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血肉神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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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牆可以具備複製通靈特性的能力?”
    李乘風覺得周玄的想法很大膽。
    “帶我去見見母牆吧,剛好她也想見見我。”
    周玄讓李乘風領路,兩人便一前一後,從縫合培養室裏走到了長廊上,朝著長廊的深處走去。
    當走到廊道盡頭時,一堵鐵門擋住了去路。
    李乘風掏出了鑰匙,將鐵門上的三把大鎖,一一打開。
    周玄望著有些簡易的鐵門,鎖上甚至還有鏽跡,一個體格強壯的普通人,估計三、四腳,就能將鎖給踹壞。
    “老李,這道防母牆的門,怎麽還不如防血井的門結實?”
    “小先生,這門純粹是為了裝飾,不是為了防母牆。
    母牆光靠門,是守不住的,而且我們也不怕她出來……骨老會,掌握了製服母牆的辦法嘛。”
    門鎖被解開,李乘風吱呀一聲推開了鐵門,很長時間沒有人來過這裏,門的金屬合頁很澀,門開的時候帶著震動,將門身的浮灰,簌簌的抖了下來。
    門後是一個樓梯拐角,周玄跟著李乘風下了樓,樓梯很長,兩人快步走了至少有一分鍾。
    等踩到地下三層時,周玄便踩進了齊膝深的地下水中,
    一股濃鬱得黴味,在空中漫得到處都是。
    “你這地下三層,和一些天然溶洞沒有什麽區別啊。”
    周玄輕捂著鼻子,另一隻手輕輕扇動,要將黴塵掃開。
    “母牆喜歡這樣的環境,是我們特意布置的,我去開燈。”
    “竟然還有燈?”
    周玄很是驚訝。
    李乘風輕車熟路的走到角落處,按開了開關。
    “嗒、嗒、嗒……”
    數十聲電燈點亮的聲音響起後,地下三層的光線便明晰了起來。
    周玄瞧見三層最深處的牆壁,
    牆壁有將近二十米高,上百米長,有一點宏偉之感,和講不出的詭異。
    母牆三分之二的區域都是血肉的色澤,其餘三分之一的區域,則是那種灰牆的顏色。
    牆壁上,還有許多白色的斑痕,血肉之壁一會兒鼓脹,一會兒收縮。
    “唉。”
    一聲歎息,從母牆巨大的軀體裏傳了出來,似在與周玄打著招呼。
    周玄趟著地下水,朝著母牆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去。
    當走到母牆腳下時,周玄抬頭望去,便瞧清楚了……母牆上的白斑,其實是一個又一個鑲嵌在牆壁上的人類頭骨。
    “這牆上的頭骨,都是骨老的?”
    “不是。”
    李乘風此時也走到了周玄身邊,他的懷裏,抱著一個布袋子。
    袋子是在三層角落的一張石桌上拿的。
    袋口已經打開,裏麵裝了滿滿一袋子的幹蘭花,
    幽幽的蘭花香氣,將黴味隔開,周玄覺得空氣都好聞了不少。
    “母牆是要進食的,她的身軀還在長大。”
    李乘風解釋著牆體上白骨的由來,說道:“所以,骨老會,每個月都會帶上一百個人,供母牆食用。”
    “哪弄的人?”
    “都是明江府的死刑犯,府衙送過來的。”
    “以人為食,”周玄仰望著歎息母牆,問道:“你把我找來,不是為了吃我吧?”
    “唉!”
    歎息聲又起,這次的歎息,並非冷冰冰,而是具有某種情感的意味,
    周玄細細品味,倒有一種寬慰感,是母牆在安慰他,讓他不要擔心。
    “咕嚕、咕嚕。”
    一陣滑膩的響動過後,母牆的身軀裏裂開了一條縫。
    縫緩緩長大,像是張合得極開的嘴。
    嘴的深處,伸出了“人手狀”的肉芽,朝周玄輕輕招著。
    “母牆喊我過去,那條縫有危險沒?”
