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新的家人,相忘紅塵(8.1K字大章求訂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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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咕嚕,咕嚕嚕
    婆須玉妝的一隻眼珠順時針旋轉,另一隻則是逆時針,兩個眼珠子的旋轉頻率竟然還不相同,整個兒透著中古怪感。
    宋延目瞪口呆地看著那陶瓷娃娃般的慘白臉兒。
    而那臉兒也認真地看著他。
    但,這絕不是什麽深情的凝視,而是學習,模仿。
    不一會兒功夫,婆須玉妝的兩個眼珠子就安靜了下來,穩穩當當地落在正中央,然後與宋延四目相對。
    宋延笑了笑。
    他知道自己斬斷了某一段小小的因果,也知道自己之所以斬斷那因果,是因為他覺得那因果已然結束,中斷在此時無論對哪一方都有好處。
    不過,他已絲毫不記得那是什麽樣的因果了。
    也許,他曾經和這些洞府中的某一個女修產生過特殊關係,也許他殺死了一個敵人,再也許他救了個凡人,又或許是別的什麽。
    但無所謂了,他斬斷了因果,可作為斬斷方,他卻有一種奇異的失落之感,孤獨之感,也許這就是代價。
    他好奇地將神識放開,掠過此間尋仙穀的周邊洞府裏,嚐試探索周邊有沒有人和他一樣失落。
    一幕幕畫麵閃過
    有正在雙修的道侶歡歡喜喜,有獨自苦修的修士勤勤懇懇,有正相互論道的修士正秉燭夜談,還有得到塵光宗長老指點的女修正向其請教.
    他凝視向那長老,那女修,觀察許久,發現兩者毫無異常。
    宋延收回視線。
    他已然明白,這或許就是斬斷因果後的小小代價。
    若是頻繁斬斷,那這小小的代價就會瘋狂堆疊,直到他的心境崩潰。
    無相無我,非無情。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而在這次斬斷因果的過程中,他雖記不得自己斬斷的是什麽因果,卻記得這次斬斷因果所獲得的經驗。
    “無我”,即是將自己某一段因果斬斷,從而對於曾經和你有過因果的旁人來說,“你”已經不存在了,這因果中的“我”自然就消失了,這就是“無我”。
    但此等法門確是需得小心使用。
    其一,你與目標之間的因果最好已經告一段落了,此時正是因果最薄弱的時候,方可斬之;
    其二,你的境界、力量必須遠超過目標。
    至於別的,則需要在今後的嚐試中再去體悟了。
    想明白這些後,宋延隨意靠著洞口山壁坐下,從儲物袋裏抓出一壇美酒,湊到唇邊仰頭灌了幾口,然後靜靜地看著此時無邊的雨流。
    他已經習慣了用最樸素的方式來度過這種愁緒彌漫,失落孤獨的時光。
    雨流狂落,此情此夜,雖是空空蕩蕩,卻也別有一番意境。
    舊的因果逝去,總會有新的因果開始。
    人心如瓶,能裝的不多。
    若不把舊的倒掉,又豈能裝下新的?
    無論過去遇到了什麽,可若是結束了,告一段落了,總歸不可停留駐足,而該繼續往前,不停地往前,並相信:前路,一定會更好!
    宋延淡淡一笑,眼中重新閃爍著期待的、熱情的、有著朝氣的光亮,他扣著酒壇的五指正要舉起,忽的感到了這酒壇上好似壓了什麽東西。
    他側頭一看,就看到了婆須玉妝的後腦勺。
    而婆須玉妝的小臉正整個兒趴在酒壇口。
    “咻咻”的聲音不斷傳來。
    宋延完全能想到那慘白的小舌頭正如饞嘴的貓兒在啜飲。
    這是在模仿他。
    緊接著,婆須玉妝“啊”的怪叫一聲,往後仰倒,後腦勺重重地砸在堅硬的石頭上,發出沉悶的“咚”聲,再接著就一動不動了。
    “哈哈哈哈!”宋延大笑起來,他手指扣壇豪爽地舉起,往前遞出道:“玉妝,再來點?”
