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天河水府之後，蔡泉的日子過得很不順暢，心裏既懊惱悔恨又惶恐不安。
    “小兄弟，大帥還沒回來嗎？”
    這一天，他終於忍不住，跑到帥殿找自己老大，天蓬元帥。
    “蔡功曹，咱老爺去了兜率天。今天太上老君在朱陵丹台上講道，老爺估計要待個三五天。
    老君講道隻是開場，之後還有各路大仙大神。
    據說，今天連西方的燃燈佛祖都來了，也要登台大講佛法呢！”殿帥府青衣童子說道。
    接著，青童又問道：“功曹大人，你三番五次過來找老爺，所為何事？若是急事，或許要親自跑一趟兜率天。
    蟠桃宴上肯定沒有你的席位。
    可朱陵丹台講道，天庭所有神仙都可以去旁聽。”
    蔡泉猶豫了一下，還是坦言道：“兄弟，你不曉得嗎？前些日子有一條青龍從下界直接進入天河，還弄神通，召喚四方水妖。
    我領了個監控水妖活動的任務。如今出了大事，我得找大帥匯報。”
    青童道：“我聽旁人說過這件事，你明明是下界監控河妖動向，怎麽跟那青龍成了敵對？
    後來青龍還回到天河上破口大罵，罵你.罵得很難聽。”
    蔡泉一臉晦氣，“普善女尼愚蠢，她被羽鳳仙欺騙，把我當成了敵人，要殺我。
    我本來還想跟她解釋，在天河渦流左等右等，等了好幾天沒見到她。
    我以為她被羽鳳仙打得魂飛魄散，隻找到幾頭被她帶下來的河妖返回天河。
    見我帶走她的幫手，那蠢貨越發認定我是羽鳳仙的幫凶。”
    青童道：“既然已將天河水妖帶回來，無論那條青龍如何誤會你、怨恨你，功曹大人至少完成了任務，還有什麽好焦慮的？
    你身在天河水府，附近八萬天兵天將，怕什麽。”
    “唉，事情比你想得複雜多了，羽鳳仙.”
    猶豫再三，蔡泉終究沒把和羽鳳仙起衝突的事說出來。
    他甚至不確定要不要跟天蓬元帥坦白，又怎麽能跟殿帥府的童子說？
    “我隻是功曹神，有幾頭河妖實力太強，我拿不住它們。
    還有一群鮫人。
    當初普善帶他們進入天河渦流，是因為他們數量多，分散開在渦流中拉網搜捕，很方便。
    如今他們分散很開。
    縱然是我，若無普善幫忙，短時間內也無法一一鎖定目標。
    我隻能回來找幫手，奈何天兵神將不得私自下界，我必須拿到大帥的手諭。”蔡泉道。
    青童輕輕點頭，“若要再次下界，你肯定要先向老爺請示。
    大人，這件事真不算小，你還是親自去——”
    話音未落，一束金光從天上落下，直接來到殿帥府內院。
    青童睜眼一瞧，竟然就是他們正在討論的天蓬元帥。
    “啊，老爺，你回來啦！蔡功曹正在找您呢。”
    “大帥，你，你們”見到天蓬元帥，蔡泉臉上先露出一絲喜色，可等看到天蓬身後的兩位神將，再看他們的表情和眼神他們竟都在看他，眼神冷酷，像是在看即將被斬頭的囚犯。
    “蔡泉，你來得正好，普華天尊和司命星君有要事問你，你”
    看到蔡泉瞬間麵色煞白，天蓬也心有戚戚。
    頓了頓，他放緩語氣道：“這二位神將是雷部執法神，你跟他們去吧。”
    “大帥，小神當初去天河渦流，是領了您的旨，並非私自下界啊！”蔡泉顫聲大叫道。
    ——這是要往他頭上甩鍋？
    天蓬心裏的那點同情瞬間消散。
    “天尊和星君在等你，無論他們問你什麽，你實話實說就行了。”
    你實話實說，大帥我問心無愧！
    “大帥，求求您了，小神跟隨您鎮守天河數萬載，既有苦勞也有大功勞啊！”
    蔡泉撲到天蓬元帥身前，雙膝跪地，仰頭哀求道。
    天蓬朝兩位雷部執法神使了個眼色。
    兩位高大威猛的雷神，立即踏前兩步，一人抓住蔡泉一邊肩膀，用力將他拉拽起來，怒喝道：“蔡泉，你小小功曹神，還敢讓天尊和星君久等？”
    將蔡泉拽起來後，兩位執法神還拿出枷鎖，脖子上戴枷，手腳纏繞鐵鏈。
    完全將他當成了已定罪的犯人。
    “大帥，大帥，您說句話啊，當日小神隨普善下界，可是得到了您的首肯。”蔡泉真的慌了、急了、怕了。
    天蓬歎道：“是你向我請命，我點頭同意，並非我下令讓你去天河水渦。
    而且，我當時還讓你‘好自為之’。
    你可有遵守承諾，隻監控天河水妖的動向，確保他們不亂跑？”
    “小神——”
    蔡泉還想說什麽，兩位雷部執法神不耐煩了，用力一扯鎖鏈，直接帶著他化光消失在“高層神道維度”。
    片刻後，神霄玉清府。
    “蔡泉，你進入天河渦流後，是否主動使用神術，幫助普善尋找羽鳳仙的蹤跡？”
