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還是太年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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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顯奕,事情解決了嗎?”

    樂成的縣令官邸。袁紹隨意坐在桌案前,手中的筆沒有停,全神貫注看著眼前的字。他的神色有些疲憊,因而語速也很慢。

    袁熙不知道該怎麽麵對這個便宜老爹了,該說自己感情上是站在麴義一邊的嗎。事情已經發生了,人已經死了。來到這個時代以後第一次心靈受到的衝擊,居然是這種事情。

    袁熙道:“解決了,不過先登營有個請求,要將麴義將軍安葬到界橋,就埋在當初列陣迎擊白馬騎兵的地方。”

    “嗯,這也合情合理。麴義是有功勞的,為朝廷征討公孫逆立下了汗馬功勞,勞心勞力,我原先還準備將靈柩運到平原他老家的。”

    袁紹寫完字,呼出一口氣,然後將手中的筆穩穩搭在硯台上。

    他站起身來,走到袁熙的身邊,一隻手在他肩膀上輕輕拍了拍,道:“朝廷會封他作車騎將軍,表章已經奏報上去,不日就能到許縣。另外,我會讓人辟最好的棺木,以三公的禮儀下葬。生前不管怎麽樣,這死後還是得風風光光……總之,這次你做得很好,替我穩住了先登營。”

    袁熙默然不語。

    “另外,我會讓高覽協助你統領先登營。”

    袁熙心中一驚,連忙道:“不是答應麴義將軍,這先登營暫且由我來帶嗎?”

    袁紹微笑道:“自然是掛你的名,但你畢竟是我兒子,而且也沒上過陣,怎麽統領這些軍漢?你能多留心照看自然好,但平時,便讓高覽代你統兵。他是老參軍了,定能讓先登營重振旗鼓。你就不用多操心了。”

    在袁紹眼中,袁熙畢竟是個書呆子,讀書也沒好到哪裏去,這打仗自然不行。先登營是精銳,一群狼怎麽能讓一隻羊來統領呢。

    “先登營的將士會服嗎?照我說,該從先登營中提拔一個人更好一點。”

    “這你就不用操心了。”

    袁紹衝他擺擺手,雙手負在背後,慢慢踱回桌案前,站定,回頭說道:“孫子說,‘兵者,國之大事,死生存亡之地也。’這些事情,本該慎重對待。你對我的決定有所懷疑麽?”

    袁熙道:“孩兒不敢。”

    袁紹道:“唉,殺功臣這種事情,難免你想不通。沒關係,你還年輕,以後自然能明白為父的苦心。現在,先將麴義的喪葬操辦好,以後的事情慢慢計較。過兩日,我便要率軍合圍易京,被麴義這樁事情耽誤了好幾天,要不是有劉虞舊部和烏桓堵住了公孫瓚北竄的路線,我們就功虧一簣了。現在公孫瓚固守易京,那裏就是他的死地了。”

    他說起公孫瓚來,語調轉快,顯得意氣風發起來。

    “此戰過後,整個幽州落入我手。幽州得手,並州也不在話下。往後,整個河北便在我們掌握之中,冀幽青並四州之地,兵精糧足,帶甲之士百萬,等休養生息兩年,南向稱王,天下還有誰能與我爭鋒?顯奕,你是我袁紹的兒子,眼光要放長遠一點。一將功成萬骨枯,要問鼎天下,豈容婦人之仁?”

    袁熙猶豫了一下,還是道:“父親的做法自然有父親的道理。隻是孩兒不理解,南下爭霸,若是有麴義將軍輔佐,不是更加如虎添翼嗎?曹操,呂布,都是一世之梟雄,多一個人多一分助力?怎麽能自毀長城呢?”

    袁紹皺起眉頭來,片刻才笑道:“長城?這個比喻很有趣。我原本還以為你已經想通了,怎麽還糾結在麴義身上?罷了,你畢竟是讀書讀傻了,太過於迂腐。當然,從另外一個角度看,也說明你有情有義,這是好事。這件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他說著,將手抬起來比劃了一下,道:“你想想,現在有多少人跟著我吃飯?河北的官吏,各地的豪族,那些世家大族,還有這數萬的兵將,我袁紹行差踏錯一步,那就是萬丈深淵。到時候不但是曹操呂布袁術劉表這些人,哪怕是我自己的手下,都會拋棄我。人就是這樣,順的時候,就如同庖丁解牛,所向披靡,到了走逆風路,什麽人什麽事都要和你作對。”