    嘶~~
    一條細長的樹根從婆須玉妝食指探了出來,抵在酒壇上,一副“謝謝,不了”的樣子往回推了推。
    宋延笑道:“再來點嘛。”
    他說著又把酒壇往前。
    但那樹根則是果斷地把推來的酒壇再推了回去。
    這麽一鬧,宋延感覺心底又開始裝下新的東西,那是快樂和開心。
    他仰頭看著山雨,隻覺尋仙穀中的雨夜似乎也不那麽淒然孤獨了。
    他心中舒暢,覺得開心了也當浮一大白,於是舉起酒壇湊到嘴邊,仰頭便灌。
    這一灌,卻是灌了個空。
    他五指抖了抖,發現這酒壇居然真空了。
    再低頭一看,發現酒壇壇底不知何時戳了個小洞。
    宋延:.
    他抬頭看向對麵不知何時已然幽幽坐起的婆須玉妝,而其猩紅長袍之下,正有一條樹根在緩緩縮回。
    兩人大眼瞪小眼。
    婆須玉妝忽的爆發出怪異聲音:“哈哈哈哈!再來點?”
    宋延:.
    他明白,婆須玉妝是在模仿他的聲音。
    至於為什麽戳穿他的酒壇,也許是因為在婆須玉妝眼中,這酒味就和屎差不多。
    婆須玉妝這是在竭力製止他吃屎。
    次日早.
    宋延正躺著,忽聽洞府外傳來腳步聲,他也不用神識,而是抬眼看去,卻見禁製外出現了個藍衣修士。
    這修士是他熟人,數年前曾經邀他一起去合歡女修處戲耍,隻是後來不知怎麽回事就不常邀請了,而隻是偶爾尋他喝喝酒。
    可縱然是“偶爾”,但兩人也完全可以稱得上朋友。
    此間修士大多苦修,一年裏但凡相邀外出兩三趟的都是關係不錯了,更何況這種?
    “石道友,石道友!”趙諾壓低聲音喊著。
    宋延打開禁製,起身相迎。
    趙諾湊上來,擠眉弄眼道:“今日出去耍子,忽的想到了石道友。我還在納悶呢,石道友不是也沒道侶嘛,怎生這幾年我外出不叫你?”
    說罷,他鄭重其事地勾著他肩膀道:“今日!今日定要把你我兄弟的往年遺憾彌補回來!”
    宋延道:“還是那些合歡女修?”
    趙諾搖頭歎息道:“那一批合歡女修如今資源齊全,又兼雙修時得了不少好處,如今大多都已突破絳宮境了。如今別說一枚玄玉了,就算是十枚玄玉,人家也看不上你了。”
    說罷,他笑道:“不過,今日我倒是探得這尋仙穀外兩日路程處的山頭多了個銷魂穀。這銷魂穀啊,可是我等練玄修士的銷金窟,內裏女修可是比之前的合歡女修好不少!”
    宋延道:“趙道友,你那點玄玉,不留著煉絳宮丹了?”
    趙諾道:“請人煉丹那是有前途的修士才會去做的,就譬如你隔壁那雲芸修士,人家是真有本事啊,如今還被塵光宗長老看中收為弟子。
    而我們頂多就是去買點最最普通的絳宮丹便宜貨,增一下壽元,便算結束了。
    這錢,我早留好了。
    餘下的,便打算花天酒地。”
    宋延道:“之後不過了?”
    趙諾無語道:“你還想突破紫府?拉倒吧你。除了那些天驕,誰有機會突破?
