，簡溪自然得陪一根，同樣吐了一口煙後才笑道：“怎麽？真跟顧裏掰了啊？”
    “不然呢？”
    顧源微眯起眼睛，不知道是被煙霧熏的，還是被雪花糊到了眼皮。
    兩口煙下去，他腦子裏又回想起剛才跟顧裏吵架的場景了，他認識顧裏這麽多年，真的第一次見到今晚這樣的顧裏。
    他也是第一次意識到，原來顧裏有這麽多不容易。
    過去的時候，他雖然知道女朋友在父親過世後壓力變大，但是平日裏和顧裏相處，對方依舊跟以前那樣拿捏著女王的腔調，好似這麽多的打擊都不能讓對方受傷。
    就如那海中礁石，任憑浪濤激湧，依然不為所動。
    可是今晚顧裏的一通怒罵，一通控訴讓他明白過來，礁石雖然巋然不動，但是風浪打過，她其實是很疼的，隻是……礁石不能說話。
    “怎麽不說話？雖然你站在雪裏抽煙的樣子看上去挺有腔調的，但這會兒別人也看不到。”坐在駕駛室的簡溪笑道，“顧裏也看不到。”
    聽見好兄弟的話後，顧源回過神來，張了張嘴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現在還不是很想說自己和顧裏的事情。
    於是顧源抽口煙後換了個話題道：“別說我了，你呢？你跟南湘竟然還有一腿，剛剛南湘和林蕭都打起來了。”
    頓了頓，顧源像是想起什麽，又道：“對了，我剛剛過來的時候，看到你現在的小女友林泉去找她們了。”
    剛剛他出來的時候迎麵就碰到了林泉，對方還跟他打了招呼，可惜那時他心裏亂糟糟的，腦子裏也是一團亂麻，想回一聲也張不開口，隻好點了一下頭就走了。
    “嗯，我知道，她跟我在這等了半天，剛剛去叫林蕭了。”
    聞言顧源又追問道：“那你現在怎麽辦？話說你和南湘到底是怎麽回事？什麽時候搞到一起的？”
    “什麽搞不搞的？話別說那麽難聽！”簡溪叼著煙不悅道，“我是男上司，她是女下屬，潛規則這種事情很難理解嗎？”
    “……”
    顧源頓時就無語住了，心道潛規則這個詞就好聽了嗎？
    簡溪見狀也知道他在想什麽，便笑著繼續道：“其實也沒太久，我跟她是今年年初的時候才……你懂的。”
    “……”
    瞧見對方的這個語氣，顧源無奈道：“可她是林蕭的閨蜜啊，你們這樣讓林蕭怎麽辦？”
    “是啊！我也是這麽拒絕她的！”狗男人像是很不滿的歎了一口氣，“你都不知道我用這個理由克製了自己多少次，拒絕了她多少次，但是你知道的，好郎怕纏女。”
    “咳咳……”
    饒是已經對如今好兄弟的無恥程度有了一個心理準備，但是聽到對方的回答後，他還是被煙嗆了一下。
    “抽個煙你急什麽？我這還有，後備箱還有兩條，雖然不是雪茄，但你又不怎麽抽煙也不用計較這個。”
    簡溪笑眯眯的說道，見到對方扔掉了手上的煙，便又遞了一根過去。
    顧源也沒拒絕，重新點了一根後他才沒好氣道：“我是因為被煙嗆的嗎？你聽聽你自己說的那話，哪來的臉啊！”
    “怎麽了？我說的有什麽問題嗎？”不知害臊為何物的簡溪聳聳肩，“我隻是實話實說而已。”
    難道不是南湘一直主動的嗎？
    雖然自己確實喜歡看她的脫衣秀，雖然自己很享受對方的按摩，雖然自己叫她一起去出差確實是抱有某些不可告人的動機，雖然自己讓她訂酒店是故意給她的機會……
    但那又怎樣？
    ‘老板，你能和我做愛嗎？’這句話可不是自己說的。
    饒是自己這種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也說不出這麽騷的話，被南湘拿下，自己睡的不怨，也當是給自己漲知識了。
    所以自己說好郎怕纏女，還真是理直氣壯。
    不知道簡溪遭遇了什麽的顧源冷笑道：“你說的這是實話？南湘纏你？你就……”
    顧源措辭了兩秒後才憋出後麵的話：“潛規則她了？”
