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火之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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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佘山莊園,宮家別墅。
    初上的燈火從法式拱窗裏滲出來,倒像給夜色燙了金邊,新綠的梧桐枝葉輕擦著玻璃,發出沙沙的聲音,為靜謐的夜,添加幾許祥和。
    而與窗外的靜謐不同,三樓的一間屋內,此時顯得喧囂無比。
    威倫的沼澤地被踩踏時發出黏膠般的響聲,巫婆突然發出一陣牙酸的尖笑,緊接著就是傑洛特揮舞著重劍劈砍……
    顯示器將幽綠的光潑在屋內男人的臉上,讓他本就麵無表情的樣子此刻看上去真像一頭索命惡鬼。
    即使重劍劈砍時環繞音響的五個聲道同時炸響,低頻震動讓桌上的紙巾微微顫抖,也沒讓這男人的臉產生絲毫變化,隻是依舊盯著顯示器狂按手上的手柄。
    房間裏沒有開燈,男人就這麽盤坐在沙發上,偶爾顯示屏上突然大亮時,可以照見男人四周的地板上到處是亂丟的衣襪、紙巾、飲料罐、零食袋……
    密密麻麻,鋪滿整個地板,幾乎難以找到可以下腳的地方,用邋遢這個詞來形容已經不夠了,整個房間就是徹頭徹尾的髒亂差!
    可男人毫不介意,甚至……還十分享受。
    包括這毫無降低的遊戲音效,瘋狂的手柄按鍵聲夾雜在屋內,和窗外靜謐的景象格格不入,若是在市區內,保準有鄰居過來投訴了。
    可惜這是在莊園別墅裏,被他折磨的人隻有門口的保鏢——名為保鏢,實為……看守人員。
    “吧嗒!”
    這時門口突然傳來響動,接著這個房間的門就直接被推開。
    不知道是不是被屋子裏的複雜且難聞的味道給衝了一下,開門的人緩了兩秒半後才打開燈光的開關。
    乍然白潔的光亮覆蓋整個房間,讓一直都是麵無表情的周崇光也不由得被晃了一下。
    &ne ,於是他又繼續目不轉睛的盯著顯示器上的畫麵。
    接著房間門關閉,一陣高跟鞋小心翼翼踩在地板上的聲音響起,並且離他越來越近。
    直到一個生日蛋糕出現在周崇光的麵前,並且徹底擋住他的視線後,他才皺了皺眉,將整個注意力給收了回來。
    “生日蛋糕?Kitty,這是什麽意思?”一頭黃毛的周崇光疑惑道,“今天你生日?”
    “生日蛋糕不是給我準備的。”穿著簡潔高雅套裝、腳踩十厘米高跟鞋、一頭烏黑公主切發型下畫著精致煙熏妝的Kitty先是觀望了一下周圍,發現實在是沒有別的可以放蛋糕的地方後,她才手動拿掉茶幾上的那些人造垃圾,然後把蛋糕放了上去,“蛋糕是給你的。”
    “給我的?”默默注視著Kitty剛才一係列動作的周崇光一愣,隨即把手柄隨意拋在了一旁,反正這遊戲他早就已經通關了,“今天可不是我生日。”
    Kitty沒有急著回答他的話,而是從衣兜裏掏出兩根蠟燭插在蛋糕上,然後又拿出一個泛著銀色冷光的. Dupont打火機,毫無疑問,這打火機肯定是純銀打造,價值上萬美元的限量收藏版。
    “叮!”
    清脆的開蓋音效響起,比之剛才那音箱裏的遊戲音效要悅耳得多。
    當蠟燭被點燃後,Kitty才轉頭看向周崇光輕聲道:“過去的兩年,宮先生沒能給你過生日,他交代我要給你補齊。”
    聽見這話,周崇光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哪個宮先生?”
    “宮洺先生。”
    “……”
    看著蠟燭緩緩燃燒的火焰,周崇光一時有些失神,良久後他喉結微動,緩緩開口:“哥……”
    “快吹蠟燭吧。”
    周崇光沒有動作,隻是盯著蛋糕問道:“哥他為什麽不自己過來?”
    Kitty陷入沉默,當周崇光轉頭看著她後,她猶豫了一下才回道:“宮洺先生他……他入獄了。”
    “入獄?!”