    與其蹉跎時光,追尋不可達到的境界,不如好好享受,這才不枉來了這紅塵一趟。”
    他拍了拍宋延肩膀,道:“現在吧,天災雖然還沒到這兒,可難民卻多啊,我現在隻希望那天災慢一點,等我壽終正寢再過來。好了,不說這些了,就一句話,石道友,你去還是不去?”
    宋延笑道:“走吧。”
    兩日後.
    兩人來到銷魂穀,然而兩人身上都沒多少玄玉,於是隻在凡人區尋了漂亮凡女,一邊看著舞女翩躚,一邊舉杯飲酒。
    待到末了,更是用綢布纏上了眼睛,玩起了捉迷藏的遊戲。
    但凡捉到哪個舞女,又滿意了,便可逮入臥房與其共度良宵。
    兩人耍了三天三夜,第三天感囊中羞澀,便依依不舍地離去了。
    離去後,趙諾又約了宋延去周邊狩獵妖獸,而這也是普通修士最大的經濟來源。
    獵殺妖獸後,妖獸皮骨血肉皆可販賣,若是品相良好的,更可去蹲塵光宗的“月初收購”。
    塵光宗每月月初會有管事來到尋仙穀,發布一定數量的物品需求,如果散修有的可以當場上繳已換玄玉,如果沒有的則可在剩下的時間裏盡快尋得,然後去塵光宗兌換,先到先得。
    而在這貿易中,一般妖獸材料都是可以賣出去的。
    至於修士們換了玄玉,還需繳納尋仙穀的“租賃洞府費”,以及向管事購買“修煉資源”乃至“療傷藥”、“各色丹藥”等等,於是塵光宗的大部分支出則又回流了回去,甚至不虧反賺。
    總體來說,塵光宗隻是付出了一塊次等的玄氣之地,便獲得了許多便利。
    野外
    宋延趙諾兩人一番追狩,逮到了隻落單的中級妖獸,合力將其擊殺。宋延直接交給了趙諾,而趙諾許諾待到月初換了錢,定與宋延平分。宋延讓他多拿一點,趙諾也不肯,隻道“豈能坑兄弟的錢,再說了,這落單妖獸動作敏捷,若非兄弟圍堵,我們也擒不下這孽畜”。
    兩人此番也算豐收,畢竟能夠無傷擒拿妖獸,實是幸事。
    返回的路上,宋延禦劍飛行,趙諾則是踏著個黃皮葫蘆。
    正飛著,對麵有兩道閃爍的遁光掠來。
    那是一對兒神仙道侶。
    男修劍眉星目,舉手抬足之間便能讓人感到一種“鶴立雞群”的特殊性,而他也時刻讓自己維持著特殊。
    女修嫵媚非凡,雪山嬌聳,裙袂舞動,唇角總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似是看到了對麵有修士迎來,那男修睥睨地淡淡掃了眼。
    趙諾急忙拉著宋延落下,讓開道,然後在半空恭敬作揖。
    宋延也跟著作揖。
    那一對兒修士卻理都不理,隻是昂首離去。
    待去遠了,趙諾才看向宋延,道:“石道友,你方才怎生不避?”
    宋延奇道:“他們是何人?”
    趙諾低聲道:“方天盛與環仙子,這可是一對兒鼎鼎有名的正道俠侶,一個擅符籙,一個擅丹道,皆是塵光宗管事所邀請的外門客卿。據說兩人天賦不俗,皆為天才,這前途是不可限量啊。”
    宋延古怪道:“就這做派,還是正道?”
    趙諾自嘲地笑笑道:“那還不是因為我們是螻蟻嘛.他們眼中沒有螻蟻,自然不需要多加理會。
    可我聽說這兩人在絳宮境修士中人緣頗好,口碑也不錯。
    若是遇到奸邪之事,此兩人那是嫉惡如仇。
    有一次,有強大魔修來到這周邊,虧了這兩人通風報信,及時告訴了塵光宗長老,這才提前將那魔修斬殺,免了禍患。”
    宋延愣了半晌,道:“那強大魔修,還挺有個性啊,這還能被通風報信”
    他一路走來,所遇到的魔修,哪一個是好相與之輩?哪一個不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一見風吹草動便逃得比兔子還快的角色?