    “唉！”狗男人歎了口氣，將手上的煙頭彈到宮家的草坪上後說道，“事實如此，現在再說這些還有什麽意義？總之，男孩子一個人出門在外也要注意安全。”
    “……”
    顧源不想再跟他討論這個話題了，於是略過這個問道：“那你現在怎麽辦？”
    這已經是他第二次問簡溪了，簡溪也沒過多思考，隻是笑著回道：“什麽怎麽辦？我應該怎麽辦嗎？”
    “你……”顧源皺起眉頭想了想，最後才繼續道，“你不應該給林蕭一個交代嗎？還有你現在這個小女友林泉，不也要給她一個交代嗎？”
    “給什麽交代？為什麽要給交代？”簡溪反問道。
    顧源一時被他的反問給弄懵了，出軌劈腿還這麽理直氣壯的人，真是不多見哈！
    見到好兄弟這幅欲言又止的神情，簡溪笑了笑說道：“我給林蕭什麽交代？道歉？然後保證再也不跟南湘來往了？那我要不要也順便把林泉也給踢了？畢竟她現在對我和林泉的事情可沒說什麽了。”
    “這……”顧源想了想，好像是這麽個道理哈，簡溪還真沒法在這種事情上交代。
    “明白了？”簡溪枕在靠座上，把手放在後腦勺悠悠道，“有時候就是這樣，你不承認這是一件錯誤的事情，那就不用承擔錯誤的後果。”
    “你就不怕林蕭跟你鬧分手？”
    “為什麽要怕？當初林泉的事情暴露後她怎麽不在那時候就鬧分手？再說了……”簡溪側頭看了眼好兄弟，嘿嘿一笑，“其實當初我跟她倆說分手後，可沒說已經正式複合了，現在都是大家默認的關係而已。”
    “……”
    顧源愣了一下，隨即才吐槽道：“掩耳盜鈴。”
    簡溪笑著搖搖頭，沒有對此再多說什麽。
    於是顧源又問道：“那林泉呢？你怎麽跟她交代？”
    “她就更不用交代什麽了？畢竟她自己當初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就知道我已經有女朋友了，她就算真想要我交代什麽，那也是攛掇林蕭出頭。”
    對於小綠茶的性子，狗男人可是摸得很清了，剛才在車上的時候，她可是直接挑破了自己和南湘的事情。
    說自己和南湘因為沒有交流而顯得不正常，畢竟再怎麽說，自己也是南湘的老板，就算離開公司是朋友關係，那也用不著這麽避諱。
    而且小綠茶還說她能從南湘看狗男人的眼神中察覺到不對勁，說什麽女人的第六感。
    “林蕭這種腦子不好的女人看不出來很正常，但不代表我看不出來。”
    這就是小綠茶當時的原話。
    雖然後麵她沒再說什麽，簡溪也能明白這件事情肯定不會就這麽算了。
    “那你不怕她們真的打起來？”顧源這時候又問道。
    “打，為什麽不打？”簡溪笑道，“林泉現在能和我好好的在一起，就是因為她當初和林蕭打了一架，我又不會偏袒南湘。”
    聽見好兄弟的話後，顧源沉默了，頭頂的雪花越積越多，手上的這支煙也越來越短，好半晌後，他才輕聲道：“可是簡溪，這不是愛情，你愛她……們嗎？”
    “愛不愛的，重要嗎？”簡溪如此回應。
    “不重要嗎？”
    “重要嗎？”
    “不重要嗎？”
    “……”
    瞧見顧源固執的重複這個問題，甚至不知道後麵是在問他還是在問自己後，簡溪便沒再繼續反問。
    沉吟片刻後，他才重新開口道：“前陣子我去蓉城出差，我在那邊認識了一個好哥們兒，他姓孟。”
    顧源低頭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為什麽說起這個，但也沒打斷，而是把手上的煙頭扔掉後繼續聽他說。
    “老孟這哥們兒呢，他跟你一樣，信奉愛情至上，他覺得愛情是神聖的，偉大的，他活了幾十年了，一直在尋找真正的愛情，並且決定以後也要找下去。”
    “那很好啊，愛情本就值得這樣。”顧源點點頭，對簡溪口中那個姓孟的哥們兒表示了讚同。
    “可問題是……”簡溪笑了起來，繼續道，“他談了好多女朋友，並且在每一任女朋友身上，他都找到過愛情。”
