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當弗洛倫斯將羅蘭等人送出藏書館時，聖座內的人已經基本都安歇了，走廊上空無一人。
    走在這空蕩蕩的走廊裏，羅蘭的心情十分複雜。
    按照他最初的猜想，隻要自己和赫拉卡娘娘的身份暴露了出去，就全都完蛋了。
    結果他現在才發現，自己與娘娘的事情根本屁都不算。
    弗洛倫斯說道：“羅蘭，‘馬裏奧大學士’是可以代表冕下的觀點的。受洗的事情你不必擔心，教會內部會想辦法蒙住眾神的雙眼的當然，你們要好好配合，保持低調才行。”
    馬裏奧大學士便是那位老抄經人了。在剛剛臨別的時候，他隱晦的指出了狄安娜的身份——他告訴羅蘭，赫拉卡女神是最後一位‘成神’的船員。
    所謂的成神，指的便是癲神們將自己重塑成了原本並不存在的眾神，然後逆轉因果，讓過去的曆史中，出現了一群‘在黎明眾神改造的花園中誕生出來的眾神’。
    所以，如果赫拉卡女神沒有從冥河中爬出來的話，那麽世界上是絕不會存在一個名為‘奧維利亞’的大天使的。
    但在她爬出來後，奧維利亞的過去現在和未來就都存在了，甚至在舊經等等各種記錄中，也憑空多出來了一個名為奧維利亞的大天使了。
    此前的書經人約翰等等人，都不知道真相，所以他們見到狄安娜後，便以為是赫拉卡女神已經將奧維利亞吃了。
    但老抄經人知道所有的邏輯和真相，所以他知道根本就不存在赫拉卡女神吃掉奧維利亞的說法，因為狄安娜就是赫拉卡，就是奧維利亞。
    因此，他對狄安娜的存在毫不意外。因為女神本就是這副德行的。
    而且，看起來好像在奧維利亞此前悄悄拜訪聖庭的時候，也見過老抄經人
    羅蘭看向了弗洛倫斯，臉色微微有些猶豫。他似乎想要詢問什麽，但最終的話卻變成了：“你晚上不回去休息嗎？”
    弗洛倫斯說道：“我今日與馬裏奧大學士一起值班，藏書館必須至少有兩個人在。”
    頓了頓，她又說道：“而且你們也看到了，馬裏奧的年齡太大了，身體也已經越來越差了，我得照顧他。”
    “你也學會說謊了啊，弗洛倫斯。”
    羅蘭感歎道。
    弗洛倫斯愕然的說道：“什麽說謊？”
    羅蘭停下了腳步，他看著弗洛倫斯，意味深長的說道：“弗洛倫斯。教皇能看出我是誰，我自然也能看出他是誰。”
    弗洛倫斯伸手在胸前畫了一個Y（聖座/黎明之光七巧板），虔誠的說道：“您是我們的黎明，是我們的新主，您與教父一樣，擁有著慧眼但我向聖母發誓，主的三絕修女，不會訴說謊言。”
    羅蘭的臉色古怪了起來。
    羅蘭的確有一雙慧眼，或者說他的直覺無比的恐怖，往往能看穿一切。
    因此，當一個人站在他麵前說自己叫什麽的時候，他就會莫名的產生一種‘這個人長得像這個名字’或者‘這個人的長相，根本就不像這個名字’的奇異感覺。
    從老抄經人給羅蘭帶來的感覺來看，老抄經人的確就像是叫馬裏奧的樣子。
    但羅蘭卻總感覺哪裏有點不太對勁。
    所以，他剛剛詐了一下弗洛倫斯。然而卻得出了一個讓他意外的結論——人家的確就叫馬裏奧，而非安道爾。
    事實也的確如此，弗洛倫斯一點謊都沒撒。
    因為‘聖.安道爾’並不是一個真正的名字！
    就像是羅蘭不叫‘阿萊耶’，但大家卻都稱他為‘阿萊耶’一樣。安道爾是教皇的‘聖名’。
    與每一任教皇、以及曆史上的那些聖人們一樣。教皇在受洗繼位後，便會戴上聖名。
    而與曆代教皇有所不同的是，安道爾既是教皇又是聖人。他的聖名前無來者，所以他是安道爾一世。
    現任教皇聖.安道爾於五十多歲繼位，如今已經在位四十多年了。他的原名已經好多好多年沒有用過了，而他原名也不會永遠被記載在教會的書經裏。
    等再過幾年，安道爾離世後。他的原名也將被世人徹底遺忘。
    而就像是曆史上的曆代教皇那樣，他也會隻在書經中留下一個‘聖.安道爾一世’的稱謂。
    因此，那位老抄經人的原名的確就叫‘馬裏奧’——馬裏奧.莫萊德恩.奧比斯。
    而弗洛倫斯的確也沒有說謊她隻是跟著那位‘羅蘭先生（學姐）’學壞了。也和安道爾冕下學聰明了。
