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
    當——
    當——
    大晦日午夜，鍾聲響起，驅邪除惡。
    和居酒屋的情況差不多，清水家同樣顯得有些冷清，畢竟隻有祖孫二人。
    不，事實上更冷清。
    哪怕是大年夜，清水一行也還是在書房創作，隻有清水葉月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客廳裏，看完了紅白歌會的放送。
    像是完成了必不可少的任務一般，清水葉月關掉電視，將一封尚未拆開的信捧在胸前，起身回了自己的臥室。
    這是一間遍布綠植，燈光昏黃的房間，裝飾的十分漂亮，房間一側還擺放著畫架，更是增添了幾分藝術氣息。
    清水葉月坐到書桌前，細心地讀完信封上的每個字，這才小心拆開，取出裏麵的信紙。
    最近一周的筆談話題，令她十分感興趣，也嚐試著寫了幾種“i&nbp;ve&nbp;yu”的翻譯，可是卻連自己都覺得不夠完美。
    不知道夏川老師究竟會給出怎樣的答案……
    把信紙在桌子上鋪平，清水葉月將垂在胸前的長發，梳攏到肩後，端正坐著，認真讀起來。
    如水晶般剔透晶瑩的指甲，循著字跡一行行地移動，很快，就看到了自己最期待的部分。
    “今晚……月色真美？”清水葉月怔了下，眼睛裏逐漸閃爍起點點星光。
    “果然比我想的那些答案要完美很多啊！夏川老師到底是怎麽想出這些精妙的文字的？”
    她越想越覺得厲害，作為大作家的孫女，她自然也嚐試過寫作的，隻是寫出來的東西總也沒法滿意，所以至今都沒有正式投過稿。
    輕聲呢喃了好幾遍，細細品味著文字的魅力，好半天她才意猶未盡地起身，走到窗邊，拉開一點窗簾，仰頭看向夜空。
    星光點點，伴著月牙。
    “不知道夏川老師究竟是怎樣的人啊，真想當麵交流下，還有，又該用什麽樣的話來回應月色真美呢？”
    清水葉月喃喃著，放下窗簾，轉身走向畫架。
    不過她並沒有坐下，而是麵朝畫架一側的全身鏡，輕輕解開脖子後的係帶，寬鬆的裙子頓時便滑落腳邊，在地板上堆成一個圈。
    看著鏡子中一絲不掛的自己，清水葉月纖細白皙的手指，輕輕拂過誘人的鎖骨，然後緩緩向下。
    同時，她也調整著姿勢，專注地觀察著鏡中身體的線條，直到心中大概有數了，這才並腿坐到椅子上，準備好畫筆，開始繪畫。
    “月色真美嗎？”
    清水葉月喃喃著，腦海裏已經有了明晰的構圖，打算給自己畫一副，一絲不掛，仰麵沐浴清冷月光的油畫。
    應該會很美。
    ……
    一月二日，雪。
    林秋樹陪著夏川櫻，早早地就到了町區的小神社裏進行初詣。
    入目之處盡是穿著各式和服的參拜者，碰上幾名青春美好的少女，多看了林秋樹幾眼，露出或是可愛，或是靦腆，又或是大膽的笑容。
    但林秋樹卻覺得，她們精致可愛的和服，還不如夏川櫻發舊的常服好看。
    看著少女站在神前，一臉虔誠地閉上眼睛默默許願，林秋樹就覺得神這種東西，如果真的存在，又為什麽要讓這樣的女孩子遭受苦難呢？
    不過雖然這麽想著，他也還是投了五日元，幫著一起為病院裏的夏川太太祈福。
    不管有沒有用，至少也是一份心理安慰，和精神支撐吧。
    神前許願過後，還有抽簽、撞鍾、求護身符，以及購買破魔箭和風車等活動。
    但夏川櫻節儉的很，每一分錢都花的很慎重，最終隻參與了撞鍾和求護身符就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兩人繞開熱鬧的人潮，安安靜靜地下了山，在人來人往的柏油馬路上並肩往回走。
    雪花輕舞，悄悄落在少女的黝黑的發絲上，漸漸積累起一層。
    因為半張臉藏在圍巾裏，她纖長的睫毛，也稍微結了一點點冰晶，在日光的照耀下，閃爍著晶瑩的光芒。
    林秋樹走在一旁，默默看著她精致的側臉，思緒紛飛，不時想起一些關於雪花的作品。
    除了第一時間冒出來的《雪國》之外，就是中島美嘉的那首《雪の華》了。
    “寒風漸起，冬日氣息彌漫，這座城市也將迎來，與你更靠近的季節……”林秋樹忍不住輕輕哼唱起來。
    以前總覺得獨自哼歌的人很傻，但現在，那些聽不到的歌，也隻能自己哼唱回味了。
    少女聞聲微微偏頭，平靜的眼眸裏流露出一絲訝異和好奇，她還是第一次聽這個男人哼歌，而且還是一首沒聽過的歌。
    曲調舒緩，有些傷感，但很好聽，還有歌詞……
    “今年的第一場雪，我們相互依偎，靜靜眺望的瞬間……”林秋樹注意到少女的目光，忽然停下了。
    “請繼續就好，不用在意我。”少女感覺這個歌詞似乎和眼下的情形很是契合，不由冒出一個稍顯離譜的猜測。
    總不會是有感而發，現場創作的吧？
    “還是算了。”林秋樹搖搖頭，後麵的歌詞就不合適了，容易誤會。
    “林桑，很喜歡雪花？”夏川櫻沒有堅持，隻是平靜地問道。
    “總比雨好，尤其是冬天的雨。”林秋樹想起剛到這個世界的那個雨夜，真的是要命，大冬天的下雨，昏倒在街頭。
    那一下子就病了好幾天，少女還給他連吃了三天的梅幹粥。
    日本這邊的人，一般感冒了不直接吃藥，如果喉嚨痛就吃蜂蜜蘿卜，發燒就吃白粥加鹹梅幹，嫌繁瑣的，就直接喝梅幹茶。
    總之是認為鹹梅幹可以殺菌抗病毒。
    好在他身體還比較健壯，抗住了，沒用得上去診所，不然少女可能更為難。
    “那邊有書店。”夏川櫻忽然停下腳步，轉頭用目光詢問他，要不要去看看。
    林秋樹自然知道她要看什麽，新的一月了，集英社的月刊雜誌《昴》已經發售，可以去看看銷售情況，順便買一本回去。
    “去看看吧，反正今天也沒有什麽客人，不著急回去。”
    做了決定之後，兩人便並肩往路邊的小書店走去。
    林秋樹十分紳士地幫忙推開了門，夏川櫻正要往裏走，兩人便聽見了輕微的哽咽聲。
    一個拎著公文包，西裝革履，套著黑色毛呢大衣的中年男人，正單手捂著嘴，眼眶發紅地看著麵前攤開的雜誌。
    林秋樹和少女對視一眼，悄悄走了進去，靠近看了一眼，隻見雜誌攤開的書頁上，赫然寫著熟悉的標題。
    《一碗清湯蕎麥麵》！
    少女的目光頓時閃爍起點點光芒，這篇文章，果然是能夠令人動容的！
    她轉過頭，看向林秋樹的側臉，隻見這個男人並沒有絲毫的得意，甚至已經去翻看其它文學雜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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