    “在為父這個位置上,不能隨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時刻要關注大局,你明白麽。什麽是對大家都有利的,才能去做。什麽擋在了大家的麵前,為父就第一個要搬掉它。什麽是第一位的?能服眾才是第一位的。隻要有一個人破壞了這規矩,你就沒了這份威信。那到時候人心就齊不了了……”

    “麴義就是太咄咄逼人了,若是他安分守己,安安心心當一個先登營統領,那也不會有今天的事情。我很痛心。當初我見到他,不過是個兵痞子,說起來也是明珠蒙塵。我承諾他一起轟轟烈烈打天下,青史留名。現在這承諾算是實現了一半吧。”

    “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誰也不是不可或缺的,少了一個麴義,轉眼間又會有新的麴義。但為父這個位置上,隻能站一個人。”

    袁紹轉過頭來。

    “你能理解為父的苦心嗎?”

    袁熙道:“……理解。”

    不理解還能怎麽樣呢?這種長篇大論,自己影視劇裏不知道看過多少。說思想,古人的思想遠遠沒有自己那麽有深度。

    “呼,這就好,你就是太容易鑽牛角尖。”

    出了城,袁熙渾渾噩噩,隻身來到先登營,他打算交代一些事情,然後就南下。事情到此便已經告一段落,他覺得身心俱疲,有些事情,也不想去爭了。

    然而看到高覽的時候,他還是出乎意料。

    高覽長得有點像麴義,也是圓圓的臉,上麵長滿胡渣,像個刺蝟一樣。但麴義的眼睛神華內斂,而高覽則眼神渙散。加上眉毛倒掛,看上去有點像是老實巴交的農民。他的嘴巴也一直咧開傻笑,這讓袁熙覺得這個人是不是腦子有點問題。

    高覽與顏良文醜張郃合稱河北四庭柱,腦子自然是沒問題的。

    “二公子,你來了?”

    高覽看到袁熙來到中帳,撇下自己的四個親兵,一路小跑,來到袁熙麵前,躬下身子施了一個大禮,然後佝僂著身子,滿臉笑容將他迎進軍營。那姿態,就算是袁熙,也挑剔不出什麽毛病。但隻是看到他頭上的好感度時,袁熙才提高了警惕。

    對自己笑得這麽燦爛的人,好感度隻有34?

    剛剛走進來的時候,整個先登營鴉雀無聲,一幹兵士對他這個方向怒目相向,甚至連帶著對袁熙也指指點點,這讓袁熙心中不是很舒服。

    麴義剛死沒幾天,先登營還沒走出情緒,這個時候高覽急匆匆就來這裏接管將印,難道就不怕有人鬧事?

    袁熙走入軍營,拿出手中的兵符,交給了高覽。

    高覽道:“二公子,這裏你就交給我吧,諒這些武夫也不敢輕舉妄動。”

    袁熙道:“高將軍不也是武夫嗎?”

    高覽臉色一沉,馬上又堆笑道:“對對,老高也是武夫。不過老高對主公絕對忠心,不會像姓麴的這樣。”

    幸好他們是在帳中說話,否則被老陳皮等人聽到了這話,非要殺了他不可。

    高覽身邊站著四個他從原來部隊帶過來的心腹,個個人高馬大,一字排開在他身後,殺氣騰騰的。

    袁熙不願意再和他打嘴仗,便道:“那我就交給你了。”

    他走出帳門,馬上徐大眼等三人湊了上來。

    “二公子,到底怎麽回事?不是說你來掌兵嗎?這個高覽怎麽又過來了?現在咱們營裏氣氛很緊張,老陳皮他們在悄悄商量什麽,但沒讓我們知道。”

    “怎麽回事?”

    “不知道,這個高覽來了以後耀武揚威,說了不少麴大將軍的壞話,老陳皮說了兩句,差點被打一頓,還被降了職。現在大家都不相信袁公了。老陳皮一夥將我們視作是二公子的人,做什麽事都避開我們,我們也不知道情況。二公子,若是你領兵,無論是咱們還是老陳皮,都是心服口服。但這個高覽嘛……說實話,咱們也對他沒好感,最好你能帶我們一起走,這個先登營是不能待下去了。”

    袁熙頭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