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熙的手舉在半空，就像吊車的臂杆，一時間僵住了。關於幽州刺史的事情，我能有什麽意見啊，還不是老爹你說了算？再說了，老公孫還苦哈哈在易京堅守，這個時候談這個也太不給人家麵子了。

    但十幾雙眼睛盯著自己看，袁熙也隻好站起身，恭敬地說道：“這個幽州刺史，得找一個可靠的人。”

    袁紹道：“嗯，說得很對。在座的都是可靠的人。還有呢？你再說說，你想聽聽你的意見。”

    “還有？還有就是……得找一個久經考驗的，有能力的，一心為民的，有責任心的，最好年紀不要太大，幽州那地方氣候比較寒冷，得找一個身體強健的，還要能處理好和當地烏桓人關係的。還得有一定帶兵的經驗，因為當地民風彪悍，盜賊橫行，得像公孫瓚那樣，能夠迅速剿滅賊患。”

    一說就忍不住了，袁熙頭頭是道地分析出了一大堆能力，聽得袁紹連連點頭。

    “嗯嗯，你說得很好，還有麽？”

    袁熙撓撓頭道：“其實最重要的，是父親您信任的人。”

    袁紹嗬嗬笑道：“既然你都說完了，我也沒有什麽要說了。你們看看，這個人選就這麽定下來了吧。”

    田豐逢紀郭圖審配許攸等人紛紛對著袁熙拱手道：“恭喜恭喜。”

    袁熙一頭霧水，有點摸不著情況。

    袁紹又對袁譚和袁尚道：“顯思，顯甫，你們兩兄弟怎麽看？”

    袁譚道：“我沒意見。”

    袁尚頗有些不甘心，道：“雖然不服氣，但這個人選也非二哥莫屬了。”

    什麽？袁熙差點暈了過去。搞什麽鬼？不是討論幽州刺史的人選嗎？還沒開始討論呢，難道就定下來了。不行啊，我是要改變官渡之戰曆史進程的男人啊。

    “等等！父親大人，列位先生，私以為茲事重大，得好好再議一議，不能如此草率就決定下來……我德行淺薄，恐怕難以勝任啊，還是另請高明吧。”

    袁紹道：“議了多少回了，還議什麽？為父回鄴城這麽多天，召見了不少人，大家說起來，都還是覺得你最為合適。好了，已經研究決定，就是你了。你就不要推脫了。顯奕啊，你的口碑還是不錯的，就連被你趕出先登營的高將軍，在這件事情上，對你也是沒話說。你去了幽州以後，好好幹，特別要注意和公孫瓚關係密切的人，還要處理好漢胡關係……”

    後麵的話他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隻覺得滿腦子嗡嗡響，原來今天不管袁譚還是袁尚構陷自己，袁紹都沒有聽進去，還保著自己，就是為了讓自己去幽州上任啊。還有那高覽，他巴不得自己發配到邊疆去，不和他搶先登營的指揮權，怎麽可能有意見？

    現在袁紹已經有了河北四州之地，自己領冀州牧，算是四州之中最為富庶的地方。袁譚領青州，是與曹操接壤的地方，賊患叢生，需要兵馬嫻熟。而並州地勢狹長，土地貧瘠，且山高路遠，已經交給了袁紹的侄子高幹。從他任命各地一把手的習慣來看，還是習慣於任命自己的親屬，越親近越好。

    幽州這個地方，地域寬廣，南麵是一片平原，北邊則群山綿延，易京就在南皮的北方，緊守著門戶，而易京再往北就是冀縣，是整個幽州最要害的位置。冀縣是一個分水嶺，冀縣以北，就是胡漢混雜的地方。往西是上穀，往東是漁陽，都是盛產馬匹的地方，但由於遠離中原，戰亂頻發，都是比較窮的地方。說起來，公孫瓚丟了南皮以後，其整體實力已經低於袁紹，這麽多年，憑借一州之地，給袁紹帶來了這麽大壓力，已經很了不起了。

