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成了全市文科狀元，徐斌自然要請假回廠裏看看。沒曾想興衝衝趕到家，老爸老媽上班去了，妹妹竟一個人躲在房間裏數錢！
    “這麽多錢，哪來的？”
    “這是獎金！”
    徐麗趕緊關上門，嘻嘻笑道“哥，沒想到隻要成績好，縣裏、學校和廠裏都會獎勵。縣裏獎了五百，學校獎勵兩百，廠裏也獎勵了兩百。加上你以前給的零花錢，我現在有一千一百二！”
    “廠裏隻獎勵兩百？”徐斌坐下問。
    “不少了，廠裏現在沒錢。”徐麗收起錢，猶豫了一下說“我跟淑琴姐約好了，明天去縣城。”
    “去縣城做什麽？”
    “買點東西。”
    “買什麽？”
    “你問這麽多做什麽，我又不是小孩子，我不會亂花錢的。”
    徐斌最了解妹妹，笑看著她問“想去給愛民買禮物？”
    “你怎麽知道的？”
    徐麗羞的麵紅耳赤，可想到除了跟哥哥說還能告訴誰，又一臉不好意思地說“山裏冬天冷，他都沒件像樣的毛線衣，我想去縣城買點毛線，幫他織一件毛衣。”
    我也沒像樣的毛衣，你怎麽不想著幫我織一件？
    徐斌聽著心裏酸溜溜的，再想到韓愛民下午說過的話，不禁笑道“小麗，我們學校要跟縣裏合作辦學，連雙河中學的高中部都可能要並過來。這麽一來，以後少不了跟相關部門打交道。愛民最煩迎來送往，就請錢主席去做真正的校長。”
    “這挺好的呀。”
    “可能擔心錢主席過去之後放不開，他以後不打算管事，給自個兒安排了個工作，做什麽圖書管理員，說白了就是偷懶。黃所說想休息就休息，最好利用休息下來的時間談個對象，你知道他怎麽說的？”
    “他怎麽說？”徐麗緊張地問。
    徐斌笑道“他說他有喜歡的人，隻是不方便公開。”
    “他喜歡誰？”
    “我們怎麽問他都不說。”
    “哥，你估計是誰？”
    “這我哪知道。”
    “不方便公開什麽意思？”
    “應該是暫時不能讓人家知道，如果讓人家知道會很尷尬。”
    他喜歡的人肯定是我，他是我的老師，我是他的學生，他如果跟我談戀愛，傳出去影響不好……
    徐麗越想越高興，猛地撲倒在床上，把頭埋在涼被裏生怕被哥哥看到發燙的臉。
    ……
    與此同時，昨天剛辦好停薪留職的韓愛武，今天一來二礦就被任命為圖書館長，就這麽成了弟弟的“頂頭上司”。
    自從決定建圖書館，王炎就一車接著一車往學校送舊書。
    與其說是舊書，不如說是廢紙。
    有些書發黴了，有些書蛀了，有些書封麵完好無損但裏麵卻被撕掉好幾頁……跟垃圾似的堆積如山，裏麵還夾雜著舊報紙、舊雜誌甚至小朋友用過的作業本。
    又髒，又難聞。
    韓愛武上任後的第一個工作，就是戴上口罩和手套，跟弟弟一起從堆積如山的廢紙中挑選出有用的書，對其進行清理和修補。
    如果比較髒，要用小刷子和絨布清理掉灰塵。
    如果比較潮，要拿出去晾曬。
    如果封麵損毀嚴重，就要把封麵撕掉用牛皮紙重新做一個，寫上書名、出版社。如果掉頁，就要用裝訂機重新裝訂……
    最後蓋上圖書館的藏書章，按照書籍的類別注上藏書號，等書架焊好就能分門別類的擺放。
    “愛民，這幾天招到了多少學生？”夫妻兩個都來學校上班，韓愛華有些擔心今後能不能拿到工資。
    韓愛民很清楚大姐擔心什麽，笑道“截止昨天下午5點半，基江這邊招了132個，其中有27個是來借讀的高三學生，剩下的全是複讀生。”
    韓愛武盤算了下，笑問道“招了132個，這麽說學費和住宿費加起來已經收了五萬多？”
    這才哪兒到哪兒。
    現在招的是預考和全國統考成績符合985中學錄取條件的，還有很多達不到錄取分數線的想來複讀。分不夠，隻能花錢買學上，隻不過現在叫讚助費。
    韓愛民不想跟姐姐說這些，繼續埋頭幹活。
    校區無比幽靜，不像車間裏那麽吵。
    韓愛武多少有些不習慣，一邊幹活兒一邊又好奇地問“愛民，你們讓我做圖書館長。等愛華辦好停薪留職，打算讓她做什麽？”
    “招待所長，早安排好了，就等她來上任。”韓愛民把沒用的爛書用鐵鍬鏟到一邊，等王炎和薑小軍有時間回來運走賣掉。
    “勝兵呢，勝兵過來做什麽？”
    “等二姐夫過來，就讓他負責自來水廠。”
    “水廠的廠長？”
    “差不多。”
    “我們家人全做幹部，是不是不太好？”
