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季節，地的草都枯萎了。雖然馬匹低下頭來，但實在沒有多少吃的。這一隊姓韓的士卒下了馬，蹲在路旁吃著冰冷粗糙的幹糧。

    這幫人能在這大路大大咧咧歇腳，而且不放出偵騎警戒，也真是太自信了。隻怪這裏太平，打仗都在前線，自然也就放鬆了警惕。

    趙雲手下叫做張丁的親兵，就是在這個情況下湊去的。他的身沒有穿盔甲，這些重家夥早就在出發的時候就卸掉了。現在看去，臉苦哈哈的，活脫脫就是一個過路的農民。

    那些正吃著幹糧的士卒頓時警惕起來，怎麽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突然冒出來一個人？

    “幹什麽的？”

    “將軍大人，俺問個路……”

    張丁說話的時候舌頭都在顫抖，心理素質顯然是一塌糊塗。但就是這份緊張，反而讓這些士卒放下了警惕。

    “尋常人看到咱們部隊，早就逃之夭夭了。你怎麽還敢來問路？就不怕被我們殺了？”

    說話的是一個臉有疤的年輕人，一邊說，還一邊亮出腰間的刀鞘，用手在麵拍了拍，嚇唬了一下張丁。

    張丁哆嗦道：“各位軍爺……俺是好人。看你們的旗號，莫非是韓莒子韓將軍的部隊？韓將軍也是好人……俺相信你們不會亂抓人的。”

    一旁像龍蝦一樣被綁在一起的俘虜們抬起頭，像是看外星人一樣，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那些士卒自己也笑了。他們這一路避開大部隊，專抄小道，抓人頭洗劫零星的村子，隻要碰年輕力強的，就一律當成幽州殘兵抓起來充當軍功。現在居然有個人來歌功頌德了，連他們自己都臉紅了。

    “哈哈，好說。對了，你怎麽知道咱們是韓莒子將軍的隊伍？你是奸細吧……”

    袁熙和趙雲在遠處樹林中查看，隻見張丁走過去以後，和對方寒暄了兩句，接著就被他們給壓在地……綁住了？這是什麽情況？

    趙雲一提手的銀槍，道：“可能露餡了，要不要我去救人？”

    袁熙道：“不用，他們人多，先觀察一下。”

    隻見張丁想抵抗，但肚子挨了一拳，然後老老實實被捆在了繩子，和那些俘虜一個待遇了。

    袁熙問道：“你說他們想幹什麽？如果是想充軍功，隻要死人的頭就可以了，何必把人都綁起來，要養活這麽多俘虜也要費糧食。”

    趙雲道：“可能是想抓丁吧。手下人馬壯大了，韓騎督才能做個雜號將軍吧。”

    這也是這個時代挺有特色的事情，就是強征兵丁，有了部曲就能做大。想想也容易理解，作為諸侯的袁紹公孫瓚等人，除了自己直屬的少部分軍隊，大多是靠著手下的將領自己招募士兵，甚至一些地方豪族子弟也會出私兵，立了功勞就能封爵。這時候，誰的兵多，誰就有話語權。就像當年董卓在西涼一手鎮壓羌人，一手招募羌人，兩麵做大，稱王稱霸，最後連朝廷都不放在眼裏了。

    看著眼前的隊伍，袁熙感歎：“如果真的是韓莒子的部隊，那這家夥還挺有頭腦的嘛。”

    前一天他剛剛成立了百姓軍，也算是跑馬圈地，但和韓莒子這種不一樣，他要的是種子，好的種子。一流的人能帶出一流的人，二流的人隻能帶出三流的人。所以從先登營這樣的精銳部隊中，再擇出精銳。精挑細選之下，才有了這麽不到一百人。而反觀對麵這一串俘虜，就有點饑不擇食了。

    “張丁被綁住了，沒能傳回來訊息，得再派一個去。”

    “再派？不怕他們起疑心嗎？”

    “先投石問路。看他們反應。”

    那疤麵青年剛將張丁的手縛住，低聲嗬斥了幾句周圍的俘虜，待這些人不甘地垂下頭，這才得意地回到自己的位置。

    這時候另外一個打扮老土的人又前來了。

    “呃……這位小將軍，俺也是問路的……”

    “媽的，也是什麽意思？給我綁了！”

    問路人撒腿就跑，附近的士兵紛紛衝出來，沒幾步就將他按倒在地。經過激烈的掙紮，像是抓雞一樣抓了回去，和剛剛的張丁綁在了一起。

    張丁見疤麵士兵走遠了，這才輕聲道：“林黑子，你怎麽也來了？”

    林黑子哭喪著臉道：“被二公子派來的，嚇死我了……”

    他驚魂未定，突然想起一件事來，道：“二公子說，到時候讓我們裏應外合，你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嗎？”

    張丁搖搖頭，道：“不知道。俺看見剛剛發麥餅吃了。要是在這裏能給吃的，咱在這做個俘虜也好……”

    一百米之外的林子裏，袁熙一拳打在樹幹，道：“接連來了兩個問路的，難道還不夠他們疑心的嗎？這幾個兵也是夠大條的，就不會把可疑的情況報告去？”他想看看對方領兵的將領是不是韓莒子，結果對方久久不露麵。

    趙雲道：“要不，我親自。”

    袁熙道：“好，投石問路不行，隻好打草驚蛇了。”

    等到趙雲前時，那個臉有疤的小青年終於動了疑心，主動站出來道：“你是什麽人？又來問路的？”

    趙雲在離他十米之處站定，拱手道：“不是，是來討人的。”

    “討什麽人？”

    “剛剛兩個問路的，還有三個騎馬的，都是我們的人。”

    那小青年終於麵色凝重了起來，向附近的同伴招了招手，同伴互相看了一眼，有一人離開了位置，朝人堆裏走去。

    不多久，出來了一個留著胡子身材高大的中年人，可能算是一個什長。那人對趙雲道：“你們是哪個部隊的？”

    趙雲道：“我們是二公子的部隊。”

    那人眼珠子轉了轉，道：“二公子？哪個二公子？”

    趙雲道：“袁熙，袁二公子。”

    那人叫來疤麵青年，兩人竊竊私語了一番，然後疤麵青年就走入了隊伍之中。

    過了一會兒，一個矮小猥瑣的家夥露了麵。袁熙遠遠一看，果然是韓莒子。

    韓莒子一看是趙雲，眼睛裏差點冒出火來。一次，就是這個人將自己從馬摔下去，在自己部眾麵前出盡了醜。這下仇人見麵，分外眼紅，他指著趙雲道：“來人，將他給我綁了！”

    “且慢！”趙雲後退一步，道：“我是二公子部下，韓騎督，你這麽抓人不太合適吧。”

    韓莒子道：“二公子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裏？這人分明是奸細，給我綁起來，我要親自審問。”

    趙雲道：“韓莒子！你沿途騷擾百姓，私下裏抓丁，還抓了我們的人。如果你將人歸還，那還好說。要是還一意孤行，小心我們奏報袁公。”

    韓莒子小眼睛眨了眨，大吼一聲：“抓起來！”

    他這時候被人識破了，加對方是趙雲，也算是私人恩怨，終究是準備豁出去了。

    幾個士卒蜂擁而出，分成左右兩路衝向趙雲。

    趙雲後退兩步，他不能轉身就跑，一是對方有馬，跑也跑不過，二是背暴露出來，很容易被箭矢射中。

    他一腳朝著左麵一個衝來的小兵踢去，頓時將那人踢倒在地，接著右麵已經被人擋住了後路。

    遠處袁熙馬站起身來。

    “好啊，韓莒子，連我的人也敢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