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賊們越往前，兩邊的寬度越窄，兩側的人不斷往中間擠，還有不慎掉落到水潭的冰麵上結果一腳踩落，摔在水中的。而高順等人則站成了一排，密密麻麻擋住了去路。

    張南騎在馬上，誌得意滿地看著自己的手下。他原本是在軍隊裏麵的將領，職級不高，隻能指揮個百來人。自從有一次兵敗以後，因為怕承擔罪責，就偷偷帶著人馬跑路，輾轉來到這裏落草為寇。時間長了，他胸腹中是有些憋悶的。論排兵布陣，帶兵衝鋒，自己也不差啊，和這些山賊為伍，怎麽都顯不出本事來。

    此刻看到袁熙身前的一排人，他眼睛變亮了起來，怎麽看都是一支落單了的隊伍，雖然是運送輜重的，但也算是正規部隊。正好，讓焦觸也瞧瞧自己的本事，以免他以為自己是吹牛。

    人手全部衝上去，和對方轟然撞到了一起，頓時本方中間凹下去一塊，那是高順所在的位置。

    隻見高順大吼一聲，壓著盾牌向前，頓時擠住了三四個人，而他兩旁的隊友也一齊發力，呈波浪形向前湧去。高順用力一推，身前張牙舞爪的山賊頓時向後躺倒一片，被他用腳踩住一個，然後手起刀落，地上一片血紅。

    這時就顯出地形的優勢來了，不管山賊們人數多了幾倍幾十倍，但雙方接觸的麵積是固定的，後麵的人不管怎麽樣都繞不到前麵去。以高順為核心，就像割草一樣，收割者山賊們的性命。

    假如是些悍不畏死的士卒，這麽靠人數堆積上去，等到袁熙身前的部隊手軟了力竭了，說不定也要壓過去。然而山賊畢竟是賊，等到前排死傷了數十人，後麵的山賊已經不敢向前邁步了。也有零星從左右涉水繞過去的，讓趙雲給當場射殺了。

    袁熙吐出一口氣來，開始的時候他對自己這隊伍的戰力也沒有底，要不是相信趙雲和高順，也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如今看到局麵穩定下來，這才談笑風生起來，問隨在一邊的呂方道：“怎麽沒見一連二連的人回來？派出去的人都好幾天了吧。”

    呂方頭一回看到如此廝殺場麵，這位一度許願要學張奐老將軍的年輕書生嚇得臉色慘白，哆哆嗦嗦道：“照道理，該回來了。昨天派出去的人回來說，就在左近了，約莫幾個時辰的路程。”

    趙雲接口道：“來了！”

    袁熙抬頭望去，隻見視野內突然出現了好多黑點，朝著這個月牙灣而來。這些黑點悄無聲息，甚至連騎著馬的張南和馬下呆呆站著的焦觸也沒有發現。

    等到黑點越來越大，越來越近。張南身旁的嘍囉這才有人指著身後道：“有人！”

    張南回頭一看，嚇了一大跳。

    身後包圍上來的人靜悄悄的，就像鬼魅一般，一個個頭上結著草環，身上都是泥漿幹涸後結成的塊，一個個臉上滿是灰塵，目光中散發著一股擇人而噬的凶殘。

    這算是什麽鬼？另一撥山賊？

    這月牙灣的地形也實在不好，不僅袁熙等人被圍住了，連張南等人都被封住了。情形就像剛剛張南將袁熙堵在裏麵，現在他自己也被甕中捉鱉了。

    “前麵的，撤回來！後麵被人包抄了！”

    張南連忙喊道。

    說是說退回來，不是逃跑，但這時候山賊們早就被殺得意興闌珊了，不知道誰第一個喊起來：“老子不要金子了——”說著，引發了一股恐慌，所有人開始掉轉頭來，拋下受傷了的同伴，朝後逃跑。

    向前的時候空間很擠，朝後逃的時候，卻是越來越寬暢，山賊們是撒開了蹄子歡快地奔跑。

    張南騎在馬上，用馬鞭在空中一揮，喝道：“別跑，別跑。快停下來了，排好陣型！”

    但大夥一旦跑起來，就算是有人想聽他的命令，也無法停住腳步了，一個人停住了，身邊的人不停，還得隨著大流向前跑。大家的想法都是一樣，與其被人包圍起來，不如趁著大家都在逃，從對方的縫隙中找出一條生路來。

