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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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林各宗,有資格在玉京城建正式的別院也就四大宗,如今添了飛花劍派。
    這算是大喜事。
    派人過來觀禮既不費什麽事也給了人情。
    偏偏四大宗竟然沒派人來。
    這麽不講人情世故,這般直白?
    因為瞧不起飛花劍派呢,還是因為別的緣故?
    武林宗門行事與朝廷官員不是一路,思維方式不同,身為宗武司的員外郎,要仔細揣摩才好。
    楚致淵說了一會兒話,抬頭看了看天,笑道“時辰已到,周大人,開始吧。”
    “叮……”
    “當……”
    鍾磐清鳴聲悠悠響起。
    “世子爺。”一個內務府中年官員一臉諂媚的笑,雙手捧著一個兩米長一米寬的紫檀木盤湊上前。
    這內務府官員又瘦又小,被這紫檀木盤一比更顯瘦小,盤上還擺著高高的三牲,仿佛一下就能把他壓垮。
    可他卻輕鬆的托著,顯然身負武功。
    楚致淵擺擺手。
    郭馳與王府護衛讓開路,讓這內務府的主事周慶豐來到近前。
    楚致淵對他輕頷首,沒露笑臉。
    他算看透了內務府的官員。
    對他們沒必要客氣。
    對他們再客氣,你若是不得勢,他們一樣怠慢,你若是得勢,再不客氣他們一樣恭恭敬敬。
    他打量著紫檀方盤,沒什麽差池。
    方盤上的三牲是祭天地之用,要在動土之前獻上祭品以尋求天地庇護。
    楚致淵看向陸婉“陸長老,我們一起吧。”
    “好。”陸婉上前,與楚致淵一起托著紫檀方盤,來到已經布置好的祭桌前。
    紅布鋪祭桌,一直鋪到了桌前兩丈。
    祭桌上擺著金光閃閃的香爐,香爐前是六個大碗,碗內鮮花美酒甘泉。
    兩個禮部吏員已經點燃六柱香候在兩邊。
    “叮……”
    “當……”
    鍾磐清鳴聲中,眾人的矚目中,楚致淵與陸婉神情莊重的放下紫檀方盤,接過三柱高香各自插到金香爐中。
    又接過兩隻金碗盛的酒。
    酒香四溢,金碗閃輝。
    先澆一點兒到東邊,再澆一點到西邊,然後是南邊,再是北邊,最後潑到正中央。
    將碗遞到一旁後,他們肅然合什一動不動。
    一個褐袍老者來到近前,身形頎長鶴發童顏,揮金色木劍繞祭桌疾走,嘴裏喃喃有聲,誦持經文。
    誦經聲忽高忽低忽遠忽近,仿佛悠悠飄自天際。
    這是厚土教的高功長老在向天地通傳祭文。
    這位厚土教的高功長老腳下步法奇妙,行走之間宛如在水中滑行,飄逸若仙,可又似每一腳都令大地震動,給人奇異的差異感。
    楚致淵閉著眼,將這位高功長老的變化看得清清楚楚,發現一股奇異力量從地底鑽進他身體。
    因為地元訣,他對大地的力量格外敏感。
    這高功長老調動這股力量,令誦經聲越發奇異,隨著誦經聲,大地鑽進他身體的力量越來越多。
    待繞著香案與他們兩人走過九圈,他身上的力量已經漲了十倍,濃鬱宛如實質。
    超感之下,他發覺這力量極似地元訣所吸納的元氣。
    這厚土教並非純粹的唬人,有真本事,怪不得信眾越來越多,發展壯大。
    高功長老忽然長喝一聲“皇天在上,後土在下,四海鹹平,萬民安息,香火永在,萬世不易,無量地尊!……無量地尊!……無!量!地!尊!”