    正對著蛋糕追憶往昔的周崇光一下子驚得站起來了,他不可置信的看著Kitty道:“為什麽?哥怎麽會入獄呢?!”
    Kitty再次沉默,隻是用平靜的目光看著周崇光。
    而和她對視的周崇光起初還情緒激動,但慢慢的,卻平靜了下來,直至頹然坐回了沙發上,然後捂住了臉。
    “是……是因為我,對嗎?”
    “為了大局考慮,這是宮先生自願作出的決定。”Kitty的話不知道是在陳述一個事實,還是為了安慰對方。
    而顯然,這話絲毫沒有起到安慰的作用,周崇光抬起頭,兩行馬尿已經在他臉上肆意流淌,可他顧不上這些,隻是憤怒吼道:“狗屁的大局,就為了那個人的大局,把我關在屋裏,把我哥送進監獄!”
    “請對宮勳先生尊敬。”Kitty提醒道,“你父親也不想這樣做,但是如今宮家麵對的情況,需要有人做出犧牲。”
    “那為什麽是我哥?我願意替我哥入獄!又憑什麽不是他做出犧牲?!”失去冷靜的周崇光再度起身,並且直接撞開Kitty向門外走去。
    Kitty沒有攔他,隻是在聽見他剛剛說的那句話後,眼中泛起了異樣的光澤。
    不出所料,周崇光剛氣衝衝的走到門口開門,就被兩個穿西裝的保鏢給攔了下來。
    “放開我!我要去見他,我要去見父親,我要去見宮勳!”
    周崇光的咆哮在整個別墅三樓回蕩,但結果是徒勞的,隨著房門的再一次關閉,他隻能麵對著門拳打腳踢。
    身後,Kitty默默看了一會兒,終於在對方趴在門上大哭的時候開口道:“周崇光,事情發展成這樣是誰都不願意看到的,如果你當初老老實實待在美國,這一切都不會發生,現在宮洺先生已經做出了犧牲,你如果再亂來隻會讓他白白犧牲並且讓局麵更加惡化!”
    不知道是不是被Kitty的話說動,還是剛剛這一哭二鬧的行為耗光了他的力氣,周崇光最終停了下來,趴在門上嗚咽良久後才轉身走了回來,還差點踩到地上的香蕉皮摔一跟頭。
    再次頹然地坐回沙發上,周崇光失神的望著麵前的蛋糕,兩根蠟燭頂端微微跳動的火苗,恍若某一刻在他眼裏突然化作吞噬一切的火焰,驚得他不用Kitty再次催促,直接一口氣吹滅了它們。
    見狀,Kitty又用早拿出來的塑料長鋸齒刀切出一塊蛋糕放在泡沫盤子上,並在旁邊擺好塑料勺子。
    “祝你生日快樂~”
    偌大的莊園別墅內,在這個隻有兩個人的房間裏,Kitty唱起了生日歌,沒有伴奏,沒有歡呼,也沒有人笑。
    既寒酸,淒涼,卻又顯得有一絲滲人。
    而還沒到生日的壽星公,也是麵無表情的看著眼前場景,等到Kitty唱完後,他才緩緩出聲道:“哥他……要被判多久?”
    “不清楚,目前還處於調查階段,沒到判刑的時候。”
    “家裏不能幫他嗎?”
    “……”
    周崇光轉頭看了她一眼,心裏已然明了,苦澀的笑了一聲道:“那現在,宮家沒事了?”
    “還不能確定。”Kitty搖搖頭,但很快又補充道,“《》已經被宮家丟掉,宮勳先生正在處理後續,等到完全剝離後,Constanly應該不會受到太多的影響。”
    “嗬嗬,應該不會……”周崇光扯著自己頭上的金毛,低頭悶聲道,“當初明明說好我在國外待幾個月就可以直接回來,結果卻弄得一團糟,我現在活著卻又是個被認為死掉的人,哥也進監獄了,到底還要為了這個大局犧牲到什麽時候?!”
    這段時間被關在家裏不能跟外界接觸已經快讓他瘋了,他隻能一遍又一遍的玩著曾經喜歡的遊戲,回國後在那家酒吧躲著時他還有些想念打遊戲,可如今他已經玩得想吐,但隻有遊戲的音效每天響起時他還能感覺到自己還活著,或者,他也不知道自己這個本該死了的人,如今到底是活在現實裏,還是活在虛擬中。
    直至剛才聽見家裏唯一在乎他的哥哥入獄的消息時,他才明白這種更像是逃避的活法,最終隻能把自己逼得避無可避。
    可即使這樣,自己又能做些什麽呢?
