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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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到星期一的晚上,子墨回家後不斷嘟囔著頭暈,不舒服,說中午因為沒帶作業被罰抄了,害得中飯也沒來得及去吃。杜薇看他晚飯也沒吃幾口,要寫作業前一副無精打采的疲倦樣,便讓他先上床睡一覺,晚點再起來洗澡和寫作業。
到了快九點,喊起來洗了個澡,他還是覺得頭暈,於是便讓他睡了,說要是明天早上好了再補作業,實在補不了就跟老師說一下。
誰知道第二天他還是顯得不太好的樣子,問他能不能去上學也不吭聲。杜薇先出發去公司了,晚點打電話給林木問他情況,他很氣憤的樣子,說不知道他去不去學校,問他總不吭聲,他發了通脾氣,也走了。杜薇隻好跟老師說明情況。
不久後林木又打電話來,氣呼呼地說:“我知道我回去後發現他在幹嘛嗎?他在家裏玩PAD,氣死我了!”
杜薇聽他一說倒不覺得驚訝:“你讓他一個人呆在家,他自然會玩,誰讓你沒藏好的。”小孩子愛玩的天性,杜薇可以理解,畢竟他也不是病得很嚴重。
“我打了他一頓,看他再敢給我裝病!”
“你幹嘛呀,就算沒生病,我看他多少是有點不舒服的。”
在林木看來,馬上臨近期末考試了,連上學這麽重要的事都不去做真的太讓他生氣了,杜薇反而覺得反正要期末考試了,該學的都學完了,一天不去學校也沒啥事。
但是真正的情況是,她對孩子的學習情況了如指掌,基本每一個知識點子墨也都經過了她這一關,所以對於學校的學習,一向看得沒有其他家長那麽重。
而林木,完全將孩子交給了學校,交給了老師,交給孩子自己,認為這些都是孩子自己要配合老師去完成的任務,跟自己無關。
杜薇覺得他很無知。
晚上回家以後,才發現子墨被林木打得有點嚴重,腿上被衣架的鐵絲抽得一條一條紅色的印記猶然醒目,把杜薇心疼得止不住流淚。她不敢當著子墨的麵去批判林木,但背地裏狠狠地跟他吵了一架。
吵得最凶的,倒不是因為心疼子墨挨了這頓打,而是因為林木那看來似乎永遠也更改不了的教育觀,與杜薇有極大衝突的育兒觀。
因此,當第二天傍晚收到舒南的微信,說他準備帶舒書去宋飛翔體育場那裏打羽毛球,問她和林木有沒有時間也帶子墨去的時候,杜薇稍加考慮就答應了,她想正好帶子墨出去散散心。
“舒南叫我們去打羽毛球,你去嗎?”杜薇站在客廳朝著躺在臥室床上的林木冷冷地問道,他也是餘氣未消,直接回道“不去。”杜薇本也沒指望他會去。
好在林子墨還是有一點運動細胞的,除了從小喜愛的足球外,最近也自學會了乒乓球,第一次打羽毛球也能一連接上好幾個。
舒南注意到他腿上未消的傷痕,問他是怎麽回事,他毫不掩飾地說是被爸爸打的。
舒南看向杜薇:“怎麽林木還真興體罰孩子麽?”
“很少,沒那麽想的那麽誇張,他真是被氣急了,子墨裝病不去上學,偷偷在家玩電子遊戲呢。”杜薇慌忙解釋道。
休息的間當,杜薇問舒書一些近期發生的事情,舒南便拿出手機跟子墨一起玩開了。
“你想不想看一下叔叔自己開發的遊戲?”
“是什麽?”子墨馬上來了十二萬分的興致。
舒南打開一個小程序給他講了起來,“你看,遊戲除了那樣玩,還能這樣玩,更重要的是,它能帶動我們活躍思維,提升我們思考的能力。如果玩一些傻瓜似的所有人都會的遊戲,不是太沒勁了嗎?”他邊示範邊解釋道。
“哇,舒書你爸爸也太厲害了,這看起來有點意思。”子墨開心地叫道。
“如果你們努力學習,以後便也能自己開發好玩的遊戲了。”
教會子墨後,舒南讓他拿著手機自己玩,轉而對杜薇問道:“你今天看上去好像有點不開心?林木怎麽沒有來?”