    在這半年裏，經過了教會內部的種種事情後，弗洛倫斯現在不像是以前那樣，聽人家說幾句話就被忽悠蒙了。
    不光如此，她還敢一邊念誦著聖母，一邊當著自己的新主‘黎明聖子’的麵，耍小花招了。
    羅蘭壓根就不知道教皇的本名，奧比斯中叫做馬裏奧這個名字的人又非常的多。
    再加上，羅蘭的確也感覺‘馬裏奧長得的確像馬裏奧’，所以他信了。
    若他知道，忠貞的修女小姐，哄騙著自己的主。新主羅蘭先生必定會抽她的屁股。
    悄悄的觀察了一番羅蘭的臉色，弗洛倫斯那略微加快的心跳漸漸平複了下來。
    她暗暗鬆了一口氣，轉移了話題：“羅蘭，我們希望你能常來。你知道，教皇的身體不好，算不動了。約翰遜、哈倫德等等‘老維爾米克’們的歲數也大了，思路沒有年輕時那樣清晰了。
    解謎聖座的事情，需要年輕人。
    而在如今的教會裏，已經沒有多少能勝任這種工作的年輕人了。我和布萊安娜算是被教皇強行拉入團隊的主力成員.但你也看出來了，我們都遠遠的比不上你。”
    教會可謂是後繼無人——最優秀的新生代，便是弗洛倫斯了。
    或者說‘弗洛倫斯+學姐幕後指導’。
    羅蘭點了點頭，說道：“那位馬裏奧老先生看起來好像也有八九十歲了，卻還在窩在藏書館幹這種事，可真是難為了這群老家夥了。”
    弗洛倫斯說道：“羅蘭，你從舊經中也看出一些名堂了。當年的第一雙安樂天使的神翼，便是黎明眾神用聖座施展出來的庇護之術。
    教皇等等人之所以如此研究聖座，便是希望能重新啟用它，修複這天幕上的‘繩子’。”
    此話不由讓羅蘭想起了那第七塊未被他重組出來的基座碎片。
    羅蘭最開始認為，這第七塊聖座碎片便是天空中的那些千千萬萬無比零碎的小聖座碎片。
    而從藏書館的文獻來看，教皇等等人也有著同樣的思路，並將這所有的小碎片的結構都整理在了文獻裏。
    可當羅蘭參照這些文獻，去重組第七個碎片時卻出現了問題。
    羅蘭懷疑，在這天空中可能存在一顆至今還未被人們發現的小碎片。它不知飄到了哪裏。
    這個觀點得到了老抄經人的認同。但教會的曆代研究者們都預言過這顆碎片，得出的結論是它並不存在。
    羅蘭與老抄經人進行了許多的討論，他們認為有兩種可能。
    一個是，這顆碎片墜入了大地，而後被某些人或神收藏到了神國中，又或者幹脆就是打造成了神國——比如赤誠神宮！
    這玩意存在於表世界與底層世界之間，根本無法預言。所以若去預言它，得出的結論便是它並不存在。
    羅蘭認為這個觀點是非常靠譜的，因為奧萊麗幹得出這種事兒。
    這個傻瓜不知道那碎片是什麽東西，但它一看就是好東西，搞不好就會用它來打造神宮。
    而從赤誠神宮的情況來看，它在很多地方與聖座都是有相似之處的。
    搞不好，赤誠神宮的某一部份，就是這顆小碎片。
    第二個觀點，便是在這些年裏‘大氣球’在底層世界大海墜入和拉起的過程中，這顆碎片沉入到了底層世界的大海裏——也就是沉入到了黑洞中，並漂流到了某些遙遠的、教廷無法預言到的位麵時空中去了。
    於是，它便成為了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中的事物了。
    如果是這樣，那可就完蛋了。因為以巫師們現有的技術，雖然可以利用信仰之井撈取事物，但還做不到撈取另一個時空中的東西！
    目前，教會正在基於第一個觀點入手。安道爾等等曆代教皇已經對比了許多現存於世的神國遺跡。
    羅蘭也將會把赤誠神宮的詳細資料整理出來，交給藏書館。然後同安道爾冕下的團隊一起，試著將赤誠神宮整合到碎片中，看看它們能否在高維中組成一個完整的基座碎片。
    這個工作量是非常龐大的，因為大家需要先把赤誠神宮拆解成一塊塊的拚圖，再將這些拚圖一個個的整合到第七個碎片中去。
    當然，如果能逮到奧萊麗那個家夥，整個事情會降低很多的難度但工作量依然會非常龐大。
    這並不比證明XX猜想之類的數學問題的難度低。
    一想到這事兒，羅蘭就感覺頭大。
