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人敢瞪你的時候。
    隻要條件允許，他絕不介意罵你，如果條件再合適一點，動手打更好不過，若有充分的理由與利潤，殺人，便是必然。
    人的善良，需要一個穩定的環境常年引導、充足的物質填補日用，還需要豐富的文化充實精神。
    而人的惡意，隻需要一個失衡，便能滑落到深淵裏麵去。
    陳景並不是個善於讀心的人，但他了解自己，把自己置於對方所處的位置上，再看看自己的下限在哪裏，就知道對方的下限，大抵是什麽了。
    “如果我過得苦哈哈，再看到有比我過得更好的人在我麵前晃，我會怎麽樣？”
    山間小道。
    泛黃的秋葉與飛絮般的蝕靈雨交雜，在風中旋轉起舞。
    年輕男子站在空曠的秋風下，負手沉吟。
    隨風而起的烏黑長發，與寬鬆的袖袍隨風獵獵不止，但他的身形卻絲毫未動，眼神沉著，靜靜的思索答案。
    而在年輕男子約莫數百米開外，隱約間幾個模糊的影子悄然尾隨。
    漸漸地，人形輪廓緩緩浮現。
    “難得我們的小陳老爺，發完善心沒有回城待著，而是一個人在這傷春悲秋，可算是逮到機會了！”
    浮現身形的蒙麵修士哈哈大笑。
    他們盯梢陳家人很久了，但陳家嫡係一直組團行動，找不到下手的時機。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今天陳家第二子陳景，不知道發了什麽瘋，施粥過後就獨自往城外走。
    越走越遠，走到了這片僻靜無人的荒田。
    如此天賜良機，他們怎能放過，一人去報信，其餘人當即跟上。
    緊接著，報信的又帶了五人來，眼下一共八人，全是通竅期修士，有靈符有法器，將陳景團團圍住。
    “不要打斷我的思考，這很關鍵。”
    陳景聞聲看去，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仍然側對著他們，自言自語道：“我父教導我，受了不公，不要去忍，要去怨，去怒，去恨，否則活著，也如那腐朽枯木，我深以為然，你們以為然否？”
    “這小子是真不怕還是裝的？”蒙麵男子被整不會了。
    “不要管他，裝神弄鬼的，我們要弄清楚陳家到底是得了什麽寶貝！”另一個蒙麵人低聲喝道。
    “……”陳景見無人回答自己的問題，隻能繼續說下去：“你們讓我很失望，我一直以為，這怨、怒、恨，應當是對那些造成不公的人而去的，但你們，你們隻會對更弱者出手，你們，也是更弱者眼中的不公。”
    “陳景，休得裝瘋賣傻，再不說，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忌日！”一個黑皮膚漢子大喝。
    “……”
    陳景額頭青筋跳動，深吸口氣，挺胸仰頭，努力讓自己的聲線保持平和穩定。
    “我本也可以麻木，但我不甘；我也可以向更弱者揮刀，但我不願；我知曉人心能有多惡，但是……我更知曉，我的良知與底線，來之不易。”
    “上！給這小子一點教訓。”
    眾人不耐煩了，直接攻擊。
    轟！
    一道地刺在陳景腳下炸開，緊接著，眾人眼中的陳景如鏡子般破碎，炸成了一團快速散開的白霧，將所有人籠罩在了一起。
    ——雲煙幻空術！
    “糟了，是幻術，那小子本體不在那！”
    “快撤出去！”
    這時。
    壓抑著怒火的聲音響徹。
    “你們他媽的到底有沒有聽我講話！！！”
    噗嗤。
    淩厲劍光如流星而至。
    最先跳出來的蒙麵大漢正掉頭撤退，緊接著飛劍破空襲來，輕易插入其胸膛中，刹那三百轉，將其絞成一片碎肉。
    陳景低沉的憤怒聲音還在低喝。
    “你們知不知道，我剛才的思想成果，在這個時代是何等的寶貴！”
    噗嗤，噗嗤！
    兩名跟蹤埋伏者什麽都沒看清，迷霧中寒芒展現，便成了他們一生中最後所看到的光芒。
    旁邊一名修士肝膽欲裂，撕心裂肺的大喊：“救我，爹，救我！”
    咻。
    恐懼的頭顱刹那飛起。
    陳景站在高高的幻龜背部，俯視著下麵被迷霧籠罩的修士們，一通閃電般殺戮，八個修士斬去其四。
    剩下四名修士成功逃脫出雲煙幻空術製造出來的迷障。
    “逃，快逃！”
    即便仍然占據著數量上的絕對優勢。
    但他們完全沒有繼續找陳景麻煩的意思，一個個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往府城方向逃竄。
    陳景哼了一聲，伸手虛招，迷霧中流光飛回，飛劍像是魚兒一般在他指尖歡快的遊動。
    他伸手一指。
    “去！”
    星光從指尖消失，劃過一道華麗的軌跡，隨即一個修士腦袋當場炸開。
    僅剩的三個修士中，跑最慢的那名修士當即跪下，大喊道：“我降，我降！”
    “哦？”
    聲音忽然從他耳邊響起。
    隻見遠處站在幻龜背上的陳景緩緩消失，身邊又出現一個陳景。
    這修士大駭，第二個現身的陳景居然也是幻術！
    陳景看著他驚恐的模樣，說到：“降？那我考考你，受到不公應該怎麽辦？”
    “我錯了，我錯了，我會給你交代，我都是被逼的！”
    “零分。”
    劍光一閃。
    神出鬼沒的飛劍將其心髒洞穿，徒留跪下的屍體往前栽倒。
    “啊！！我和你拚了！”
    倒數第二個修士不覺得自己能跑掉，回頭激活了所有的靈符，法器，各種各樣的法術鋪天蓋地朝著陳景籠罩而來。
    可令他絕望的是，陳景竟然再一次像是泡沫一樣破碎。
    還是幻術！
    “死了，死了哈哈哈！我殺了陳景！！”
    他滿臉不敢置信，卻忽然間哈哈大笑了起來。
    可惜下一秒，便捂著通透的脖子，原地旋轉一圈躺在地上。
    最後幸存的黑臉修士雙腿發軟，軟倒在地。
    他靈識一直籠罩在身後，把後麵發生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
    “好快的飛劍，快到不可思議，不可捉摸……”
    “幻術根本分不清！”
    “狠人，狠人啊，我們怎麽招惹上了這般狠人！”
    “還他媽說良知與底線！”
    黑臉修士跪在地上，嚇得眼淚嘩嘩流，顯然已經老實。
    巨大的幻龜探過頭來，陳景坐在上麵，問道：“怎麽不跑了？”
    “我乞降！”
    “回答個問題吧，受到不公怎麽辦？”陳景眼神不善。
    “這……誰給我不公，我就打回去，冤有頭債有主！”黑臉修士一個激靈，努力做出我很認真你信我的表情。
    “下一題，你覺得，當善人或惡人，哪個容易哪個難？”
    “當然是善人難，善人太難了！善人要守住底線太不容易了啊！”黑臉大漢福至心靈，竟然一下子回憶起了陳景之前所有的話，回答的分毫不差。
    “嘶。”
    陳景微微後仰，麵上浮現了笑容，“我最後問你，你想當善人嗎？”
    “想啊！！！”黑臉大漢痛哭流涕，撕心裂肺的呐喊起來，“曾經我沒有守住底線，現在我隻想老老實實當一個善人！！”
    “不，你不想當善人，你隻是不想當死人。”
    噗嗤。
    黑臉大漢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己的心髒，隨即成了一個死人。
    下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