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莫髒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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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網址:藺赴月腦子有些發懵,下意識就想掙紮,身後裴江羨沉聲道:“別亂動,掉下去我可不負責。”
    她果然不敢動了,這匹馬身量高,又在這樣急速地飛奔,掉下去不死也要斷幾根骨頭。
    她還要撐著精力照顧阿娘。
    已是夜深,街道兩旁的物景快速倒退,晃得藺赴月眼睛疼,風雪愈急,砸在臉上也疼,她不由抬起胳膊,擋住了臉。
    身後裴江羨攏著懷抱裏這道溫熱香軟的身軀,一時有些心不在焉,看她抬手擋臉,才知她冷。
    難怪身子一直微微發抖。
    他緊了緊韁繩,馬奔跑的速度慢下來,藺赴月疑惑地側頭去看,便被一張帶著溫度的氅衣包住了,連臉都蓋在裘領之下,身子在急速回溫,她腦子裏才有了些活過來的清晰之感。
    但這樣不成體統,他是外男,而她已是世俗上的人婦,這樣和外男共乘一騎已是冒天下之大不韙。
    她難堪地開口,聲音掩蓋在氅衣之下,有些悶悶的,“裴大人,這樣不合規矩……”
    裴江羨似乎輕笑一聲,沒言語。
    好在這段路不算太遠,轉眼已到夢華街藺宅門前。
    藺赴月沒心思再思慮其他,一頭紮進院子裏,往杜婉菱宅子裏跑去。
    鄭太醫已經在施診了,略略按了她的脈象,所有一切都已經洞悉。
    他是解毒高手,自然也是用毒高手,這點子鬼祟的伎倆不用過腦都能猜出是怎麽回事。
    但他沒多話,叫人翻過杜婉菱的身體,在她身上幾處穴位下了金針。
    不到片刻,杜婉菱悠悠轉醒,痛苦地嘔出一口黑血,印堂上的青黑漸漸散去了。
    鄭太醫又凝神把了脈,這才鬆了口氣,“毒素已經排出,隻是這細辛少說喝了得有半個月了,毒入肺腑,縱然有我施針,也隻能暫保無虞,後頭還得小心照看著。”
    藺赴月身子一軟,眼淚如雨般落下,強忍著哀慟點了點頭,“多謝太醫,隻要能救活我阿娘,我定重重答謝。”
    鄭太醫笑了笑,自去開方子去了。
    確認杜婉菱不會死,紅嬤這才有精力想別的,悄然拉住藺赴月的手,“小姐,還有梁夫人和小少爺,他們今早起就昏睡不醒,不知是不是那兩個毒婦搗的鬼。”
    藺赴月剛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忙又請鄭太醫去給他們瞧瞧。
    好在那郎中膽子小,不敢殘害這麽多條人命,隻是為了今日便宜行事給梁夫人和雲澈下了些蒙汗藥。
    瞧著雲澈昏沉的樣子,藺赴月簡直想殺人,她閉了閉眼,忍下一陣又一陣翻騰起的嘔意,從案台上抽出了藺知硯留下的寶劍。
    郎中就跪在院子裏,被三兩個下人壓著,抬頭時看到藺赴月提著劍出來,三魂嚇沒了七魄,掙紮著往外頭爬。
    “刺啦”一聲,長劍劃破郎中的衣裳,在他的背上拉出一道長長的口子。
    他頓時疼得嘰哇亂叫,身子不住抽搐起來。
    藺家的人都在廊下站著,看著紅了眼的藺赴月,沒人敢上來勸,而且他們也都是恨的,個個心中都恨不得生啖了這個郎中。
    杜婉菱是多好的主母?他們進藺家為奴為婢從來沒受過苛待,主母待他們就像家人,這要擱在以前,杜婉菱怎麽著也不可能著了這起子小人的道,不過是藺家驟逢變故,杜婉菱痛心兒子媳婦離世,這才讓小人鑽了空子。
    她們都恨不得撲上來一人一刀才好!
    藺赴月殺紅了眼,一刀一刀砍在郎中的身上,似乎是想將他碎屍萬段。
    那郎中身上處處滲出鮮血,隨著他的爬逃,在地上拖出淋漓的血痕。
    藺赴月揚起一刀,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郎中不敢動作了,抬起鮮血淋漓的雙手,倉皇驚恐地求饒,“貴人饒命,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藺赴月卻似乎什麽都聽不到了,雙手握住刀柄,高高地舉過頭頂。
    這一刻,她就像是午門裏負責斬首的劊子手,渾身散發著一股血腥味兒,更是閻王殿裏的惡魔。
    利刃劈開空氣,正對著那段脖頸而去,廊下的家仆紛紛閉上眼睛……久沒聽到預料之中的聲音,她們偷眯開雙眼。
    沒有想象中的鮮血淋漓,那刀刃被一人攥在了掌心裏,血沿著那人修長有力的手腕往下淌。
    藺赴月恍然回神,眸子裏的殺意渙散開來,慢慢鬆開了握劍的雙手,踉蹌著往後退了幾步,而後重重地跌在地上,昏死過去。
    裴江羨負著一隻手挺拔立在那兒,隨手將長劍擲了出去,握緊了自己鮮血淋漓的左手。
    他麵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淡得像是感受不到疼痛,隻是垂首看向地上的藺赴月。
    她的婢女已經叫人來扶她,小院裏頓時慌亂嘈雜起來。
    裴江羨靜靜立著,回身看了一眼那滿身是傷、奄奄一息的郎中。
    ……
    一場十分可怖的夢境,夢裏的藺赴月成了地獄的劊子手,她殺人不眨眼,甚至隻是和她有過口舌之爭的都要遭她殘忍殺害。
    終於閻王要治她的罪,她冷笑著問自己何錯之有。
    閻王便叫她低頭,她循言垂眸,發現自己的手上滿是鮮血,而她的腳邊爬滿了被她殺害的那些人……
    她們爬著爬著變成骷髏,獰笑著向她撲來……
    “啊!!!”
    藺赴月猛地睜眼,眼前是月白色的帳頂,上麵繡著海棠圖樣。
    她劇烈喘息著,閉了閉眼,知道自己隻是在做夢。
    一同握住她的手,焦急道:“小姐可還有什麽不適?”
    藺赴月平了平心神,抬手蓋住眼睛,疲憊地搖了搖頭。
    人一清醒,昏迷前的那段記憶湧進腦子裏,她問一同,“裴大人怎麽樣了?”
    這回要多謝他,若不是他,藺赴月一定要掉入以惡治惡的死循環,再也別想幹淨地爬出這灘汙泥。
    她依稀記得裴江羨以手接刃,恐怕傷得不輕。
    一同扶她坐起來,“小姐睡了很久,裴大人已經送鄭太醫離開了,臨走時還帶走了那個殺千刀的郎中。”
    藺赴月點了點頭。
    “他有句話讓我帶給小姐。”
    “他說大曄律法自會懲治那等惡人,秦少夫人萬莫髒了自己的手,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