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糯米與香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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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張家浩所料,桑榆確實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這種類似於逗小孩的行為有利於他壓住顫抖的手和不停瞥上門的目光。
“你把他趕出家門之後,他在門前,又敲了三個小時?”
“是啊,不然你以為為什麽街坊鄰居都罵我不孝子?”張家浩冷笑一聲,手上卻動作不停地又從煙盒裏抽出來一支香煙,“死了也就死了,那麽早死我還不用給他養老,但是他媽的,鬼知道兩年過去之後他回來報複了。”
人很難相信鬼的存在,但午夜夢回,接連不斷的詭異事件,以及孩子的跳樓身死,都讓張家浩越顯焦慮和憔悴。
沉默了一會,桑榆開口“你能和我講講張勇的事情嗎,也許我可以幫到你們……”
“你?”張家浩吐出煙圈,眼周紅包一圈,“你就是一學生,草,我在這裏和你聊這個簡直有病。”
“請相信我,實在不行就死馬當活馬醫吧。”桑榆認真說道,“他為什麽會忽然回來找你們,為什麽會忽然開出租車拉客,我們之間有信息差,說開一點,我會想辦法的。”
見張家浩依舊沉默著吸煙,桑榆糾結著胡謅“我以前生過很嚴重的病之後和一個道士學習過,我能幫助你們。”
說著,她看向拍門聲變小的臥室,言語懇切。
回應她的,是張家浩妥協般的歎息聲。
隨後,她在張家浩半死不活的講述聲中,還原了最真實的真相。
張勇的事跡,如徐芳所說,他確實是因為猥褻罪入獄。他出獄後居住在張家浩家裏,本來相安無事,但有一天他喝多了酒,醉得迷迷糊糊對李文倩動手動腳。
張家浩很珍惜這個貧困但是幸福的家庭,當即怒火中燒,和張勇吵起了架。張勇脾氣很差,年輕時出了名的混,老了也不服老,梗著脖子和張家浩吵架。
吵架沒吵贏,擼起袖子來想要打架也沒打贏,最終他逞口舌之快,怒噴張家浩“你就是我玩你媽玩下來的!怎麽!你的女人金貴!我碰不了?你媽當時生完你之後我還……”
張家浩一拳打掉了他一顆牙,狠狠地啐了他一口“你就該在監獄裏待一輩子!媽的你還混得有理了?滾!我他媽的沒有你這個爸!”
張家浩把他掀了出去,但沒有注意到他走之前順走了他的鑰匙,那輛出租車是張家浩維持生計的,張勇要用這個威脅他,企圖讓他放自己進家門。
但張勇幾句話戳爆了張家浩,他遺傳了他爹的脾氣,任由他三更半夜在外敲上三個小時也不開門。最終張勇撂下狠話,說讓他等著,然後開著他的車走了。
這一走,便天人相隔。但張家浩沒有多少難過,反而隻覺得活該,還覺得他被車碾成一攤肉餅要警察來鏟簡直就是浪費警力。
兩年過去了,張家浩早就拿他的骨灰去養花了,哪知道從一個月前開始,他開始頻繁夢見張勇皮包肉骨頭地蹲在漆黑的夜色裏,牙齒打顫,不停地向他說他餓。
將門塗成紅色,也是因為聽說紅色的門能辟邪,他已經分不清現實與虛幻,總覺得他在自己的耳邊喊餓,咒罵著,詛咒著,像一隻怨靈。
那就沒錯了。整理完這一家子的故事,桑榆確信,張勇的確是餓死的,一個實打實的餓死鬼。
“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張家浩摁滅第二支煙,“昨天晚上,他在敲門,我老婆明明睡得好好的,忽然爬起來,如果不是我忽然驚醒……”
他打了個冷顫,然後怒罵“像他這樣的垃圾為什麽還要變成鬼來禍害我們?”
桑榆沒有搭話,隻是再問“一個月前……南十二巷有沒有發生什麽奇怪的事情?”
張家浩手指夾著第三根煙,聞言費勁想了想“這裏每時每刻都在發生垃圾事,多奇怪的事情在這裏都是正常的。”
“真的沒有嗎?”
“……硬要說的話。”張家浩打開打火機,藍色火苗竄了出來,“一個月前,四號樓裏一個叫林誌遠的瘋子犯病要殺人,提著刀砍傷了幾個人之後被扭送進後邊的精神病院了,這事還上新聞了。”
林誌遠。精神病院。
線索一瞬間鋪展在了眼前。
桑榆當即道“你家裏有糯米和香燭嗎?”
張家浩沉默了一會“有,幹什麽?”
“張勇是餓死鬼,處於一個永遠都吃不飽的狀態,因此他會一直敲響你家的門。如果你們全部都死了,說不定它會找下一戶人家。”桑榆分析道,“我在南環山路上坐上他的車這事不假,我沒有騙你。我要去一趟精神病院,林誌遠身上應該有解法。”
“……這和糯米香燭什麽關係?”
“呃……那個教我的道士說,用碗盛一碗糯米,剛插上香燭放上紙錢,就可以給死人吃,你先在自己家門口以及南十二巷外的十字路口放糯米和香燭,可以防他一段時間。”
桑榆硬著頭皮編,“我也許很快就能搞定,你們睡覺前反鎖臥室門,防止半夜意外開門……”
不知道是“道士”這個字眼還是遊戲規則的限製,張家浩叼著向上飄動灰白的煙霧的香煙,認真地聽完她說的話,皺得能夾死蒼蠅的眉毛終於鬆開了。
“……真的有效嗎?”他還有些猶豫。
桑榆“死馬當活馬醫吧。十字路口那碗可以我去放,你們待在家。”
反正她也要去精神病院,離開張家浩家順便去一趟,就算有危險也沒關係,遊戲規則限製了它們,隻要不遇到危險便慌了神,桑榆有信心度過這一幕主線。
張家浩動作很快。
他去廚房拿了兩個白瓷碗,碗裏裝了滿滿一碗糯米,以及一小把香燭和紙錢。桑榆沉默了一會,沒問他為什麽紙錢放在廚房。
他遞給桑榆一把打火機,順便和她交換了手機號“希望它真的有效……但是我們家小偉……”
“……請節哀。”
他的語氣有些低落,桑榆不知道該怎麽安慰,隻是接過其中一個白瓷碗和其中一把香燭與紙錢。
隨後,她打開門鎖,走進漆黑的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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