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或許有弧度，隻是天河太寬太長太大，哪怕以小羽此時的境界，也看不出天河的弧線。
    就像普通人掉進海裏，覺得海麵平坦如鏡，並沒有彎曲的弧線。
    可此時小羽身下的天河，突然來了九十度的轉向。
    就仿佛她來到了天河盡頭，一掛無盡長的瀑布，一直垂落到人間。
    在瀑布下方，一頭巨大的“觸手鯨”，正掙紮著從更下方的黑暗深淵中鑽上來。
    它長著鯨魚的腦袋和軀幹。
    後半截卻是章魚一樣的觸手，觸手密密麻麻，看得人密集恐懼症都犯了，觸手末端又長著鐮刀似的蝦鉗。
    怪物為血紅色，血紅色肌肉上密布黑色且粗大的筋。
    是個筋包肉！
    每次用力揮動觸手，或者向上飛行，身上的黑色筋塊都會高高鼓起，如同一條條黑色的山脈。
    嗯，觸手鯨體積極大，長度至少有一百裏。
    小羽無法一眼看到它的末端。
    天河水師正在阻攔它從“深淵”中鑽出來。
    人到一萬，無邊無沿。
    此時八萬天河水師聚在一處，卻顯得有些“嬌小”。
    因為八萬人水平鋪開，也不過方圓兩公裏。
    所有的天兵天將，都穿著十分幹淨、也非常明亮的銀色鎧甲。
    從頭盔到胸甲、腿甲、裙甲、鐵靴，一整套，將神將的每個部位都保護得嚴嚴實實。
    每一個銀甲天神都在全力激活自己的神力，渾身散發金燦燦的神輝。
    八萬人連成一片，如同一朵金色的祥雲。
    奈何下麵的怪物太過巨大，方圓兩公裏，都蓋不住觸手鯨的臉。
    不過，天神的偉力，不能以形體上的大小為判斷標準。
    甚至形體本身，都可以變化。
    小羽還在驚呼，就見神力祥雲中央，有一員神將越眾而出，如同金色的流星，射向下方的觸手鯨。
    流星飛在半途，驟然膨脹千萬倍，變成個五百丈高的“巨型天神”：獠牙巨口，肌肉虯結，尤其是背部一坨坨精鐵一樣的橫肉，高高隆起，遠遠看去都有些駝背。
    他是天神，此時卻顯出妖魔之像。
    不僅體積變大了，身上的盔甲也跟著變化，依舊貼身，依舊天神下凡、威風凜凜，連手中的兵器——九尺釘鈀，也猛地暴漲到千丈長。
    兵器放大之前，以小羽的眼力，甚至看不清如龍爪並列的九根長齒。
    隻能看到它寒光凜冽。
    此時釘鈀長有千丈，粗大如同支撐天空的“擎天柱”，表麵上的花紋便清晰可見。
    小羽盯著釘鈀上下打量一番，然後猛地抬頭看向星空。
    果然，周天星鬥發生了奇異的變化。
    鈀體上鑲嵌了六曜五星、北鬥南鬥等星宿圖案，此時釘鈀上部分星圖點亮，對應周天星鬥中的星辰，也跟著放射燦燦星光。
    與天蓬元帥手中的釘鈀遙相呼應。
    “孽獸，去死！”
    施展了法天象地的天蓬元帥，發出震蕩天河的怒喊，釘鈀揮動如同一掛銀色的瀑布。
    “轟，噗嗤嗤嗤~~~”
    釘鈀九齒結結實實夯在觸手鯨頭頂。
    如同矯健的樵夫，雙手擎利斧於頭頂，從土坑上跳下來，用力劈砍在坑底被泥水泡腐的樹墩子上，直接把樹墩子劈穿了。
    可以看到九道亮銀色鋒銳光芒，從觸手鯨下顎透出。
    這還沒有完。
    天蓬元帥單手握住釘鈀幹的末端，仿佛一頭拉犁的瘋牛，拉著釘鈀在觸手鯨後背上狂奔。
    他在前麵狂奔，釘鈀釘入觸手鯨腦殼的九根利齒，跟著他在怪物身體內犁開九道深溝。
