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泉本打算疾言厲色，大聲怒喝，“羽鳳仙，你好大狗膽，竟敢以區區念頭，擅自闖入我的精神識海。”
    現在聽到羽鳳仙的問候，他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認識她，熟悉她和黑金剛一夥河妖，她卻從來沒見過他，更不認識他。
    接著他又心中暗怒：你特麽都不認識我，卻猜到老子是尊貴的‘天神阿爹’，你怎麽還敢一聲不發，直接悍然偷襲？
    因為你悍然動手，讓老子不得不對你出手。
    可一旦對你出手，就直接卷入這場大衝突，身上不知沾染多少因果，事後不曉得違背幾項天律。
    奶奶的，你動手前，像這樣禮貌地問候一句，很浪費時間嗎？
    你若不偷襲，而是出聲詢問，老子一定敷衍你一句，立即撤回天河。
    何至於陷入此時兩難之境？
    你自己也不會立即陷入死亡之危，至少還能掙紮一段時間。
    “羽鳳仙，你好大狗膽，竟敢以區區念頭，擅自闖入本神的精神識海！”
    他腦中念頭百轉，還是喊出來這句話。
    他肯定不會向她還禮，更不願陪她扯淡。
    她發現他跟在“黑魚龍”身後，立即悍然偷襲；如今發現他神術強大，自己打不過，果斷裝慫，自認“晚輩”，敬稱“天神阿爹”。
    他又不是初入江湖的菜鳥，怎會吃她這一套？
    ——嘿嘿，任憑你老奸巨猾，還是要吃這一套。隻行個禮、尊稱一聲“天神阿爹”，立即毫無防備、毫不猶豫地認下。
    瞬移讓對方激活大滅爸，此次“異物”攻擊的目的，基本達成。
    小羽心裏卻隻有苦笑。
    她挺直腰杆，臉上的謙恭全然被肅殺取代，右手按住劍柄。
    “鏘！”巧實劍出鞘，劍指對麵功曹神，她歎息道：“我有‘斬神一劍’，還請尊神品鑒。”
    蔡泉都被她的表現弄懵逼了。
    剛才她如此謙卑恭敬，不是該繼續巧言令色，說什麽“誤會”、“請原諒”，或者大聲抱屈“天神阿爹，我好好在激流中潛行，你為何突然使用神術困住我”、“天神阿爹，我先前不是想偷襲你啊，我隻是將你誤認為‘魔頭普善’，以為你要害我”.
    然後他冷笑連連，任憑她如何狡辯，內心不為所動、殺意也半點不改，卻會趁機詢問她幾個問題。
    比如，羽鳳仙，我為天河功曹，在此處天河渦流中巡邏，與你井水不犯河水，你是怎麽發現本尊，又為何要悍然下毒手？嘿嘿，別狡辯，本尊的手段，你區區凡人，壓根理解不了。你想幹什麽，本尊早提前看透。
    又比如，羽鳳仙，本尊已用大神通奪走你的時光，將你封鎮在沒有時間的領域，你為何還能動念，甚至將念頭投映到時光禁區之外？
    再比如，羽鳳仙，你這是什麽招數，為何以區區一枚念頭，強行突破我堂堂天神的心防，直接進入本尊的內心？
    最後可能還要羞辱她一番，畢竟他真沒想好該如何處置她。
    在真正下定決心前，他很願意.甚至是很想與她打打嘴炮。
    可她倒好，隻被他怒喝一句，立即幹脆利落地拔劍，還一臉殺氣，定要與他決一死戰的樣子。
    他堂堂天神，都沒這麽果決，她憑什麽？！
    明明她先前還一臉謙恭地行禮，喊“天神阿爹”。
    “唰！”
    羽鳳仙人劍合一，化為一束淩厲無匹的金色劍光，朝他眉心激射而來。
    蔡泉更怒，“愚蠢！”
    他大喝一聲，時光神術再次發動。
    在心靈中模擬時光神術，甚至比在外麵真實地施展神術，要更加容易，更加迅速。
    幾乎在念動之間，無形的時光囚籠，即將要將羽鳳仙籠罩。
    羽鳳仙仿佛預判到他的動作，竟在他激發神力的同時，身影驟然消失不見。
    “唰！”
    陰風劍遁之術，羽鳳仙來到蔡泉後方，淩厲的劍氣已觸及他後腦勺，“噗嗤！”
    純陽真氣催動的虎魄七殺第八式“斬天神”，劈開了蔡泉腦袋。
    蔡泉看到了這一切。
    “唰！”
    陰風劍遁之術，羽鳳仙來到蔡泉後方，淩厲的劍氣已觸及他後腦勺，“噗嗤！”