    “啊？”顧源一愣，“他怎麽尋找愛情的？”
    “嘿嘿，我剛剛說信奉愛情至上這一點他和你一樣，但是你們兩個的區別也挺大的。”簡溪摩挲了一下手指，下意識還想掏根煙點上，但剛才已經抽了好幾根了，這會兒嘴有點幹。
    於是他把手收回去後繼續道：“你覺得你找到了愛情，並且你的愛情就在顧裏身上，也隻會在顧裏身上，可是愛情本就是一個概念性的詞匯，它虛無縹緲，卻又能感受到，這也就意味著，愛情，是流動的。”
    “對老孟來說，他和一個女孩來電了，那就意味著他尋找的愛情就落到了對方身上，於是他就想和女孩談一場雖然談不上轟轟烈烈，但至少會刻骨銘心的戀愛。”
    簡溪眼中閃過回憶，顧源也沒再插嘴，窗外隻餘風和雪的輕哮。
    “可是隨著時間流逝，就像《愛情轉移》那首歌的歌詞一樣，‘把一個人的溫暖轉移到另一個的胸膛’，老孟的愛情，也轉移了。”
    “他愛上別的女孩了？”
    “對。”
    “那原來的女孩呢？”
    “還愛著。”
    “嗯？”顧源皺起眉頭，他以為那個老孟是那種跟現任的感情耗盡後就會喜歡上下一任的，沒想到居然不是這樣，便問道，“那為什麽他的愛情會轉移？”
    “不知道啊，這就是他最矛盾的一點，明明還愛著自己的女朋友，但結果卻是和對方走向分手，然後在下一個女孩身上找到愛情。”
    簡溪歎口氣，隨即又笑著道：“就跟那種結婚多年但是心裏依然惦記著前任甚至初戀的人一樣吧。”
    “那那些和他分手的女孩呢？”
    “都成了他的前任也還愛著他，甚至有的都願意為了他去死。”簡溪唏噓道。
    顧源不說話了，眼裏神色交織，不知道在想什麽。
    見狀，簡溪又笑著開口道：“老孟其實也挺渣的，他愛著好幾個女孩，即使和別的女孩在一起後也還愛著那些前任，但是他又沒法跟她們複合，因為原因還是一樣，他愛著好幾個女孩。”
    “跟你一樣？”
    “那倒不是，我沒他那麽擰巴，他也沒我這麽……”簡溪眼神有些古怪，一下子不知道該用什麽語言來表達，想了好一會兒後才道，“嗯……他覺得我這樣是破壞了愛情在他心裏的神聖性。”
    顧源一下子就明白其中的意思了，便笑了笑道：“那他比你強點。”
    “嗬嗬，應該是吧。”簡溪無所謂的聳聳肩，強不強的無所謂，自己隻要爽了就行。
    何況自己是個穿越客，怎麽能要求自己像常人那樣全心去愛？
    一個長生的人會來一段注定不長久的刻骨銘心的愛嗎？
    旅客會全心全意的愛一朵路過的花嗎？
    看著顧源又不出聲了，簡溪便道：“所以說，愛情這種東西，重要，但又不是很重要。”
    顧源點點頭，忽然出聲道：“我現在明白你為什麽對這些事情無所謂了。”
    “那就好。”
    簡溪笑了笑，見對方抖了抖頭上的雪要離開，又開口：“對了，你的玫瑰花，已經被顧裏拿走了。”
    “花？什麽花？”
    顧源愣住，過了好幾秒後才想起來自己確實訂了花準備求婚時送給顧裏的，但是今晚發生了太多事，剛才出來時把這件事搞忘了。
    簡溪看了看時間，笑著道：“按時間來看，顧裏這會兒應該快到家了。”
    話音落下，顧源身形卻絲毫未動，眼神中突然陷入放空了狀態。
    “喂，想什麽呢？沒聽見我剛說的嗎？”
    “聽見了。”顧源回過神來後，下意識摸了摸褲兜，那裏有他今晚沒送出去的鑽戒。
    於是他認真的對簡溪道：“我在想，我要娶顧裏。”
    顧源一字一頓，每說出一個字，他的語氣就會堅定幾分，然後轉身離開。
    往大雪中跑去，往他的愛情跑去。
    “那個老孟的結局怎麽樣？”
    遠遠的，簡溪聽見了顧源的喊聲。
    “下次再說。”
    結局不算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