    天蓬元帥使用了法天象地，體型看著龐大了千萬倍，其實並不遲鈍。
    速度、力量、靈活度等身體素質，還有了全方位的提升。
    他比之前更快更靈活，幾乎快得如同一道閃電。
    “刺噗噗噗~~~”
    僅僅幾個呼吸的時間，體長超過百裏、寬有二十裏的巨物，被整個剖開了。
    脊背多了九道深溝，深溝之間是一條條肥厚均勻的肉條。
    “昂~~~”巨鯨發出殘缺的哀嚎，猩紅的液體從脊背噴射而出。
    它沒有束手就擒，它還在反擊。
    數百根觸手如同一條條黑色閃電鞭，凶狠地抽向體型巨大的天蓬元帥。
    “啊哈~~~”元帥吐氣開聲，嘴裏發出震天的呐喊，雙手猛地用力，將九齒釘耙從怪物脊骨中拉出來，身體旋轉半圈。
    手中釘鈀因為揮動太用力、太迅疾，釘鈀幹出現明顯的彎曲。
    “噗嗤嗤！！”
    一根根觸手正好撞在釘鈀長齒上，然後毫無阻滯地斷成數截。
    “天蓬，天蓬，天蓬~~~”八萬天神一起高舉兵器，喊出同一個名字。
    天河都在“天蓬”聲中微微震顫。
    不是比喻，不是誇張。
    小羽身下的河水，真的因為天蓬元帥在逆流、在震動。
    原本瀑布是飛流直下，此時下方狂風激湧，河水開始往上飛。
    八萬天神扯著嗓子嚎，也的確聲震八方。
    “天蓬元帥太厲害了，隻這一招，十個我都接不住啊！”小羽喃喃道。
    “那可是天蓬！是八萬水師的統領，當然厲害。”防風祭語氣很平靜，平靜中還有一點對她大驚小怪的鄙夷。
    ——天蓬元帥如此凶殘，怎麽跟了唐僧，成為“二師兄”後，一下子拉胯了那麽多？是在裝傻磨洋工，還是後來發生了什麽事？
    小羽還在胡思亂想，下方的天蓬元帥又放大招了。
    胡亂砍斷叢林一般密集的觸手後，他高舉釘鈀，朝著星空發出呐喊，“北辰列陣，七曜歸垣，天河傾覆——萬星聽詔，疾！”
    天上組成周天星鬥大陣的星辰，一下子點亮了四分之一。
    北方的星辰全部亮了。
    千萬束星光從星辰上落下，匯聚在天蓬元帥頭頂。
    小羽看到了“真·星河”，無數星光匯聚成了一條河流，一條天河，貫穿了觸手鯨的身體，將它炸成碎末。
    餘波還灌入下方的深淵，讓小羽看到了“混沌”！
    她無法用語言和具體的感受，來描繪自己所見到的。但她本能地知道，深淵即是三界之外，是外域，是混沌未開之所在，也是“混沌”本身。
    她仿佛什麽都沒看到，又仿佛看到了一切。
    能夠將觸手鯨撕裂成碎末的“星辰天河”，落入了混沌，連一朵水花都沒泛起。
    “小心，全軍戒備，怪物沒死~~~~~~~”
    就在小羽神色恍惚，為天蓬元帥的璀璨一擊而震撼，為所看到的混沌而迷茫，星光餘燼中的天蓬元帥，突然發出急切又痛苦的嚎叫。
    “怪物沒死？”
    小羽終究是曆經百戰，警惕心很強，比天神都更快反應過來。
    她以魔眼仔細觀察，燦燦星光消散的速度很慢，看不見怪物的殘肢。
    但她隱約看到明亮的星辰光芒，似乎被什麽東西汙染了，變得有些昏暗。
    仿佛存在一束黑色的光，黑光與星光混合在一起。
    “啊啊~~~”有一大片黑暗，迅速向上蔓延，汙染了天河水師的軍陣。
    隻一下，接近三分之一的天神，身上的神輝暗淡下來。
    神聖的金光消散，鋥亮的銀鎧頃刻間鏽跡斑駁。
    又在頃刻間，高大威猛的天神，化為飛灰。
    狂風吹來，他們以灰塵的形態消散在風中。
