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聳動的喉結就掛在匕刃上，讓他連口水都不敢再往下咽，
    “你，你什麽——”
    “閉嘴。”
    蕭鳴的聲音彷如來自地獄，他的眼睛此刻通紅，拿刀的手抵著此人的脖子，卻根本壓不住顫抖。
    “小，小爺……有什麽話好好說，我就是個當兵的，聽的都是上頭將軍的命令……”
    蕭鳴本想借著這人的嘴多打聽些消息，可現在……
    他看著縮在角落裏，衣不蔽體，腿上還淌著血的宋芸，還有她懷裏緊緊抱著的孩子，那孩子沒有一點聲音……
    而曲三年摔在了地上，隻是拚命的用頭去撞著地，撞的頭破血流，血淚混作一團……
    蕭鳴閉了閉眼，
    “你們是兵麽？”
    “是！我們是啊，我們還是慕容火雲——唔！”
    蕭鳴一手捂住他的嘴，匕首在他胸腹處連捅數刀，直到那人的身體徹底沒有了力，蕭鳴鬆手，將手上的血擦幹淨，而後走到宋芸跟前，
    “芸兒……”
    宋芸緩緩抬眼，那完全失了神的目光像個木偶一樣，似是這會兒才看清他是誰，眼裏重新聚了光，驚懼，悲痛，憤怒，絕望，這些情緒一湧而上，在一瞬間就把她自己給淹沒了，
    “啊……啊啊啊……！”
    蕭鳴將她緊緊抱住，“沒事了……沒事了……”
    “他們是禽獸，他們是魔鬼……啊啊啊……”
    “阿鳴……”
    曲三年喚了他一聲。
    “三哥……”
    曲三年似是在用盡全力往他們的方向爬過來，
    “阿鳴，你快走，那個少將軍，那個少將軍是衝你來的……”
    “三哥，我先送你們去安全的地方。”
    曲三年滿手的血，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你聽三哥的話，你換上這畜生的衣服，趕緊下山……”
    “三哥，你們還活著，其他人也一定還活著！”
    曲三年搖頭，
    “沈家寨和司徒家都被殺光了，他們兩把火就把兩座山頭燒的什麽都不剩了……他們是禽獸，是真正的禽獸……”
    蕭鳴扯過桌子上蒙著的布，將宋芸裹好，
    “我送你們去山牢，那邊入口隱秘，除了寨子裏的人沒人知道，你們先躲那——”
    “知道！他們什麽都知道！他們對雲歸山了如指掌……蕭鳴，有人替他們領路，有人把寨子裏的一切都告訴了他們……”
    “三哥求你了，快走吧……”
    曲三年用力的推了一下蕭鳴，蕭鳴竟是被推了一個踉蹌，隨即就見宋芸拾起地上的匕首，沒有一絲猶豫的插進了自己胸口，
    “芸兒——！”
    蕭鳴的反應已經夠快，可宋芸死意已絕，“三哥，來生……我再為你曲家生個孩子……”
    曲三年伸長的手，緊緊的握住宋芸的手，他張著嘴，卻連妻子的名字都喚不出……
    他用盡了全力，卻依舊沒能爬到她身邊，哪怕給她和孩子一個依靠……
    “噗——”
    曲三年吐了一口濃黑的血，他看向蕭鳴，
    “活著……活下去，替我們報仇！”
    “……”
    曲三年眼底是恨絕了的深淵。
    “芸兒，芸兒……”
    蕭鳴把曲三年扶起，讓他靠在宋芸身邊，
    “三哥，你在這裏等我，我去找點工具背你走。”
    蕭鳴說著就在屋裏翻找起來，眼淚跟著四處落。
    曲三年伸手緩緩的輕輕的把宋芸還有他們那個連一歲都不滿的兒子，緊緊的抱在懷裏。
    “蕭鳴……你現在可明白，為何寨主不許你下山？”
    “……”
    蕭鳴的身體僵硬，而後，“嗤”一聲！
    他眸子瞪大，手搭在架子上，緩緩收緊，身體也止不住的顫抖。
    架子上的一個住籃子裏，還盛著一團毛球，和一件織了半片兒的小衣服……
    蕭鳴用床單把他們蓋住，而後聽了曲三年的話，將那名士兵的衣服換上。
    把能用上的武器，兵刃都裝備好，最後戴上火雲軍的士兵頭盔。
    他輕輕的把門關上。
    蕭鳴換了衣服，走在寨子裏，各家小院裏都是聚集在一起烤火取暖吃著東西的士兵。
    “喂！火雲軍的！過來一起吃點東西啊！”
    蕭鳴看了他們一眼，再一定睛，這裏是……
    藥婆婆的院子。
    “少將軍不是說一個活口都不能留麽？”
    “著什麽急啊，這能殺的已經都殺了，剩下的就在躲貓貓呢，等少將軍那頭下令，一把火燒幹淨了就沒事了。”
    “……”
    “誒呀，就一個小山頭，咱們這麽多兵，還剿不幹淨？快快快！這以後火雲軍和咱們洪城的將士就是一家人了！”
    蕭鳴走了進去，隻是沒有坐下來，而是徑自往那兩間屋裏走。
    洪城的士兵以為他是在恪盡職守，不由揶揄了兩句，
    “將領們又不在這，做給誰看呢！”
    “這院裏就一個老婆子和兩個小畜生，都在後頭呢！”
    蕭鳴繞到了後院，下一秒，整個人都定在了原地，腳像灌了鉛一樣，藥婆婆的頭就懸掛在院後的桂樹上。
    “你別看這老太婆，弱不禁風的樣子，會使毒！好幾個士兵都中了招，走幾步路就倒了。”
    “所以你們就砍下了她的頭……”
    蕭鳴喃喃。
    “這老太婆的手段讓人怵的慌，還有兩個小兔崽子幫她，你看我這手上，就給一個小胖墩兒咬的，不過那兩個兔崽子見這老太婆被砍了頭，嚇得一起跳下了山崖。”
    蕭鳴心口抽緊。阿福阿康那倆小子最是怕死……
    他攥緊拳，
    “少將軍要剿匪，可這些老人，孩子，婦女……也能算是匪麽？”
    “小弟兄，你這話說的就很奇怪了！這誰不知道雲歸山上住著的全是山匪，這山匪欺壓百姓的時候，何時分過男女老少了？”
    “就是啊，小兄弟，你看起來年紀還小，可能這種場麵見得少，以後見慣了就沒事了！”
    “見慣了就沒事了……嗬嗬……”
    蕭鳴低低的笑了兩聲，“是沒事了，還是麻木了……”
    他身後的幾個士兵看他這個樣子，隻覺得有些瘮得慌，“你，你怎麽了？人殺多了瘋了？”
    蕭鳴閉了閉眼，一個旋身，劍光在黑夜中瞬現，而他身後兩人的頭，便從脖子上滾了下來！
    “你，你是什麽人！”
    “你們不配知道！”
    劍光閃爍間，幾個人連聲音都來不及發，人就已經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