    喝聲越來越高,宛如洪鍾大呂,震蕩四周。
    他身上洶湧力量猛的爆炸。
    頓時狂風呼嘯,塵土飛揚。
    以他為中心的周圍十丈之地一塵不染。
    “無量地尊……”高功長老聲音低沉下去,合什朝四方各一禮,然後收回金木劍。
    楚致淵睜開眼,稽首“無量地尊。”
    “無量地尊。”飛花劍派的長老與弟子們紛紛合什。
    楚致淵上前“祝長老,辛苦了。”
    高功長老祝一山稽首道“員外郎大人,老朽功成身退,且告辭。”
    他一副冷淡的表情,拒人於千裏之外。
    楚致淵頷首“有勞。”
    祝一山大步飄飄而去,兩個厚土教的弟子緊隨其後,三人眨眼鑽進了前麵的小巷消失不見。
    高淩峰惱怒之極,冷冷瞪著他們的背影。
    厚土教這幫家夥太過傲慢,如此對待從五品的朝廷官員。
    這是沒把朝廷放眼裏,沒把皇家貴胄放眼裏。
    楚致淵神情平靜,心下也暗惱,記下一筆。
    隨著厚土教高功長老離開,這一次的儀典便算完成。
    楚致淵想要離開,卻被陸婉與其他三位長老盛情挽留,說已經是中午,吃過飯再走不遲。
    已經在流雲樓訂下了雅間。
    楚致淵稍一沉吟便答應下來。
    他也想探一探飛花劍派的底。
    身為宗武司員外郎,會一直跟武林宗門打交道,弄清楚他們底細與態度還有思想動態是極重要的。
    出了岔子,自己這個員外郎也逃不掉責任,沒了功勞白忙活一年。
    一行人來到流雲樓三樓,進了一間雅致屋子。
    桌內擺了一張圓桌,桌邊坐下了楚致淵及高淩峰,還有內務府與其他官員。
    飛花劍派的是陸婉及另三名長老,剩下的弟子沒資格入座,去了外麵吃飯。
    兩邊落座之後,一番東扯西扯,然後再吃飯喝酒,原本拘謹的另外三名長老,也漸漸打開了話匣子。
    他們忍不住發牢騷。
    原本以為來到玉京之後,等待飛花劍派的會是恭維、巴結與奉迎,結果卻是冷漠。
    宛如當頭一盆涼水澆下,涼透心兒。
    他們實在不明白為何受如此冷遇,難道世人不知飛花劍派注定要騰飛嗎?
    這個時候不親近討好,那要等到什麽時候?
    他們的牢騷讓陸婉頗為尷尬,隻能提醒三人少說幾句,再說幾句轉圜,消除尷尬。
    楚致淵不置可否,神情矜持冷淡。
    世子身份的尊貴還是要維護的,平易近人也有個度,不能真把自己拉低到他們一個層麵。
    他一直在觀察這幾個人。
    這三個中年人之中兩個真的動了情緒,真心實意發牢騷,另外一人卻是裝作激動,其實很冷靜,是在表演。
    “員外郎大人恕罪,程師兄與黃師兄也是憋壞了。”陸婉不好意思的道。
    楚致淵笑笑“玉京高手太多,玉京人有一種錯覺,進先天易入反掌,入宗師也沒那麽難。”
    陸婉四人深有感觸的點頭。
    不到玉京不知天下宗師何其多。
    飛花劍派內,先天已經是高手,宗師是鎮派高手。
    到了玉京城才知道先天高手不值錢,宗師高手多如雲,也就大宗師才真正珍稀。
    楚致淵淡淡道“玉京浮躁功利,飛花劍派是出了宋大宗師,可宋大宗師不可能事事出頭,凡事終究要靠飛花劍派自己,……試問,如果飛花劍派幫不到他們,他們又憑什麽折腰低眉?”
    他目光一一掠過陸婉四人“陸長老,本官交淺言深,要說幾句難難聽的。”
    “員外郎大人請說。”陸婉明眸凝視他。
    其他三個長老也瞪大眼。
    高淩峰他們也看向他,想聽聽這位世子要說什麽難聽的話。
    楚致淵道“四大宗弟子在朝廷裏做事素來老老實實勤勤懇懇,不敢懈怠,再看你們飛花劍派弟子,比四大宗弟子自視更高!”
    他有超感,聽到了飛花劍派弟子們的抱怨,看出飛花劍派弟子們的膨脹心態。
    久貧乍富,心態膨脹,再所難免,這是無法壓製的人性。
    “……”陸婉四人沉默。
    楚致淵道“鎮武司鎮壓的皆是武林中作奸犯科之輩,無一弱手,貴派弟子真能在鎮武司站住腳?”
    陸婉蹙眉“我們……”
    楚致淵擺擺手“奉勸幾位長老一句,不到先天的弟子別進鎮武司,否則隻會平白折損,……這些話本官不該說的,看陸長老盛情,幾位長老樸實,便掏心掏肺說了,姑且聽之吧。”
    “……多謝楚大人!”陸婉盈盈起身,肅然抱拳“大人的話,我會帶給掌門與其他長老。”
    楚致淵搖頭“貴派處境暫時艱難,但前途光明遠大,一時之榮辱也沒必要太看重,說些高興的事吧。”
    “對對,說點兒高興的……”高淩峰忙笑道“玉京城裏還是有很多趣事的……”
    “對對……”眾官員紛紛迎和。
    ——
    在散了酒席,離開流雲樓,返回禮部的路上,高淩峰忍不住道“大人當真一片仁心。”
    換了自己,絕不會說這些提點之語,一片好心多數是換來憤怨,並不會被感激。
    “求個問心無愧,”楚致淵道“我們是宗武司,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犯錯,給朝廷添麻煩。”
    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幫一把飛花劍派,至少能在宋大宗師那裏留下好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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