    趙諾歎道:“還不是因為這方天盛和環仙子有本事啊,總之他們不是我們惹得起的人。”
    說罷,他神色又一轉,道:“不過我們平日也遇不到他們,這兩位是住在獨立洞府的,一個山頭就一個洞府,實在是奢侈。真是羨慕那方天盛啊”
    宋延聞言一愣,忍不住笑了起來,道:“胖子,你還打起環仙子的主意了?”
    趙諾一聽“胖子”兩字,也哈哈笑道,道:“老石,你總算是把我當兄弟了。我就說嘛,什麽石道友,趙道友,聽起來忒見外,現在這稱呼就順耳多了!”
    旋即,兩人又掠行了一陣,趙諾才輕聲道:“誰不打環仙子主意?那般模樣,哎,若能一親芳澤,真是死也值了。”
    兩人一路邊走邊聊,待回到尋仙穀則是各回各家。
    宋延盤膝坐到洞口,嚐試著從這些平凡的日子裏進行感悟。
    相比起當初“參悟護念”那次,這一次他並不是紅塵煉心,而是感悟這紅塵中的因果生滅,並由此尋到自己的意境。
    很快,他就發現,如果他真就是練玄九層、晉升無望、甚至還需要靠冒險狩獵妖獸維持修煉的小修士,那快樂真的很簡單。
    因為在小修士看來,如果能夠取代地位更高些的修士,享受那修士所能得到的美人地位財富,那就意味著天大的快樂。
    宋延嚐試將自己的一切徹底忘卻,然後細細從趙諾的角度去感受了一下,良久才喃喃出一句:“真是羨慕那方天盛啊”
    “不僅是方天盛,還有塵光宗種種天驕,也好生羨慕,如果我是他們,那就好了。”
    沉浸於此,宋延思索了一會兒,又跳了出來,思及方才所想隻覺有趣。
    隻不過,世人常常誤會他,覺得他十惡不赦,胡作非為,無論是他作為“傀儡宗掌門”還是“章韓”之時,都是如此。
    但他自己卻明白“有所為,有所不為”。
    他不可能因為剛剛生出了羨慕之情,那就去胡亂殺人,胡作非為。
    遵循自己,無有束縛,那才是自在。
    若是連自己都沒了,那不叫自在,那叫瘋了。
    些許羨慕,還動不得他的心,除非.諸如天尊秘境之類的機緣,那他就不得不貪婪了。
    可那般的他快樂也注定會少上許多,行走於人間也注定孤獨。
    若是真擁有小修士的因果,小修士的情緒,然後去覬覦更強者的,遊樂此間,豈不是極樂自生?
    縱然遇到危險,以他跨了許多大境界的真實力量,又豈會應付不了?
    待到離去,斬斷因果,便是逍遙天地之間。
    忽的,宋延想到了白繡虎,章韓,唐寒.
    他取代了這些人,可每一次都是疲於奔命。
    但若是現在他去取代.
    他若是白繡虎,那他可揮手之間就湮滅傀儡宗攻擊,碾死骨煌子,並有餘力去救下小久姑娘。
    縱然不是那時候,之後他也能與安莉好好地活在溫水島上,神仙眷侶,再無遺憾。
    沒有任何危險能真正威脅到他。
    那就是他初次去到安莉身邊的感覺,就好像一個窮凶極惡,每日在生死邊緣打滾的殺手忽的來到了幼兒園。
    他喜歡“幼兒園”的氛圍。
    那裏的一切都是如此美好。
    隻不過,他是宋延,宋延怎麽可能去“幼兒園”,又怎麽可能從“幼兒園”體會到美好?
    但他若真真正正有了白繡虎的因果,那豈不是就可以了?