“哦,沒什麽,隻是一點小事。”
“什麽事,不想說嗎?”杜薇從沒想到舒南也有這麽八卦和充滿好奇心的時候,不曉得他究竟是為了活躍氣氛呢,還是真的對自己關心入微呢。
“就,沒什麽好說的。”杜薇轉而問他其他問題:“聽媛媛說起,你最近的工作挺忙的,好像在搞一個什麽立項。”
“是的,現在不是都在搞A人工智能嗎,學校也不得不去深入研究這塊領域。”
“嗯,我們F行業的銷售們都害怕著呢,生怕自己的飯碗被機器給替代了去。不過沒想到你跟媛媛也蠻談得來的啊。”
“對了,上次我不是帶舒書去南京參賽嗎,朱媛媛也剛好去那裏旅遊了,我們還一起參觀了夫子廟、秦淮河呢。忘記跟你說了。”
杜薇笑道:“你也沒有必要跟我說。”
這個時候,宋飛翔過來了,他拜托了杜薇一件事情,就是替他麵試一位助理,他知道杜薇曾有多年招聘的工作經驗,看人應該很準,杜薇答應了。
杜薇沒想到宋飛翔的公司還做得挺大的,辦公室也很豪華氣派,麵試倒不是什麽難事,她事先問清楚了宋飛翔對人的要求和期望,憑借著豐富的過往經驗,很快就在倆個候選人中選定了一位更成熟穩重的。
“我覺得你說得很有道理,多虧了你幫我做出抉擇。”在聽完杜薇的分析後,宋飛翔感激地說道,這個時候,杜薇正坐在他辦公室的會客沙發上。
“那我該回公司了,沒請假,還是偷偷溜出來的呢。”
“杜薇,其實有句話我一直想問你,你能不能先答應不要生氣?”宋飛翔突然說道。
“什麽話?”
“我一直很納悶,你為什麽會選擇林木呢?”
“你是什麽意思?”
“憑你的條件,完全可以有更好的選擇。”
杜薇一瞬間覺得很生氣,但接下來又覺得有點五味雜陳弄不清滋味,她有點慍怒地盯著他,於是宋飛翔接著說道:“當然,我自己也不是個多會選擇的人,你看我老婆現在成天呆在家又不工作,跟個黃臉婆沒啥倆樣。女人哪,還是不能隻在家帶孩子,看你一直在職場上拚鬥著,多有活力。”
杜薇想想,覺得宋飛翔也並無惡意,自己不應該過於小氣,想得太多,於是收回自己的怒意,回答道:“就當是蘿卜青菜各有所愛吧。”
第二天,杜薇意外地收到一個同城跑腿送過來的禮品盒,確認了名字和電話號碼後便讓她簽收。拆開以後她在周邊同事的尖叫聲中大吃一驚,是一個最新款的LV挎包。
林木顯然不可能是送禮物的人,連能排上號的嫌疑都沒有。杜薇一瞬間想到的是舒南,但是卡片的留言讓她認識到原來是宋飛翔,他寫的是感謝她的鼎力相助。
可是她隻是花了倆個小時幫他麵試而已。
當她來到宋飛翔的辦公室將禮物將他桌上一放的時候,她內心其實還是戀戀不舍地看了這個包包一眼,不論是誰送的,這畢竟是這輩子收到的最貴重的禮物,她承認自己內心是有種強烈的想把它留下據為己有的渴望的,但她最終打倒了這種渴望,告訴自己收下的理由太過牽強。
“你不要太見外了,對我來說這個不算什麽,我送得起。”
“可是我收不起。”
“杜薇,其實我想告訴你的是,你本該值得擁有更好的。”
“謝謝,我會在能力範圍內給自己最好的。至於這個包包,我覺得還是送給你老婆更合適,你送過她禮物嗎?從來沒有想過她幫你打理家裏的一切有多累嗎?”
宋飛翔厭煩地揮揮手:“她怎麽能跟你比。”又說:“我整個人都送給她了,她還要什麽禮物。”
“你老婆挺不錯的,會彈鋼琴,還那麽賢惠,對你那麽好。要是我也有她那樣的藝術細胞就好了,看得出來她年輕的時候一定很漂亮。”杜薇想趁機多提提段曉蘭的優點,讓他重新重視一下身邊被忽視的人,沒想到宋飛翔更不耐煩了,一副什麽都懶得說了的樣子。
如果僅僅因為這件事情,杜薇還能勉強說服自己忘掉宋飛翔給她帶來的丁點不適感,偏偏第二天下午下班時,好死不死地又遇上了他。
當時她正因為園區內狹窄的停車位車開不出來,感覺到了離旁邊的車輛越來越接近,再動一點點都會擦著別人的車的地步,她不知道自己該進還是退,該往左邊還是右邊打方向盤,急得不行的時候,剛好宋飛翔就出現了,指揮著她很快就將車開了出來。
杜薇在單行車道上停下車,將頭探到窗邊給宋飛翔道謝,沒想到他卻過來輕輕地拉開車門,然後幫她扣上安全帶,順帶還在她耳邊加了一句:“你今天很漂亮。”
杜薇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他已經抽身離開了,於是隻有對著他背影生悶氣的分。
杜薇想自己應該沒有冤枉他,他明明隻需要提醒下自己安全帶忘係就好了不是嗎,他的行為真是太過了。
她當即給舒南發了條微信:以後去打羽毛球不要叫我,我不會再去了。
“怎麽啦?發生什麽事了嗎?”舒南普通的問話卻從他閃電般的回複速度裏透露他滿滿的緊張。