    純陽真氣催動的虎魄七殺第八式“斬天神”，劈開了蔡泉腦袋。
    蔡泉看到了這一切，卻懶得防備，任由提前看到的“未來之事”順利發生。
    “所以呢？”另一個蔡泉從虛空中走出來，俯視下方的羽鳳仙，“這種無用之掙紮，有什麽意義？”
    她一劍洞穿“蔡泉”的後腦勺，他的眉心先裂開一道血線，接著劍氣在顱內爆發，腦袋如同被一腳踩爛的西瓜，直接爆開。
    紅的白的，撒了一地。
    “蔡泉”屍體摔倒在地上，抽搐了幾下，便化為泡影，眨眼間消失不見。
    上方的蔡泉背負雙手，用看小醜的眼神，俯瞰下方的羽鳳仙，麵帶冷笑，繼續譏諷道：“這裏是本尊的識海，這裏過去一萬年，外麵可能才一瞬間。
    你若想拖延時間，讓本體掙脫本尊的神術，卻是異想天開、徒勞無功。”
    羽鳳仙麵無表情，仿佛完全沒聽到他的話，再次人劍合一，朝著上方的蔡泉施展“斬天神”。
    劍光璀璨，劍意凜冽，幾乎在眨眼間，劍光已經來到他眼前。
    蔡泉依舊雙手背負在身後，臉上表情淡然，仿佛前方的劍客、殺氣、劍光、劍意，皆為虛幻。
    時光之力在劍光周圍凝聚。
    “唰！”羽鳳仙又預判到他的反應，以陰風劍遁之術跳開，躲避了時光凝固。
    蔡泉嘿嘿冷笑。
    等羽鳳仙剛來到他身後，時光之力再次凝聚成型。
    她仿佛自投羅網。
    他同樣預判了她的反應！
    “唰！”羽鳳仙又跳開了。
    蔡泉嘴角的冷笑散去一部分。
    他抿了抿唇，臉上依舊神色平靜，眼裏卻多了些驚詫。
    “唰！唰！唰！唰~~~”
    他周圍出現一道道羽鳳仙的幻影，密密麻麻，將方圓二十米填滿，很多身影還重疊了不止一次。
    在極短時間內，經過大概連續兩百次“相互預判”後，小羽忽然快閃四次，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朝著蔡泉揮出月牙形劍氣。
    “噗嗤，噗嗤~~”
    有兩道劍氣消散在時光神術中，另外兩道劍氣精準命中目標，將蔡泉再次分屍。
    “羽鳳仙，你很不錯！”
    第三個蔡泉從天上落下。
    這次他依舊是漫不經心的表情，語氣中卻多了明顯的鄭重，“你是通過本尊體內的神力波動，來預判本尊即將施展神術，對吧？
    很厲害啊，剛才兩百二十四招，發生在短短十二息之間。
    你不僅連續預判並躲過我的時光神術，最後還找到個不大不小的破綻，打了我一個措手不及。”
    他預判她的動作，靠的是時光神通。
    他眼中看到的時間不僅有“此時”，還有“彼時”。
    她預判他即將施展時光神術，是因為施展神術有一個極為短暫的過程，且這個過程會消耗神力。
    哪怕小羽的劍骨神通，都有劍氣、劍意、仙武主神進入劍骨的過程。
    蛤蟆精施展“吞天食地”，小強用狗寶施展“如山之重”，妖蟬施展“掌上佛國”，都有一個施術過程。
    隻是“施術過程”有長有短。
    蛤蟆精施展吞天食地神通時，過程比較緩慢，很容易被同等級的對手打斷。
    妖蟬施展“掌上佛國”，也略微繁瑣，需要暗中蓄力。
    此時蔡泉施展“時光凍結”的神術，幾乎是一念之間瞬間發射。
    但小羽的陰風劍遁，施法速度比他釋放“時光凍結”更快。
    這代表著，隻要她能精準預判他釋放神術的時間，就能提前躲開神術。
    小羽對時光神術不了解，可她能用心之靈眼鎖定他體內的神力波動。
    相當於現代槍戰，一個人緊盯著槍手扣動扳機的過程，同時移速還比槍手更換射擊方向的速度更快。
    小羽連續躲子彈兩百次，動作越來越熟練，最後一招四式，同處使出四劍，直接破了蔡泉的“單體時光凍結神術”。
    隻是破了這一招，還是從招式上破解，並非真正解析時光神術。
    蔡泉驚歎她的天賦，卻不感到沮喪。
    “可惜，真實的戰場上，本尊不可能陪你玩耍。
    更何況這裏是本尊的識海，本尊想讓你時光凝固.”