    他化,方可不入樊籠,方可跳出危險,方可極樂逍遙,方可於井底窺天,方可於不可知出突然出手,掠奪覬覦已久的寶物,然後灑然而去,不留蹤跡。
    宋延沉浸在對於“他化”的感悟之中。
    他隱隱有一種感覺,也許他最終的意境就落在“他化”之上。
    就在這時,他儲物袋中閃過一抹光華,黑色棺槨落地,顯出血屍玉妝。
    婆須沙華再度融入血屍玉妝,然後噠噠噠地走了幾步,走向不遠處空地,旋即站定,雙臂幽幽地抬起。
    婆須沙華和宋延神識相通,而感到這小樹和玉妝有緣,宋延便給予了它可以隨時取出血屍玉妝的權力。
    此時,宋延聽到動靜,忍不住好奇地看去,在他心裏,這小家夥總會帶給他驚喜,讓他心底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開心。
    那開心不沾半點欲念,而是更為複雜的情緒,非要說.那就是一種永恒定格、卻又新生而起的親情。
    宋延好奇起來,問道:“玉妝,你要做什麽?”
    沒有回答,婆須玉妝擺好姿勢,忽的怪異地扭了起來,她翩躚跳躍,原地旋轉。
    宋延目瞪口呆,頓時明白這小家夥在模仿之前銷魂穀的那些舞女跳舞。
    “你你是見我看那些舞女跳舞開心,所以也來跳舞嗎?”
    宋延忽的洞悉了她的想法。
    可下一刹.
    啪!
    咚!!
    婆須玉妝左腳絆右腳,平地摔倒,整個兒往宋延麵朝下地直挺挺倒下,腦門著地,給磕了個極度沉重的響頭。
    她嚐試爬起。
    咚!!
    又給磕了個。
    她繼續嚐試。
    咚咚咚!!
    嘿,這是磕不停了。
    宋延:.
    終於,婆須玉妝沒有再嚐試爬起,因為此時的她身體正怪異的扭曲著,手腳如麻花般扭在一起。
    於是,她身上幽幽地鑽出了一些樹根,那些樹根托著她以一種極度驚悚地方式重新站了起來。
    然後,她又開始原地旋轉,跳躍,閉著眼。
    宋延神色柔和,直接通過神念,傳遞了一個信息:“我教你說話,你這麽有靈智,一定能輕鬆學會。”
    婆須玉妝聽明白了,不再跳舞,而是一步步走到了宋延身邊。
    宋延指了指桌子,道:“桌子。”
    然後用神念傳信道:“跟我發出一樣的聲音。”
    婆須玉妝張開嘴,用怪異的聲音道:“桌子。”
    宋延滿意地點點頭,他開始繼續教導.
    一切都很順利,他感覺自己可能就要多出一位能與他交流的家人了。
    哪怕這家人在正道大能眼裏屬於“需要一劍斬之”,在天地眼裏屬於“必須死”的存在,但它就是自己的家人。
    它不僅是想要逗他開心,想要和他一樣,還會製止他“吃屎”。
    怪物也有怪物的家人。
    宋延滿懷期待著教導到深夜,然後考校般地說了句:“玉妝,晚安。”
    婆須玉妝張口,怪異道:“桌子,晚安。”
    宋延道:“我不叫桌子,現在我叫石煌子,但這是我的假名。”
    婆須玉妝又開口道:“假名,晚安。”
    很快
    兩人的交流變得不可知起來。
    宋延無奈道:“罷了,明日再教你吧。”
    婆須玉妝道:“你吧,晚安。”
    宋延道:“你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嗎?”
    婆須玉妝道:“你爸。”
    宋延:.