    聽見周崇光滿含痛苦的話,Kitty沒法回答,隻是又給自己切了一塊蛋糕,率先吃了起來。
    “吃蛋糕吧,宮洺先生之前特意交代我多加奶油,你和他一樣都喜歡甜食。”
    當初在宮洺的生日會結束時,她拿來了周崇光為哥哥準備的蛋糕,同樣是加了很多奶油。
    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送蛋糕的人都不在場,隻有她陪著吃了兩份蛋糕。
    等到她把切下的這塊蛋糕吃完,周崇光才抬起頭顫抖著拿起蛋糕吃了起來。
    Kitty擦完嘴安靜坐了一會兒後才起身道:“我先走了,你……遊戲別玩太晚。”
    周崇光沉默著往嘴裏塞蛋糕,對Kitty的離去恍若未覺,直到對方再次小心翼翼的避過地上到處都是的垃圾快走到門邊時,他才再次開口:
    “Kitty!”
    “還有什麽事嗎?”Kitty轉身問道。
    周崇光沒有看過來,滿嘴奶油的他忽然問道:“你是不是一直是父親安排在我哥身邊監視他的?”
    “……”
    房間很大,說是房間,其實更像是一個小戶型,臥室、衛生間、客廳全都包含在裏麵,似乎是為了照顧他這個從小就體弱多病的自閉症人群,連遊戲設施都布置得應有盡有,但此刻這個大房間裏,隻剩下他剛剛的聲音在回蕩。
    Kitty身形微微有些僵硬,這個問題她同樣沒法回答,但不回答,卻已經是個回答。
    “我知道了。”
    周崇光的聲音再度傳來,話語裏摻雜著不知道是難過還是憤怒,亦或是淡然的味道。
    高跟鞋的聲音再次響起,直到開門前,Kitty才出聲道:“以前是,現在……”
    後麵的話她沒有再說,隻是拉開門走了出去。
    直到關門聲響起,屋內再次隻剩下周崇光孤身一人。
    他望著麵前的蛋糕,腦子裏回想著剛才Kitty留下的那句話。
    因為哥已經進去了,所以現在不是了嗎?或者……還有別的意思?
    周崇光想了想,卻想不到該是什麽答案,而且這個答案是什麽還有意義嗎?
    事已至此,一切都沒了意義。
    屋內仍舊狼藉,垃圾在燈光下遍地都是,甚至如果不出預料的話,現在又添了更多的垃圾。
    宛如抽走所有精氣神的周崇光靜靜坐著,麵前的茶幾上擺放著還剩下大半的蛋糕,兩根燒掉一小截的蠟燭,兩個泡沫盤,一柄塑料長鋸齒刀和兩把塑料勺子。
    以及……Kitty剛剛拿出來用了卻不知道是不是忘記帶走的,價值數萬美金的泛著幽幽冷光的純銀打火機。
    ……
    “虛假財務報告、挪用資金、背信損害上市公司利益,嘖,宮勳這老家夥也真是夠狠心,這麽一推二五六,讓他兒子把鍋快背幹淨了。”
    MH區的一家高檔茶館包房內,葉傳萍冷笑著說道。
    而在她對麵,簡溪正不急不緩的往琉璃器皿內倒茶,琥珀色的老熟普倒至茶杯大半後他才停下,然後放到了葉傳萍麵前笑道:“葉姨,請。”
    茶館整個以贛派建築為主體,處處散發著古色古香氣息,據說這茶館建築完全是從贛省搬過來的,原主人曾是二品以上的官員,在改成茶館前,僅是搬過來所耗費的資金就要上億。
    葉傳萍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接著就聽簡溪輕笑道:“快背幹淨不也是沒背幹淨嗎?”