    蔡泉朝下方的小羽看了一眼，她已經如同雕像，禁錮在一個閃爍點點神力金光的囚籠中。
    這裏是他的心靈空間，他要什麽有什麽。
    隻不過他憑空想象的東西，無法殺傷“異物”小羽，隻有他真正擁有的力量，才擁有殺傷力。
    現在他要的並不多，隻是讓神術命中她而已。
    時光神術本就是他的力量，有針對“異物”的真實殺傷力。
    “現在你怎麽說？”蔡泉走到她跟前，好奇打量她，“明明你的時間已經被禁錮，為何你還能釋放這枚奇怪的念頭？
    此時在本尊意識中，你再次被禁錮在時光囚籠中，可還能思考？”
    “能！”
    仿佛琥珀中蟲子的小羽，虛化為星星點點的銀輝，從凝固的“時光琥珀”飄出來，再次人劍合一，劍氣縱橫，將蔡泉劈死。
    “你還真能抵抗本尊的時光神術啊！”又一個蔡泉走出來，驚歎道：“本尊抽走的，似乎隻是你身體的時間，你精神意誌跳出時光之外？
    這是金仙的力量啊！
    很顯然，你不可能是金仙。
    難道你成佛了？
    西方靈山的和尚主修心靈，若證得真心真性，也可以不受時光神術的影響。”
    ——這王八蛋知道得還真多。
    小羽心中感慨了一句，臉上連個多餘的表情也無，手上也沒多餘的動作，再次一劍刺過來。
    “不識抬舉！”
    他堂堂天神，主動跟她個小小凡人說話，她竟然不理不睬，隻一心求死。
    那他成全她！
    蔡泉抬起右手，虛握成爪，朝著下方的羽鳳仙一抓。
    一個虛幻的羽鳳仙，從羽鳳仙身上飄出來，被他抓走。
    小羽覺得身子有點涼，像是被冷風吹拂，幾乎沒任何傷痛之感。
    “這是在剝奪我的時光？”
    雖沒強烈的感覺，可她有自己的靈覺與見識。
    一個虛幻的羽鳳仙剛離體而去，另一個的虛幻羽鳳仙，緊接著從她身上脫離，飛向蔡泉的右手。
    剛脫離她身體時，那些虛幻的羽鳳仙，其實比較凝實。
    越靠近蔡泉右手，幻影越虛幻，最後落到他掌心的，隻有一條影子。
    時光之影。
    蔡泉為值時功曹，能一次剝奪她一個時辰。
    呃，“輸出功率”有點低。沒辦法，他是值“時”功曹，控製的並不是“時間”本身，而是時間中的“時辰”。
    不過輸出頻率很高，小羽身上接連飛出一道道時光之影。
    數以百計的虛幻羽鳳仙甚至重重疊疊，拉長成一條灰影之線。
    這時小羽已經能明顯察覺到時光流逝的過程。
    有種精力和精神，被一點點耗盡的空虛與恐懼。
    老實說，短時間內她死不掉，但這種漸漸失去所有時間的過程，十分難熬。
    若有選擇，她寧願被一刀斷頭。
    可她沒得選。
    如今對方已經觸動大滅爸，為了幫“紫府”收集更多時光神術的數據，她必須盡量多地經曆、並認真體味蔡泉時光神術的威力，並盡量用自己的智慧和經驗破解之。
    隻有她破解了現在的時光神術，蔡泉才會使用新的神術。
    “紫府”收集新神術的數據，並迅速破解之。
    當然，紫府並不在這一枚念頭中。
    紫府在小羽本體靈魂內，推衍出來的新數據，無法即時傳遞給“異物”中的意誌。
    “唰！”小羽人劍合一，璀璨劍光再次刺向天上的蔡泉。
    “無用的掙紮！”
    蔡泉冷冷一笑，釋放了新的神術：時辰之遁。
    並非作用於敵人，而是他自身釋放淡金色的神力光輝，完美融於時間之中。
    持劍刺來的羽鳳仙，依舊處於正常的時間流。
    他卻處於“對方一刹那，自己一個時辰”的時光遁術中。
    他從容避開羽鳳仙的劍氣，步伐慢得像個老人。可在他眼中，此時的羽鳳仙更慢。