    他歎息道:“算了,晚安。”
    “算了。”
    婆須玉妝也仿著他長歎一聲,然後把血屍玉妝送入棺槨,自己則跑入宋延懷裏,根須哧溜哧溜地滑入,三片青銅色葉子一縮,但很快又探出一片,靠著宋延的腦袋,一同入睡。
    經過兩年時間的認真教導,宋延在領悟“他化意境”之前,率先領悟了一件事:婆須玉妝真不是學習的料。你可以通過意識與其簡單交流,但絕對別想教會她說話。
    她.連鸚鵡都不如!
    鸚鵡好歹還會複述一些固定的話,而她現在卻隻會張口就發出毫無意義、不知所謂的句子,就好像從前還在藍星時有人閉著眼在鍵盤上一通亂打,打出什麽字就念什麽字。
    而又有時候,她似乎靈機一動,回憶起了一些詞語,然後洋洋得意地說出來,卻會產生匪夷所思的後果。
    在確定婆須玉妝學不會說話後,宋延就讓她閉嘴當個小啞巴了。
    這一日,宋延正在感悟,趙諾又出現在了門外。
    宋延直接走了出去。
    兩人彼此使了個眼色,直接禦器掠離尋仙穀,往外而去。
    這兩年裏,兩人當真是親如兄弟,隻要外出就一起。
    一起灑脫,一起曆練,一起殺妖,賺了錢也是平分。
    待出了尋仙穀,趙諾嘿然笑道:“老石,今日我們不去凡人區!”
    宋延奇道:“發財啦?”
    趙諾道:“你消息閉塞,不知道外麵情況!我和你說,一個月前我從小道得到消息,說是塵光宗有高手在征伐天災水獸時戰死了。
    這世道啊,越難越艱難了。今次之後,我決定去買一顆絳宮丹,然後吞服,以求早日突破絳宮境!
    所以在閉關之前,定要好好灑脫一次,不留遺憾!”
    宋延道:“胖子,你早該如此了。”
    趙諾道:“嘿,別說我了,你也該閉關突破了。”
    當天,兩人在銷魂穀尋找仙子戲耍,然後又在仙子的推薦下品嚐了高端的食材,品嚐了據說對修玄修士極有幫助的玄酒,而在知道趙諾即將突破絳宮境後,仙子又開始強烈推薦了一款丹藥,並表示“這丹藥能大幅度降低絳宮丹丹毒,縮短突破時間,而隻要肯買,她可以做一些更羞羞的事”。
    於是,趙諾就買了。
    宋延也買了。
    兩人買完,舒服完,就成了窮光蛋。
    趙諾再也買不起絳宮丹了。
    於是,兩人又去荒野一番獵殺。
    這次,兩人招惹了頭高級妖獸,在費勁千辛萬苦,耗盡身上底牌將其重創,然後又追蹤數百裏將斬殺後,兩人欣喜若狂地落在高級妖獸處。
    趙諾連聲道:“老石,發了,我們發了啊!這可是高級妖獸!我.我們居然能殺死高級妖獸,真跟做夢似的。”
    宋延道:“胖子,這次回去,你該收心突破了。一旦突破絳宮境,好歹也能增壽一百。”
    趙諾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下道:“知道了,老石。”
    說完,他又笑道:“還不是因為和你在一起的時光太開心了。”
    宋延無語道:“你說說清楚啊,什麽叫和我在一起的時光?”
    趙諾一反平日裏的嬉皮笑臉,自嘲道:“其實,我看起來樂嗬嗬的,但沒什麽朋友。
    別的修士看不起我。
    我性子怯懦,天賦頗差,又很貪玩,沒錢還經常出沒於那把耍子的場所。
    除了老石你.
    你和我在一起,從沒看不起我,你是真的把我當朋友,當兄弟。
    我.我是真希望這段日子能更長一些。
    此去閉關,我怕出來後,一切都物是人非。”
    說話之間,趙諾眼中竟然泛起了感動的淚光。
    兩人正說著
    宋延忽的輕歎了一口氣。
    他為了體會小修士的日常,所以沒用神識,可即便沒用神識,但此時他卻已感覺到有不懷好意的人正在靠近。
    此番,兩人追殺高級妖獸,已然離開銷魂穀很遠,至於尋仙穀則是更遠。
    而這終究是引來了蒼蠅。
    當然,在蒼蠅眼裏,他們並不是蒼蠅。
    刷刷刷!