    “倒沒什麽異常,我們骨老領悟血肉奧秘,便是從那條縫進去,讓母牆將我們包裹起來。”
    “那我就過去了。”
    “放心去吧。”李乘風晃了晃懷裏的蘭花,說:“有它在,母牆不敢有異動的。”
    “這蘭花,就是克製母牆的辦法?”
    “對,這蘭花隻要碰觸了母牆,便能讓它產生劇烈的痛苦,是我們骨老會的先祖們琢磨出來的辦法。”
    李乘風說道。
    既然有蘭花斷後,周玄便不再踟躕,大步的走進了母牆的身軀裏。
    他剛剛走了進去,縫便合上了。
    周玄的周圍,像一個血色的房間。
    “唉。”
    歎息聲再起,這一聲中帶著濃烈的激動。
    母牆的紅色血肉開始隆起,那些隆起的肉塊,組成了一個又一個符號。
    連續出現了十幾個符號,母牆安靜下來,靜靜的等候著周玄。
    周玄望著符號,雖然不知道這些符號代表什麽,但從符號數量,以及母牆出現符號的原因來推斷,他覺得——這些符號,是母牆使用的文字。
    “我不認識這些字。”
    周玄坦然說道。
    “唉!”
    母牆的歎息聲,語氣傷感,血肉軀體裏伸出了數十隻血肉之手,
    手的末端很尖銳,要往周玄的腦袋裏麵鑽。
    周玄當然不樂意,捏住了甲馬,要瞬移出母牆的軀體。
    母牆又伸出一隻手,不停的搖擺,搖擺的幅度不大,像再告訴周玄:不要怕。
    周玄便指著母牆的手,說道:“你先別急著動手,不然我立馬催動甲馬出去,我先去問問人。”
    母牆被周玄的話語嚇住,所有動作全部停止。
    周玄便分出一部分心神,在秘境的城隍道觀裏,詢問李乘風:老李,母牆要用尖銳的手紮我腦殼。
    “大祭司,不要慌,我們領悟血肉奧秘的時候,便是讓她的手鑽進我們的腦袋和身體,你放心,我在外麵看著,隻要母牆有惡意,我會立刻撒蘭花。”
    有了李乘風的話,周玄才揮了揮手,對母牆說道:“來吧,紮。”
    母牆那數十隻血手,才紮進了周玄腦袋裏。
    這一紮進去,周玄的腦袋裏,響起了數以萬計的聲音。
    “崖子,你手是真欠。”
    “老雲,又聽歌呢?”
    “翠姐,來碗牛肉麵。”
    ……
    數不清的話語,都是周玄平日裏講話的聲音,吵得他很是頭痛。
    不過……他的身體容納過超強的感知力,承受能力極強,這些聲音倒是沒有給他造成了不得的疼痛,他還能接受。
    嘈雜的聲音還在持續,
    疼痛感也在緩緩爬升,在痛感到了周玄都快接受不了的狀態時,終於,聲音全部消失。
    整個過程,持續了將近一個小時。
    也就是周玄耐造,換成其餘人,用不了半分鍾,便會被數以萬計的聲音逼瘋。
    “對不起,我剛才在學習你的語言。”
    一句女生嬌滴滴的話語,在周玄的腦海裏傳開。
    “你在學習我的語言?”
    原來,數以萬計的周玄講話聲,是母牆通過極大的語言樣本,以最短的時間,學會了周玄的語言。
    周玄問母牆:“你既然能這麽快學會語言,為什麽以前不學?”
    “他們的精神,不足在短時間內提供這麽大的語言樣本。”
    母牆的回答,讓周玄明白了。
    數百句話,同時在腦子裏出現,就足以把人逼瘋,更別提這種成千上萬的語句同時出現了。
    他以前當鬼的時候,感受過類似的事情,想奪舍一個女人,結果,那數不清的聲音,讓他直接腦袋宕機。
    更別提忽然出現數以萬計的聲音,以及持續了一個鍾頭的時間了。
    “我感受到了你強大的感知力,能夠影響現實的感知力,所以我認為,你能夠承受住我所有意識的侵入,提供足夠的語言樣本,讓我學會你的語言、以及井國的語言。”
    “我的語言和井國的語言,為什麽你要分開說?”