    “砰~~”小羽腹部挨了一腳。
    她完全沒反應過來，就忽然眼前一花，蔡泉比瞬移還誇張，不僅來到自己側麵，還“光速”抬腿踢了她一腳。
    她橫著飛出去幾百米，吐血的同時，身上依舊接連飛出一道道時光之影。
    “你以為殺了葛慶，就能在天神麵前肆意妄為？對真正的天神偉力，你一無所知。”
    蔡泉飄到她頭頂，以俯視的姿態，眼神輕蔑，語聲中帶著嘲笑。
    小羽抹去嘴角血漬，搖搖晃晃站起身。
    臉上和手上的鮮血，都消失不見，自身也煥然一新，仿佛沒受一點傷。
    這是她的精神意誌，並非本體。
    在心靈空間完全模仿物質世界，她和蔡泉都有血有肉，會受傷流血、可被殺死，可他們終究隻是模擬的活人。表象不重要，重要的是精神意誌之傷。
    “再來！“
    小羽豎起“巧實劍”，劍刃放射璀璨的光芒，漸漸成了一顆小太陽。
    赤靈子的光之幻影。
    並非借用“萬家燈火”，而是用真氣轉化為光芒。
    比“隔壁借光”的損耗要大很多。
    “唰~~~”光芒爆散開，天上地下，出現了無數個羽鳳仙。
    “愚蠢，這種小幻術放在外界，都騙不了本尊，更何況此時還在本尊識海中。”
    蔡泉再次進入時辰之遁的狀態。
    “啵啵啵~~~~”
    他化為一條金光，射爆一個個羽鳳仙光影，直指對麵真正的羽鳳仙。
    “砰~~”蔡泉被一腳踹飛。
    被他鎖定的羽鳳仙，忽然陰風劍遁，直接出現在他身後，一腳踹在他後心。
    她就是劍，腿和腳都是劍，劍氣爆發，洞穿他的心髒。
    “噗嗤~~”又一個蔡泉倒下。
    新的蔡泉出現在她頭頂。
    “啪啪啪！”他輕拍巴掌，讚賞道：“很不錯，腦子很靈活，手段很巧妙。
    那些幻影，原來不是用來迷惑本尊的，而是為了幫你鎖定本尊的位置。
    若在外界，剛才那一下，本尊猝不及防，還真要吃個小虧。”
    蔡泉以時辰之遁，速度極快，小羽理論上反應不過來。
    但蔡泉一拳一腳，打爆沿途的光之幻影小羽時，既稍微耽擱了時間，也讓小羽鎖定了他當下的位置、預判他接下來的位置——他打爆了一個幻影，小羽有所感應，知道他在哪；從他打爆兩個幻影的間隔時間，預判他接下來的位置。
    如此，她從陰風劍遁中跳出來的位置，幾乎與他的身影重疊。
    相當於兩人的遁術撞在一起。
    “一點小虧？嗬嗬嗬，都被我砍死多少回了，還在這兒自我安慰。真是個沒用的廢物，明明受封天神之職，擁有這麽強大的神術，卻屢次憋屈而死。
    幸虧這裏是你自個兒的心靈空間。
    這裏發生了什麽，外人不得而知，不然天庭神將的臉，都要被你丟光。”
    小羽冷笑一聲，再次持劍刺過去。
    蔡泉麵色陰沉，“不知死活的小蠻子，本尊拿你當猴耍，讓你撓了幾下，還真以為自己能稍微反抗一二？本尊告訴你，你就是個螻蟻！”
    他再次伸出右手，“時辰奪取！”
    “時辰奪取！”第二個蔡泉走出來，施展同樣的招數。
    “時辰奪取！”第三、第四.小羽被時光神術淹沒了。
    “無恥啊，招數上打不過我，就開始利用心靈空間的主場優勢耍賴。若在外界，你豈能輕易束縛我？！”
    小羽被神術淹沒，也被無盡虛弱淹沒。
    她頭發迅速花白，皮膚失去水潤和光澤，肌肉幹癟，身形佝僂，一句話喊完，人已經徹底“酥掉”，風一吹，碎成片片灰燼。
    第一次，使用“異物”攻擊敵人，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