    想當年戰國時期，幽州就是燕國的地盤，燕國是戰國七雄之中最弱的，可見幽州的落後，無論人口還是經濟，都無法和冀州相提並論。

    袁熙欲哭無淚，還得強撐著接受在場眾人的道賀。一州的刺史，那是地方上的一把手，相當於後世的省長了。這麽重要的位置，多少人奮鬥了一輩子也未能爬上去。現在袁熙才剛二十出頭，就能站在這個基點上，比別人少了幾十年的奮鬥，這是多麽幸運啊。

    袁譚就說了：“老二啊，去了地方上，要多學多問，你大哥我就是這麽過來的。有什麽不懂的，咱們書信溝通。”

    袁熙咬牙道：“能不能不要叫我‘老二’？”

    “哈哈，都一樣嘛。”

    袁譚這時候算是開始重視他這個兄弟了，大家現在已經平起平坐了，雖然幽州的地位比不上青州，但以後兩兄弟都不在中樞了，得互相有個照應，共同防著老三。

    一推開門，外麵冷風吹了臉頰上，袁熙眯起眼睛來，深深吸了口氣。長時間在屋內，連空氣都渾濁了，這時候外麵新鮮的空氣就顯得很舒服。

    想不到被來了這麽一出，一心想要參與官渡之戰的他，居然被迫要去北邊，遙遙望著南麵的戰場，卻無法插手。曆史會不會按照原有的路走？袁紹會不會被曹操擊敗？曹操會不會一路北上，統一了整個河北？這些都隻是未知數。

    從宏觀的角度看，這些曆史事件都是寫在書本上的，似乎也就彈指一揮間的事情。但真的身處這個時代，每一天都是漫長，也就無法注意到所謂曆史事件，沒有那種能切身體會到時代風雲變幻的感覺。

    公孫瓚尚且在易京撐了兩個月，距離最後覆滅還不知道要多久。這些時日，他便能繼續留在鄴城。要等公孫瓚被消滅了，他才會北上。

    公孫瓚尚且還能苟活幾個月，那官渡之戰更加遙遠了，遙遠地好像這件事永遠不會發生一樣。時間線一延長了，人就沒有那種緊迫感，官渡的勝負，是影響袁熙整個下半生的，成王敗寇，其中的意味十分慘烈。但在這個冬日，暖融融的太陽底下，一切是那麽平靜和諧，充斥著閑適的味道。就像到處都說吸煙有害健康，但那危害如果不馬上發生，也就繼續享受著吞雲吐霧，完全不會有焦慮產生。

    “二哥！”

    袁尚從後麵追了上來。屋內還在有人討論，但都已經是閑聊。兩兄弟就站在廊下，周圍沒有人。

    “你還叫我二哥做什麽？就今天的事情，若不是爹心情好，我還不知道會怎麽樣呢？你這死基佬，總有一天要被你害死。”

    袁尚顯然心情也不怎麽好，粗著脖子吼道：“我還沒找你麻煩呢？差點被你倒打一耙……死基佬是什麽意思？”

    袁熙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你要害我，就別怪我不客氣了。我現在要去幽州了，你開心了？死基佬？就是娘娘腔的意思……”

    “你居然敢叫我死基佬？”

    “你不就是死基佬嗎？你跟毛寵是不是那種關係？嗯？還有，你都不喜歡女人的，你自己沒發現奇怪嗎？每天都娘裏娘氣的，在我眼前晃老晃去，我都覺得惡心……”

    “可惡——”袁尚一拳頭打了過來，袁熙早有準備，閃了過去。

    哼哼，同一條河流，我不會踩進去兩次。

    哎喲，糟糕。

    袁尚一拳落空，馬上橫出一腳，勾在袁熙腳上，袁熙一個站立不穩，朝著旁邊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