    “我感覺得到,你是天外來客,和我一樣,我甚至以為你與我來自同一個國度。”
    “你是般若佛國的人?”
    “般若佛國?不是、不是,我來自——血肉神朝,我們的國度,有自己的神殿。”
    周玄很是吃驚,原來降臨井國的,還不光是佛國。
    血肉神朝?
    “你們國度降臨到井國的人,除了你,還有別人嗎?”
    “不知道,我日日夜夜都在感受同類對我的呼喚,可是,我從來沒有接收到過他們的呼喚。”
    “那你找我來,是做什麽?以為我是你的同類?”
    “在你不認識我血肉上的文字時,我就知道你不是血肉神朝的子民,
    但你強大的感知力,可以讓我學會井國的語言,
    我想讓你幫我,
    我想回家。”
    母牆的話語中,帶著無窮的落寞,說道:“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會出現在井國,我每日每夜,都深沉的想著家鄉,那裏有數不清的神殿,有數不清的無臉蟲,
    無臉蟲的味道太美了,遠不是井國人那酸臭的味道,
    我想念我的父親,我的母親,還有神朝裏偉大的主腦。”
    “主腦?這是你們家鄉的稱呼?”
    “嗯,血肉神朝的子民,降生是沒有肉體的,我們出生便是意識體,
    我們用自己的方式,來構建血肉,形成廣袤的血肉之地,
    血肉神朝的土地,便是千千萬萬的血肉之地構成的,
    大地,便是我們族群的血肉,任何出現在血肉之地上的昆蟲、野獸,都是我們的食物與養料,
    血肉是我們的軀殼,隨時都可以拋棄,意識才是我們的永生。
    國度裏,意識力量最強的人,便是我們偉大的主腦,
    一旦我們國度遭受入侵,主腦便會召集我們所有的意識,形成聚合。
    意識聚合後,便擁有了驚世的力量,所以主腦便是我們的神……神殿,為他而建。”
    “你等會兒,你說的這個意識聚合的方式,我很熟悉啊。”
    周玄說道。
    “這是我們血肉神朝的方式,你怎麽會熟悉?”
    “這話說來就長了。”
    周玄將三頭石佛欺騙刺青古族的謊言講出。
    三頭石佛一直騙古族,釘死五個大儺,就是為了建造天神級的容器,
    等到容器建成的那一刻,古族所有族人,毀去肉身,讓全族的精神、意識,在容器裏聚合,形成一個天神級的存在,撕裂虛空,飛升天穹。
    周玄從石家四兄弟那裏,聽到這個計劃時,仔細一琢磨,覺得這個方案,應該具備可行性的。
    在這幾日,周玄與兩台血井人腦的感知力聚合,便將他自身的感知,突破到了日遊之境。
    也算對意識聚合可行性的驗證。
    “三頭石佛全族飛升的想法,確實和我們血肉神朝相似,或許他們國度,也有聚合之法。”
    “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性……”周玄對母牆說道:“佛國擺明了是要入侵井國的,而且他們很暴力,
    這種侵略性極強的國度,會不會來井國之前,就去你們血肉神朝‘逛’了一圈?”
    “你意思是……佛國已經入侵了我們血肉神朝?”
    “假設而已,但我覺得這個假設應驗的可能性,極大。”
    意識聚合這種奇特方式,一定不是佛國的原創。
    從三百年前的彭家鎮來看,佛國和井國有些類似,講究的是個人的道行手段,
    大天王、百鬼之母,誰是意識聚合後的產物?