    韓愛民沒想到大姐的顧慮這麽多，不禁笑問道“姐，學校的總賬會計重不重要？”
    韓愛武不假思索地說“管錢的，當然重要！”
    “食堂主任重不重要？”
    “也很重要。”
    “王惠姐現在是我們學校的總賬會計，王霞姐接下來要管食堂和招待所的餐廳，王炎家還不是一樣全做幹部！”
    “小鄭家呢，小鄭家有沒有人做幹部？”
    “鄭廳長的未婚妻、哥哥、嫂子都在這兒，也都有職務。”
    “全是關係戶？”韓愛武忍俊不禁地問。
    韓愛民理所當然地說“我們三個是大股東，這個學校是我們三個辦的。關鍵崗位不用自個兒家人，難不成用外人啊？”
    韓愛武覺得弟弟的話有一定道理，想想又好奇地問“愛民，這些舊書王炎是從哪兒收回來的？”
    “他把全基江的廢品收購站的廢紙幾乎都收過來了，還跟薑小軍一起開車去礦務局、三鋼、鐵礦和鋁廠等單位上門收購。”
    “他收廢品收上癮了！”
    “術業有專攻，他擅長這個，幹這個能賺到錢也有成就感。說出來你可能不信，這段時間為了收二手課桌椅和舊書，他摟草打兔子，也收了好多其它二手物資。把我們能用上的都運回來了，把剩下那些用不上的賣掉之後居然還賺了三千多。”
    “收廢品這麽賺錢！”韓愛武覺得很不可思議。
    “他上門回收，服務態度好，給出的價也比廢品收購站高，又有車運輸，有人幫著裝卸，幫人家清空一個廢舊物資倉庫，還幫人家把倉庫打掃的幹幹淨淨，那些大單位就喜歡把廢品賣給他。”
    “學校這邊他不打算管了？”
    “嗯。”韓愛民微笑著解釋道“接下來幾年，有好多軍工廠要往大城市搬，王炎盯上了那些要搬遷的軍工企業。畢竟機械設備能搬走，廢銅爛鐵搬不走，就算運出去賣也不劃算。”
    “他想收那些搬遷企業的廢品？”韓愛武下意識問。
    “這是大買賣，甚至能做好幾年。他覺得比辦學有前途，現在是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欠什麽東風？”
    “缺本錢啊，我們商量好了，等學費收上來，就借點錢給他周轉。到時候他要開個廢舊物資回收公司，掛靠在我們學校下麵。”
    “我們學校掛靠在廠裏，他的公司要掛靠在我們學校下麵？”
    “是不是有點像蘇聯的套娃？”
    “有點。”
    “姐，等等，別扔！”
    “怎麽了？”
    “給我，讓我看看。”韓愛民接過大姐正準備扔掉的一本爛書，一邊小心翼翼地翻看，一邊欣喜地說“光緒三年的《基江縣誌》，這可是好東西，留著！”
    “像這樣的古書那邊有一堆。”
    “在哪兒？”
    “那兒呢，舊報紙後麵。”
    韓愛民順著大姐手指的方向跑過去一看，一堆舊報紙堆裏果然有好多古書。
    明代章潢的《讀易雜記》、清代的《周易繁露》、不知道哪個年代的《古三墳書》和《龍溪王先生全集》……
    不翻不知道，一翻嚇一跳，居然有三百多本線裝的古籍！
    韓愛民越看越激動，小心翼翼地翻出來整理，興高采烈地說“姐，看來我們要設一個古籍區，不能把這些書直接放書架上，要做幾個帶玻璃的書櫃，專門用於存放古籍。”
    韓愛武沒想到這些古書竟然有用，提醒道“有些都爛了，有些字都看不清。”
    “回頭請張老師過來看看能不能修複。”
    “學生又不學這個。”
    “學生不學，不等於這些古籍沒價值，以後再見到這樣的古籍全留下，回頭我也要跟王炎說一聲，請他那些收廢品的朋友幫著留意有沒有這樣的古籍，有多少我們收藏多少！”
    “收藏？”
    “嗯。”
    “將來能賣錢嗎？”
    “這是古籍，其價值不能用金錢來衡量。”
    大姐的性格比較內向，做事也很細心，韓愛民覺得大姐不太適合做未來的985技校老師，不禁提議道“姐，北大有個圖書館係，設有圖書館專業，可見圖書館的工作有多麽重要，我感覺你可以學學。”
    韓愛武將信將疑“圖書館的工作這麽簡單，北大還要專門為圖書管理員開辦個專業？”
    “真不騙你，這個專業雖然冷門但很重要，圖書管理員的工作也沒你想的那麽簡單。”
    “我不是怕學習，但我能去哪兒學？”
    “自學唄，我回頭幫你問問，有沒有這方麵的自學考試或函授。如果沒有，就托人去買點圖書館專業的教材。”
    “行，我聽你的，幹一行就要愛一行，現在幹這個是應該學學。”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