    紋理縱橫的木桌上,簡溪為自己也倒了一杯,先聞了聞這四溢的茶香後,才喝了一口道:“畢竟宮勳才是錯誤的根源,Constanly集團想要摘清哪有那麽容易。”
    頓了頓,他又微笑著開口:“之前主要是涉及的《》,Constanly雖然也受到了影響但還在他的控製範圍內,但很快就會有更多的消息爆出……跨國上市公司,看上去堅韌,實際上它的抗風險能力比《》高不到哪兒去,畢竟,它的股價是實時變化的。”
    葉傳萍點點頭,葉氏集團也是上市公司,她很明白這個道理,上市公司強就強在血量厚,所謂的抗風險能力強就是通過血量換時間,在波及整個公司前能及時做到哪裏壞了切哪裏,而未上市的《》就不行了,宮洺隻能等死。
    但現在Constanly集團出問題的是宮勳,那該怎麽辦?會把宮勳給切掉嗎?
    不過葉傳萍還是皺了皺眉頭:“但後續我不能出手太多跟Constanly打擂了……”
    放下茶杯,她歎口氣道:“這段時間鬧得動靜太大,上麵已經警告了,不希望同在魔都的兩家上市公司把事件升級。”
    本來她是沒想鬧更大的,誰讓好大兒進去了呢?逼得她不等情況緩和就又動了起來,《》雖然不是上市公司,但是因為其行業的特殊性,這接二連三的事情鬧得風波不斷,想不關注都不行。
    大家都在魔都,雖然魔都不缺上市公司,但地方就這麽大,都是給同一個主人下金蛋的,掐得動靜太大太難看容易挨板子。
    簡溪聞言麵色不變,隻是點點頭道:“我知道,沒關係,這次我做主力就好,畢竟身為本土企業,我不僅拿了扶持,目前的稅,我可是足額交了。”
    雖然和Constanly集團比起來,紅葉傳媒目前的下蛋價值還比不過,但怎麽說這也是自家養的,土雞蛋不比半飼料貨強?何況自己這雞還是新興行業的領頭雞。
    在這片土地上,洋大人的概念隻存在於普通人和學校裏,到了真金白銀的商政界,那不好意思,親生的和領養的還是分得很清。
    倒不是說簡溪稅交足了是個讓他驕傲的事情,他隻是發展得時間不夠長,還沒到需要避稅的體量,等到將來越做越大,他遲早也要走該走的路。
    畢竟整個世界的經濟發展史,就是一場從未間斷過的,企業與國家的金融對抗史,有法規,就有漏洞,稅收的矛與盾,就是全世界的企業與國家,遵循法規,繞過法規,是大型私營企業永恒不滅的命題,每一家都是如此。
    不過在現在看來,簡溪倒成了班裏的老實孩子。
    葉傳萍靜靜看著他,手指摩挲著琉璃茶杯,過了幾秒後突然笑道:“簡溪,雖然之前你說的很有信心,我也看好你的紅葉傳媒,但現在直麵宮家的Constanly,我還是有些好奇你的信心是不是隻有這些?”
    之前定好的是依舊以葉家為主力,簡溪作協助,畢竟勞動果實就是葉家拿大頭,但現在出現點意外,需要簡溪作主力了,總得給葉傳萍一顆定心丸,不然目前能瓜分的成果就隻有《》了。
    簡溪笑了笑,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然後才悠悠道:“葉姨,實不相瞞,我壓根沒想過靠紅葉傳媒。”
    “不靠紅葉傳媒?”葉傳萍眼神訝異,眉頭輕皺又很快舒展,這種時候她不相信對方還能開玩笑,“那你靠什麽?”
    “錢。”
    簡溪伸出一隻手憑空虛握,像是緊緊抓住了什麽,迎著葉傳萍的目光,他淡然笑道:“紅葉傳媒的價值在未來,不然葉姨你當初也不會投資對吧?但如果我說,紅葉傳媒此時此刻的價值,隻是我擁有資產的一部分呢?”
    葉傳萍的眼神微跳,接著就聽麵前這位跟他兒子一般年紀的年輕人輕聲道:“其實我最擅長的東西,不是做實際產業。”
    以紅葉傳媒為踏板,早在去年行業爆發時他就已經趁勢起飛,發展至今,除了初始一段時間他需要自負盈虧外,後續的消費要麽是葉傳萍買單,要麽是其他投行買單,而能從這裏回籠的資金,他也已經放在了真正下金蛋的地方。
    遊離海外許久,那些錢如今也該派上用場了,而更巧的是,Constanly的大本營還是在海外,沒有雞圈就更方便了。
    什麽叫散戶也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