    三道修士身影落下。
    而其中,兩道絳宮境氣息肆無忌憚地鋪開。
    趙諾嚇得待在當場,急忙自報家門道:“三位道友,我們乃是尋仙穀修士,還有朋友馬上到這裏。”
    為首絳宮修士掃了他一眼,冷哼道:“把儲物袋丟下來,然後滾吧。”
    趙諾平靜道:“聽過方天盛的名頭嗎?他可是我們朋友!他馬上就到了!”
    絳宮修士愕然道:“方天盛?”
    趙諾傲然道:“對,我朋友很厲害的!”
    那絳宮修士明顯愣在了當場。
    趙諾見機行事,急忙一抱拳,恭敬道:“不過也不叫三位前輩空手而歸,此獸便當是見麵禮了。老石,我們走!”
    說著,他根本顧不得這妖獸屍體,對宋延使了個眼色,就要逃。
    然而,那絳宮修士卻哈哈大笑起來,繼而又重複道:“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趙諾意識到有些不對,但他當機立斷,咬咬牙,又長歎一聲,然後從懷裏掏出儲物袋,正要拋出,一道聲音卻從他身邊傳來。
    “胖子,你沒了這儲物袋裏的東西,沒了這高級妖獸,你還怎麽突破絳宮境?”
    “老石,你哎,快把你的儲物袋也掏出來,給這三位前輩。”
    “胖子,你不打算突破了?”
    “老石,快拿呀”趙諾佝著身,討好地笑著看向那三人,然後道,“我這朋友有點倔,馬.馬上就給,馬上就給。”
    在意識到自己唬不住那三人後,趙諾心底的怯懦徹底爆發出來,此時惶恐難安,不知所措。
    為了表示自己的順從,趙諾將自己的儲物袋率先拋了出去,然後焦急地看向宋延,滿頭大汗地拚命使眼色。
    宋延從懷裏掏出了儲物袋。
    對麵修士抬手一招,卻發現招不動。
    他正欲發火,卻見儲物袋中忽的黑光一閃。
    一尊漆黑的棺槨顯於半空。
    棺蓋打開,露出裹著猩紅衣袍的瓷白血屍。
    宋延懷裏光影一閃,落入血屍。
    血屍瞬間動了起來,三條樹根飛射而出,刺入那三名絳宮修士的腦門,然後在那定格的驚懼眼神裏“咻”得一吸,那三人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幹癟,化作幹屍,又被林風一吹而化作塵埃,消失殆盡。
    婆須沙華收回沾染鮮血的樹根,陡然之間又往回射去,方向竟是趙諾!
    趙諾整個兒已經嚇傻了。
    ‘住手!’
    宋延在神識中厲聲製止。
    婆須玉妝這才不甘不願地停了下來。
    趙諾嚇得跪倒在地,顫聲道:“老.老石,你不.您.我什麽都沒看到,我.”
    他已嚇得褲子濕了。
    宋延抬手招來那三人儲物袋,稍作探查,將其中的追蹤氣息除去,然後蹲下來,連同趙諾的儲物袋一同塞到了他手裏,道了句:“胖子,好好修煉!”
    趙諾愕然抬手,看著那熟悉又陌生的臉龐,道:“石”
    宋延道:“我也很開心我們在一起的時光,但現在該結束了。”
    說罷,宋延收起婆娑玉妝,飛射往遠。
    趙諾愣了許久,也才取了儲物袋,神色複雜地離去,待其入了尋仙穀地界後,陡然身子一僵,心底生出一種奇異的失落感,好像忘記了什麽重要的事,可未幾又恢複了原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