    佛國和井國一樣,壓根就沒有“全族意識聚合思維”形成的土壤。
    所以,三頭石佛所代表的佛國,極有可能去過血肉神朝。
    以佛國的做派,去神朝,自然不是為了禮佛,而是霸占與殺戮。
    母牆的聲音有些顫抖,說道:“我更想回家了,我想回血肉神朝裏看看,看看我的父親、母親,看看神朝裏的一切都還還嗎?”
    “我也想回去,但是,沒有辦法回家。”
    周玄與母牆,是天涯淪落人。
    “你的意識很強大,比我們血肉神朝的人還要強大,我們合作,或許可以找到回家的方式。”
    “你在井國待了多久了?”
    “兩千多年了,第一批骨老,便是我製造出來的。”
    “你怎麽製造的?”
    “我為了活下去,吃了井國先民,然後我以那些先民的殘肢作為材料,製造了骨老。”
    母牆說道:“骨老個個都有血肉再生的能力,這是我教會了他們血肉的奧秘。”
    “那這兩千多年裏,你想到了回家的大概思路嗎?”
    “沒有。”母牆說道:“我的算法,運行了兩千多年,還沒有算到。”
    “算法?”
    周玄聽到這個極熟悉的詞兒,問道:“你說的算法,和我想的算法,是一回事嗎?”
    “你說的算法是什麽樣子的?”母牆詢問道。
    “一係列解決問題的清晰指令,如果算力足夠高的話,這些清晰的指令,便有了很大的數量級,能解決很多高深的問題。”
    “具體能解決什麽高深的問題?”
    “下棋天下無敵……再比如說……能夠清晰判斷你喜歡什麽身材的異性。”
    母牆:“……”
    母牆說道:“那差不多,但我們的算法,能解決更加高深的問題。”
    “比如說。”
    “比如說能算出子民中誰的意識裏出現病變,開始出現攻擊傾向,有攻擊傾向的意識,便會受到神朝的清洗,維持整個族群的和諧。”
    “公司結構優化?”
    周玄下意識的想到。
    “所以我們族群,意識性格很優良,比如說我,我隻有在極度饑餓、受到極端壓迫的時候,才會爆發攻擊性。”
    “聽說你吃掉不少的骨老。”
    “我誕生了他們,他們把我當成一台機器,踐踏我的尊嚴,這讓我出現了嚴重的心理疾病。”
    母牆解釋完,將話題又拉回了算法:“我的算法,還在我的身體裏運行,我能算到很多的事情。”
    “你怎麽算?算命的算?”
    “不是,所有的算法,都是有根有據的,根據的來源,便是信息,
    慧豐醫學院,就是我信息的來源,我說過,我的意識很強大,我可以提取出醫學院的工作人員、骨老腦海中的信息,
    我當時誕生骨老,也就是希望他們為我找到回家的辦法,
    所以,在他們的腦子裏,我灌注了一種隱秘的指令——不停的去學習井國神秘學說。
    而且,類似的指令,在我每一次教導骨老血肉奧秘的時候,便會注入到他們的腦海裏,
    骨老懂得越多,我知道的信息就越多。”
    聊到這裏,周玄終於明白了,為什麽骨老會的骨老,個個都是大學者,原來是被母牆注入了“勤奮好學”的指令。
    “這些年,我其實算到了很多很多的事情,但骨老不尊重我,我不願意和他們溝通,而且我也不懂他們的語言。”
    “既然你不懂語言,那你是如何提取骨老腦海中的信息的?”
    “因為那些都是記憶畫麵……我隻是不能講話,無法有效溝通,但不代表我看不懂圖畫、理解不了井國人的情感。”
    “那你算到了些什麽大事情?”
    “很多,比如我算到了大都會的白光,一定會成為明江府最炙手可熱的歌星。”
    周玄:“……”
    就你這樣的,還瞧不起用算法成為天下第一棋手,你不也很八卦嗎?
    “有沒有正經的?”
    “有,很多,你可以問我。”
    周玄想到一件至關緊要的事,便問母牆:“三十多年前,回廊河的一場旱災,你的算法,算到是誰做下的手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