    等兩位天神押著蔡泉來到丹犀之下，九天應元雷神普化天尊聞仲，沒有廢話，更不可能有寒暄，直接問出關鍵問題。
    蔡泉哭了。
    竟然真的是普化天尊親自過問這件事
    雷部眾神，數量成百上千。神霄玉清府之下，還有四府三十六院。
    哪怕是內院的執法功曹，都能審理他這種級別的神靈。
    現在沒有功曹，沒有“雷使”或“雷公”，直接就是雷部第一大神。
    簡直像是人間的宰相，親自審問一位偏遠縣衙捕快的案子。
    區區縣衙捕快，肯定遠不夠格驚動宰相大人。
    那隻剩下一個可能，捕快犯下的案子，是驚天大案，甚至可能驚動了皇帝。
    蔡泉在“體製內”當了幾萬年的值時功曹，立即確定了一件事：他完蛋了。
    “嗚嗚，天尊饒小神一命，小神再也不敢了。”
    普化天尊微微一皺眉，下方執法神立即用力一拉鎖鏈，讓蔡泉撲在地上。
    “別廢話，天尊問你什麽，你說什麽。”
    天尊也道：“蔡泉，你為積年老功曹，應當曉得規矩。
    你若不肯老老實實認罪，本天尊隻能從嚴處理，以最大之罪懲罰你。
    你若詳述內情，或許其情可憫，或許情有可原，或許合情合理.無論如何，都比最嚴處理要好。”
    蔡泉哭嚎道：“小神不敢違背天尊之命。
    小神的確使用神術，幫普善搜尋羽鳳仙的蹤跡。
    小神也是沒辦法。
    當時羽鳳仙已經進入天河水渦，普善完全失去她的蹤跡，隻能進入天河召喚水妖幫忙搜捕。
    羽鳳仙要麽順流、要麽逆流，隻這兩種可能。
    有河妖順流而行，也有天河水妖拉網逆行。
    幾天時間過去，它們都沒找到半點羽鳳仙的蹤跡。
    羽鳳仙選擇逆流，但她速度太快了，比所有天河水妖都快。
    縱然是普善本人，也必須消耗法力，施展龍族神通，才能繼續追捕羽鳳仙。
    可水渦巨大，如同一個水世界，隻普善一人，完全不可能找到羽鳳仙。”
    天尊又問：“你找到羽鳳仙後，還施展神術對付她，可有此事？”
    蔡泉立即道：“是她先要殺小神，小神為了自保，隻能使用神術反擊。”
    天尊看向邊上的司命星君，“他已認罪。”
    天尊坐在主座，司命星君坐在他左側，一個更低的案台後方。
    司命星君歎道：“羽鳳仙與薊河水府的因果，跟他無關。
    但他是羽鳳仙進入薊河水府的直接原因。
    沒有他，普善追不上羽鳳仙，羽鳳仙不會發了瘋一樣往渦流深處衝。
    哪怕毀掉普善法體，出於對水部四值功曹神術的畏懼，羽鳳仙也絲毫不敢停歇。”
    天尊再次看向丹犀之下的值時功曹，“你聽到了，因為你擅自下界、以公報私，原定之天命已發生巨大偏移，此乃不可饒恕之大罪。”
    蔡泉驚惶道：“小神並非擅自下界。小神進入天河水渦前，跟天蓬元帥通報過。”
    天尊道：“所以他也有罪！他明知道你下界非是出於公心，而是憎恨羽鳳仙和黑金剛，想要促成普善殺羽鳳仙之局。
    他念你多年袍澤之情，默許你下界報仇，他有罪！
    可你的罪更大。”
    蔡泉連忙叫道：“天尊明鑒，小神的確犯下大錯，可小神的行為，情有可原、其情可憫啊！小神兄長勤勤懇懇，從無大錯，卻因為黑金剛被貶下界。
    失去神職不說，還投胎成了畜生。
    小神對羽鳳仙出手，既是複仇，也是為了讓天命回歸正軌。”
    司命星君歎息道：“你錯了，你兄弟蔡熋落到如今地步，和黑金剛、和羽鳳仙，並無太大關係。”
    蔡泉呆了呆，問道：“難道不是因為我兄長抽走黑金剛一個月，才直接導致黑金剛叛離河神府，一路逃入天河水渦？”
    司命星君道：“是蔡熋的冒失行為，導致黑金剛進入天河水渦，引得羽鳳仙也跟過去。最後他們逆流而行，進入渦眼中的薊河水府。
    薊河水府本是另一天命人的機緣。
    現在水府被羽鳳仙所占，天命大改，甚至要極大影響到南瞻中華的天地大劫。
    但蔡熋在人間亂用神術，隻是天命改易的表麵原因。
    如果他不提前下界投胎，縱然今日羽鳳仙進入薊河水府“
    他轉頭用詢問的目光，去看雷部主神。
    天尊稍微想了想，道：“蔡熋當受罰雷擊之刑，或許還要罰俸降職，不至於直接貶下界。”
    司命星君接著道：“現在放棄神職提前下界，是你們自己的選擇。轉世成了畜生，大概與你今日的行為有關。
    你是為了替他報仇，才主動請纓進入天河水渦，之後又主動追蹤羽鳳仙。”
    蔡泉傻眼了，“可是太白星君跟我們說，早早將‘亂用神術之案’了結，將來天命真的發生了改易，我們就不會因為此案受到牽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