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鳴把那兩隻兔子帶了出來，一隻通體雪白，名叫清蒸，另一隻像踏著四團灰雲，名叫紅燒。
    “找個地方躲起來。”
    蕭鳴把它們放到了山坡上，甚至沒有時間看他們蹦蹦跳跳的走開便往淩絕峰趕去。
    這一路上士兵們的閑談，他已經聽了不少。
    那慕容火雲軍的少將軍慕容烈，還有洪城的那個狗官蒙源，此刻就在淩絕峰上。
    淩絕峰……
    蕭鳴心口都抽痛了。
    蕭鴻的眼睛瞎了，最是年輕力壯的弟兄們，也都被他說服進了雲歸營，幾位長老年事已高，而武功最為厲害的於南星，也已經為了保護他，不知身在何處，不知是生是死。
    蕭鳴每往淩絕峰走一步，便會看到更多橫在山坡上的屍體。
    這麽多的屍體……
    雲歸山究竟有多少人夠他們這樣殺……雲歸山，還有活口麽？
    “就是掘地三尺，也必須要把雲歸山那個少當家找出來！快快快！”
    “你們說這山寨的少當家會不會就不在山上啊？要是在山上的話，能親眼看著自個兒的親人被這麽折磨？”
    蕭鳴人就站在一塊巨石後頭，聽到這兩個士兵交頭接耳，便打算擄過來問清楚上麵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可他的步子還沒有邁出去，胳膊卻被拽住，他心下警鈴大作，一想到有人在他毫無知覺的情況就貓到了他的身後……
    “大虎？”
    蕭鳴看到秦大虎和自己一樣，穿著火雲軍的衣服時，眉頭緊蹙。
    秦大虎示意他噤聲，拖著他往另一個方向走，直到躲進了一個小山洞裏，山洞裏還有兩個人，一個是白蘿卜，一個是白蘿卜的娘親柳嬸兒。
    “少，少當家？”
    白蘿卜正要鑽出來，秦大虎卻拖著蕭鳴鑽了進來，“小心一點……”
    “你怎麽回來了？！”
    和仙桃不同，白蘿卜壓著嗓子的這一句，更多的是埋怨，“這火雲軍的少將軍一直在找你，寨子裏知道你去了陽城的幾個弟兄還有寨主他們，沒有一個鬆口。寨主夫人的意思是讓這幫畜生以為你已經死在了山上，可你怎麽還跑回來了？”
    “死了這麽多人，你們就讓我看著麽？這裏燒起的火，在陽城的酒館都能看到。”
    蕭鳴的眼睛紅的嚇人。
    “看來你已經在山上待了有一陣了……”
    秦大虎抿了抿唇，“那你更該知道，你回不回來結果都一樣。”
    蕭鳴看向秦大虎，而就這短暫的令人屏息的寂靜總，蕭鳴聽到了山後頭傳來的聲音。
    “慕容？哈哈哈哈，火雲軍？老子呸——！”
    蕭鳴錯愕，
    “老爹……”
    “他們把活著的人都趕到了懸崖邊，每一刻鍾殺一個，殺完就把人踹下去……”
    蕭鳴聽罷，再次肅穆的看向秦大虎，
    “你不是在雲歸營？”
    “你人在陽城都能看到這裏的火光，我身在雲歸營，離得這麽近，能察覺不出異常麽？”
    “……你是偷跑出來的？”
    “這幫子火雲軍和蒙源那狗官夜間行軍，神不知鬼不覺，當時我在小解，看到行軍隊伍，隻想著是不是又有戰事在即。”
    “但是回去以後想想總覺得心裏不安，想起來先前聽燕州世子說過一些話，說什麽雲歸山功過難定，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所以我就偷跑出營，直接回了雲歸山寨，沒想到這支隊伍真的衝雲歸山而來。”
    “……那你怎麽沒回營裏喊人？”
    “所有下山的路都被封鎖了，我摸黑抹了一個士兵的脖子，換了身衣服想混下山去找你！但是遇到了白蘿卜和柳嬸兒，柳嬸兒別嚇傻了，我又隻好把他們倆安頓好，寨主和夫人都被抓了，我和白蘿卜就在籌劃著怎樣才能先救出寨主。”
    蕭鳴的唇抿成了一條線。
    想想也是，以慕容火雲軍的速度，隻怕秦大虎還沒搬來援軍，人就已經都沒了。
    “那你們想出什麽辦法了麽？”
    蕭鳴問道。
    秦大虎和白蘿卜的視線有些躲閃。
    “想不到就想不到，不說話是什麽意思？”
    秦大虎看了白蘿卜一眼，再看向蕭鳴，“白蘿卜想要扮作是你，然後把人都引導荒山，最主要的是把這火雲軍的將領引過去。”
    蕭鳴以為自己聽錯了，
    “白蘿卜……你不要命了？”
    白蘿卜看向蕭鳴，眼眶裏噙滿了淚水，
    “少當家，這是寨主夫人的意思，大虎哥趁著天還黑，那些士兵又困懨懨的時候，偷跑進去過一次，本來想趁機把寨主和寨主夫人救出來，卻被他們拒絕了。”
    “……”
    “寨主夫人說，雖然這火雲軍是奉朝廷的命令，衝雲歸山而來，但那慕容烈，則是衝著少當家你來的。”
    白蘿卜握住蕭鳴的手臂，
    “夫人還說，雲歸山已經沒救了，但隻要少當家活著，遲早有一天，雲歸山還會活過來……”
    “胡說……”
    白蘿卜搖了搖頭，“你聽我說完，寨主夫人還說，這慕容烈並不知道你的長相，也不知道你人不在山上。所以……”
    “所以你們覺得隻要找一個替死鬼出來，就能讓慕容烈相信我已經死了？”
    “……至少可以一試，他們本來也沒打算放過任何人。那少將軍何等囂張，上來就說，奉聖旨，領火雲軍，剿滅雲歸山匪，一個活口不留。殊不知正是這一句話，讓寨子裏的人咬緊了牙關，橫豎都是一死，無論慕容烈問什麽，大家都不吭聲。”
    “照你們這麽說，要想從慕容烈的手裏把人救出來，是不可能的了？”
    “絕無可能。”
    “那你不是偷跑進去過一次？”
    “我隻是進去了，但不代表我真的有這個本事把人救出來，更何況……”
    “何況什麽？”
    “寨主瞎了眼，腿也被打斷了。”
    秦大虎說到這，眼裏也隻剩絕望，顯然，他們是走投無路了。
    “我們的確救不了別人，聽那些士兵說，沈家寨和司徒家都被血洗一空，兩把火把山頭燒成兩座焦炭。我和大虎哥也不敢奢望能救出寨主和寨主夫人……”
    白蘿卜看著蕭鳴，他的聲音很弱，甚至有些打顫。
    他是經曆過一次地獄的人，知道地獄的可怕。
    可即便如此，他似乎也已經做好了準備，再闖一次……
    “既然這種蠢招救不了他們，你們還想幹嘛？”
    “救不了他們，但是能救你啊！少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