    “散開，去上方，結周天星鬥大陣！”天蓬元帥竟在痛嚎。
    “嗖嗖嗖~~~”
    反應過來的天神，化為一束束金光，衝向“上方”的星辰。
    他們的速度太快了。
    人已化光消失，依舊留下一條長長的神光尾跡。
    數萬條金色尾跡，整齊又密集，仿佛《流浪地球》中行星發動機點燃後，噴出來的尾焰。
    有一種秩序的美感。
    可美感沒屌用！
    四麵八方的黑暗，驟然向中央收縮。
    “昂~~~~”百裏長的觸手鯨竟原地複活！
    它朝上方聳身一躍，張開的嘴巴，猶如天幕，覆蓋了一小半的“神光尾跡”。
    範圍之內，除實力強大的天將，速度夠快，及時衝出去，其餘“神光尾跡”都徹底消散。
    被觸手鯨活活吞吃。
    而這還沒完，觸手鯨最強大的攻擊，是尾部帶著鐮刀鉗的觸手。
    隻聽到一聲沉悶的“砰”，觸手鯨變成了“爆炸頭”：如果尾部的觸手是頭發，原本是柔順的及腰長發，秀發（觸手）自然垂落在身後，此時根根觸手猛地彈出去，能無限拉長，遠遠看去，似乎成了黑人爆炸頭。
    “噗嗤，噗嗤嗤~~~”
    很多根彈出去的觸手，都命中已經來到天河之“上空”列陣的天神。
    大量天神被直接切成兩段。
    他們不是不想阻擋，也不是反應速度太慢。
    從觸手鯨原地複活到現在，每一位天神都精神高度集中，手中兵器緊握，時刻準備出擊。
    奈何他們迎向鐮刀鉗的神兵，也直接被切成兩截。
    擋不住，完全擋不住！
    先前見天蓬元帥衝進觸手叢林，猶如砍瓜切菜。
    此時輪到自己，他們才真正明白單單一條觸手，就能發揮出猶如神通術法一樣的恐怖威力。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有天神能反應過來，飛行速度和施法速度都很快，躲過鐮刀鉗的一次回擊，對準觸手使用自己的神術。
    神術落在觸手上，竟沒有太大效果。
    他們的神術，對域外邪魔幾乎無效！
    天河水師當然也有實力強大的天神。
    他們和天蓬元帥一樣，使用法天象地，能砍斷一根又一根的觸手。
    奈何怪物不用遵守這個世界的基礎規則——死亡法則。
    按照盤古世界的法則，受到什麽攻擊，就應該重傷乃至死亡。
    怪物免疫這一法則，它自身猶如一個小世界，自有一套“天道規則”。
    按照盤古世界的規則，受此傷害，當死。它不遵守規則，它不死，也不重傷，還能迅速長出新的觸手。
    一時間，天神凋零如雨落。
    “快，快，快跑啊啊啊~~~”防風祭嚇得嗓音都變尖細了。
    小羽不僅沒跑，反而表情奇怪，“天蓬果然是屬豬的！這種時候結什麽周天星鬥大陣，一起誦念三清驅邪咒呀！”
    “你被嚇傻了？在說什麽胡話，快跑啊~~“防風祭又氣又急。
    他們這會兒就在“天河瀑布”邊緣。
    但凡觸手鯨跳起來，落入到天河中，必定要壓在他們身上。
    “這會兒想跑已經來不及了，咱們也被盯上了。不過沒關係，防風兄，你且維持激流形態，我帶你去裝.嗯，去見大世麵！”
    小羽恢複人類形態，雙腳踩在“天河瀑布”表麵，朝著下方飛速降落。
    有點像踩著滑雪板，從陡峭的雪山之巔，直接往下衝。
    但小羽的速度還要更快，因為她在主動加速。
    降落的途中，她嘴裏快速念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