    羅蘭說道：“光靠我自己一個人不行，何況除了研究高維拓撲，還要想辦法修複‘安樂天使’。所以我需要叫一些人過來——這件事需要很多人參與。他們會經常出入聖座的。
    所以，這事兒教皇那邊可得安排好了。
    畢竟教會的內部太複雜了，現在又是特殊時期。若有心人發現，教皇綁在阿萊耶的人偷偷出入聖座，做一些不想被眾神知曉的事情.事情可就糟糕了。”
    弗洛倫斯的臉色凝重了起來。
    他們現在屬於是在教會的內部，做著絕不能讓眾神知曉的事情。
    知曉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因此絕不能向外公布。
    教會的內部本就非常複雜，瘋子也特別多。一旦事情泄露了出來，甚至傳開了，後果將難以想象。
    更糟糕的是，教會內的蠢貨們，還在搗亂。
    一些人非常希望將教皇弄下台，一些人也非常希望阿萊耶的受洗出現問題，甚至希望羅蘭死。
    因此，一旦有人知曉了這些事，可未必會齊心協力的幫忙——他們搞不好會認為巫師與那早就和巫師勾結的安道爾編造了一個謊言，目的便是拉著整個世界的人背叛眾神。
    所以，這件事的保密措施必須做好。
    未來會有許許多多的巫師經常出入聖座.這就像是有成千上萬的神官要經常出入黑淵學院四處亂逛，甚至還要在黑淵巫師們的眼皮子底下修複各種高塔和設施，然後又不能讓黑淵巫師們發現一樣。
    簡直是天方夜譚。
    弗洛倫斯壓力山大的說道：“我們會想辦法的。”
    羅蘭摸著下巴，若有所思的說道：“別有壓力，前期主要是勘探工作，不需要太多的人，所以隻要有一個合理的理由，讓神官們認為這少量的巫師在聖座中活動是理所應當的就可以了。
    至於後期的重點修複工作.你們或許可以在‘阿萊耶受洗，聖座對全世界敞開大門’的思路上安排一下。”
    弗洛倫斯的雙眼微微一亮。
    受洗，就是那麽一天的事兒。
    但在受洗前的準備工作，可是非常漫長的。
    在這期間，世界各地的信徒代表都要陸續前往聖座，朝拜觀摩聖座這個偉大的神跡。
    而在這些信徒中，自然也是要有‘黎明新會’的信徒代表了。
    所以，隻要他們這邊做好安排，‘黎明新會’那邊多過來個幾千幾萬的信徒也還是有點離譜。
    弗洛倫斯頓感頭大。
    “我們會研究一下這件事的。”弗洛倫斯停下了腳步。
    此時眾人已經沿著走廊，來到了一處豎立著聖碑的小廳中。弗洛倫斯對羅蘭說道：“我就不和你們去了，你回去後低調一點。樞機教團現在可都在盯著你呢，可別亂搞事情。
    不然，教皇那邊會很為難的。”
    羅蘭說道：“放心吧，我會很低調的，不會給他惹麻煩的。”
    羅蘭嘴上答應的好好的，結果弗洛倫斯前腳剛走，他就帶著瓊和狄安娜，在老約翰遜那邊來了個大的。
    ——羅蘭稍稍感應了一下另一邊的自己，發現自己正坐在一個巨大的會客廳內，與‘樞機主教’約翰遜在上百名神官的陪同、與眾多抄經人的記錄中會談。
    隨後，他便扭轉了聖碑，稍稍的調整了一下聖座的結構，然後便帶著瓊與狄安娜，當眾降臨到了那個熱鬧的會談大廳中。
    當大廳中的眾人看到那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傳送之光’，將另一個羅蘭與瓊和‘奧維利亞’傳送到這裏後，全都傻眼了。
    更讓大家傻眼的是，尊貴的奧維利亞神座大人手織著的毛衣。以及羅蘭出來後，看著大主教約翰遜對大家說出的第一句話。
    “我親愛的約翰遜拉比，這些人該吃藥了。”
    就像是羅蘭之前對瓊說的一樣——隻要教皇不知道，咱們隨便作都沒事。
    現在，好像就算教皇知道了也沒啥大問題了，所以羅蘭真的是連一點收斂的打算都沒有了。
    遠處的藏書館內，弗洛倫斯與老抄經人看著半空中羅蘭這邊的投影景象，臉色一陣木然。
    弗洛倫斯狠狠的捂住了臉。老抄經人臉色僵硬的揮了揮手，將投影撤掉了——眼不見心不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