“跟你無關,是我和他不對付。”於是杜薇回複道,氣呼呼地開車回家了。
與宋飛翔的關係好解決,隻是與舒南間的聯係一旦建立起來,似乎再也沒那麽容易徹底切斷。
當舒書接下來一次次地出現情緒波動的反常,比如突然接連一兩天都不進食,或者在跟舒南的某次談話後又突然將自己反鎖到房間,第二天還不去上課了,或者是將自己從前的畫作全部都撕爛,這個時候舒南不得不再次求助於杜薇,因為每次杜薇的到訪,都能幫他解決掉當時的問題。
舒書對杜薇的介入表現得非常合作和順從,有一次,杜薇跟舒南討論起舒書的問題,說她已經充分分析過河查閱過相關心理學資料,確定舒書是對她發生了嚴重的移情作用,也就是說將自己對死去的媽媽的一部分感情轉移到了自己的身上,他對自己的媽媽,或許真如他自己所說的既愛又恨,愛她對自己的愛,恨她對自己的所有嚴格要求,還有狠心的離去。但是對於杜薇,他可能出於過多的依賴作用,而隻有愛了。
但在這樣的一次次之後,舒南看杜薇的目光也越來越深沉,這似乎是不可避免的一種情感的延續和發展,在舒南為自己有理由理所當然地利用舒書的症狀會見杜薇而欣喜的同時,杜薇開始想著自己如何才能讓舒書盡快好起來,好讓自己擺脫這樣的局麵。
她找了個時間和機會,將舒書帶去舒南上課的地方,想讓舒書注意到對自己父親的情感,並最終將這種感情轉移到他爸爸身上去。
“你看,你爸爸講課的時候多帥,他能將自己的知識傳播給好多好多的人,下麵那麽多厲害的大哥哥大姐姐看到了嗎,都是他的學生,他們聽得那麽認真,說明你爸爸是個很有魅力的人呢。”杜薇一邊說著,一邊自己就先沉醉了,不得不承認,舒南認真的時候還是那麽吸引人,整個教室鴉雀無聲,大家都很專注。
舒書從門口偷偷看著舒南,眼裏似乎也慢慢地閃出了光彩。
舒南發現他們時的表情自然是欣喜不已的,“你們怎麽會來?”
“我想帶他了解下你工作的地方。”
這時候一個長直頭發的女孩子走過來,親切地跟舒書打招呼。杜薇注意到,整個教室寥寥幾個女學生,使得這個大眼睛的漂亮女生顯得尤為醒目。
“這是我的學生丁莉,她幫我照顧過舒書好幾次。”舒南解釋道。
“教授,這是你女朋友嗎?”丁莉問,杜薇從她裝作隨意的語氣中聽出一份不開心來,不禁想自己是不是多疑了。
“女性朋友。”舒南簡單的回答顯然不太讓女學生滿意,她不經意地撇了一下嘴巴,然後熱情地要求帶舒書去買點零食吃。
“你願意跟姐姐去嗎?”舒南問舒書。
舒書搖搖頭,於是杜薇解釋道:“哦,我剛才有說過要帶他去你辦公室參觀一下,可以嗎?”
“當然可以,走吧。”舒南回過頭向丁莉投去一個友好的笑容,便帶著二人離開了,落寞的丁莉身邊很快又湧上來幾位同學,興致勃勃地問她:“舒教授的女朋友?看起來不錯啊,還挺養眼的。”
“那當然啊,舒教授能看上的人怎麽也不會差吧。真好奇,她是做什麽的呀?”
“唉,像舒教授這麽優秀的男人要是多點就好了。”
大家嘰嘰喳喳地散去後,丁莉跟著自己唯一的好朋友段曉蘭往食堂走,段曉蘭便勸她:“我看你還是對舒教授死心吧,他不會對自己的學生有任何別的想法的,而且他還比你大那麽多呢。”
“師生戀怎麽啦?大點又怎麽了,我就喜歡成熟類型的。”
“可是你沒看到他剛才那開心的樣子嗎,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他表現出這種自然流露的興奮,女人的直覺,八成就是心有所屬了。”
“不,我不相信,一個老女人而已,能有多少吸引力,我都清楚地看到她眼角的皺紋了。”丁莉固執地覺得自己的青春靚麗定是打敗一切的的有利武器,她的朋友對著她唯有搖頭歎息的份,一個勁勸她不要陷進去太深。
讓杜薇沒有想到的是,舒書竟然主動牽起了她的手,這也就罷了,幾分鍾後,他又牽起了舒南的手。
舒書近段時間變得主動和開朗起來,的確是一個不錯的結果,但這個結果,杜薇覺得自己承受了太多的代價——尤其是心理上的。
這種畫麵給舒南一眾同事的既視感是什麽簡直不言而喻了,她自己不忍心掙開,可也沒辦法承受。
因此,當朱媛媛再次出現在她麵前,一本正經地跟她說自己決定離婚的原因是因為舒南的時候,她僅在短暫夾雜著酸楚的震驚後,便決定支持她。
她很快就開始著手帶著媛媛去舒南家接近舒書的計劃,在舒書麵前各種吹噓媛媛的愛好優點,舒書很聽她的話,於是很快也跟朱媛媛熟絡起來。
在杜薇看來,她回避舒南是一種本能,而媛媛愛上舒南則是一種意外。這個世界總是充斥著各種各樣的意外,舒書的出現是意外,丁莉的出現也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