    張南眼見著自己手下人迎麵而來，直接越過他，朝著他身後奔去，一時間手僵在空中，胡須一陣抽動。

    焦觸大聲道：“兄弟，你先撤，我來殿後。”

    這個焦觸倒是有義氣，張南也不客氣，道：“大哥，現在前後皆有敵兵，沒什麽前後了，你我一起突圍吧。”

    說著，一夾馬腹，策馬朝著外圍奔去。

    自從有了二連以後，趙雲就晉升為了營長，昔日的排長、班長都晉升了。徐大眼此時已經成了一連的連長，何大牛是二連的連長，笑麵虎李平，範陽等人都成了有軍銜的人。

    徐大眼渾身髒汙，但目光炯炯，他對身旁的人道：“一個都別漏掉！”

    “是！”眾人齊聲呼應。

    他們在野外行軍，兩支連隊之間互相切磋，比試，不但因為疲憊而士氣低落，反而這時候勁頭更足。連二公子都以身犯險，將自己作為魚餌，將山賊引到死地來，自己怎麽能懈怠呢。

    大家一發狠，朝著這些散兵遊勇，衝殺了過去。

    大部分都做過先登營的死士，經驗豐富，對方又是嚇破了膽的逃兵，下手都不客氣，轉眼之間，哀嚎聲遍地，山賊們一片片地倒下。

    突然馬嘶聲在徐大眼身旁響起，隻見張南縱馬撞開一個百姓軍的士兵，要從徐大眼身邊突圍。

    徐大眼大吼一聲：“想走？”朝著張南撲過去。

    張南這時候也顧不得了，一鞭子往徐大眼臉上抽去。

    啪！徐大眼登時覺得半邊臉火辣辣地疼，但卻沒有畏懼，直接一把抓住他的腳，要將他拉下馬來。

    張南腳一縮，從靴子裏褪了出來，然後馬倏地加速，從徐大眼眼皮子底下穿了過去。

    “呸！”徐大眼將手中的臭鞋子一扔，有些沮喪，看到後麵跟著一個黑矮子，順便一腳將他踹在了地上。

    焦觸有點可憐，本來張南是來救他的，結果人沒救出去，還差點全軍覆沒。他這時候打量身邊的百姓軍，發現居然數量有不少，要是一開始就知道他們有這麽多人，自己才不會傻到來打劫呢。周圍山頭的五六撥山賊，就他光明正大上來打劫，估計這時候同行們都在看笑話了吧。

    開始清點俘虜，被俘虜的山賊們一個個蹲下，圍成一堆。來的時候兩百來人，逃走了一半，死掉幾十個，還剩下四五十人。

    袁熙走了上來，仔細看了看。臉色有點鐵青，衝著徐大眼等人吼道：“居然逃掉了一半？恥辱啊！你們是怎麽搞的？這是山賊，不是公孫瓚，也不是曹操。這都能逃走一半，以後還怎麽打仗！”

    按照他預想，該一個不漏全部生擒的。但賊兵利用馬匹撞人，拉開一道口子，所有人都從這個口子裏麵逃了出去。一個口袋就這麽生生被戳破了。

    徐大眼等人被罵得狗血淋頭，心中有些不服氣，但也不得不承認，這次行動有些失敗了。

    “我拿自己當誘餌這才吸引來這批人，你們居然能讓他們從自己手裏漏走？”袁熙罵道：“太大意了，太大意了，以為是賊兵，就不用認真對付了？你們好歹也是老兵，連山賊都不如，以後怎麽出去拍胸脯說自己是百姓軍的……今晚在這裏駐紮，大家輪流作檢討，哪裏出了問題？以後該怎麽解決！必須形成有效措施，落實下去！”

    兩個士兵把焦觸綁了起來，問道：“那這個人怎麽處理？”

    一而再再而三被他們抓住，打遍三百裏沒有敵手的焦觸黑臉都要發紅了，他耷拉著頭等待著袁熙發落，臉都不敢抬起來。

    袁熙也沒這個心情調戲他，隨口道：“放了，這些人全都放了。”

    呂方小心翼翼道：“放了？這……”

    袁熙道：“留著難道你給他們做飯嗎？”

    呂方道：“要是他們再來怎麽辦？”

    袁熙向徐大眼道：“大眼你說，他們再來怎麽辦？”

    徐大眼紅著眼睛吼道：“幹他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