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楠村路程不遠，位於涿縣以東，沒走多久就到了。村口兩棵大槐樹，有些年數了，迎著風搖擺著枝條。村子呈土黃色調，一幢幢平角小屋滿是塵土，家家戶戶都有一個院子，用了石頭堆起來。走在其間，還有幾條土黃色的狗跟在他們身後叫喚，吵嚷不停。

    這樣，全村人都知道有外人來了。

    百姓軍都在村外等待，袁熙帶著趙雲和呂方進來，一進村，便發現一件很嚴重的事情。盧家老者隻說黃楠村有個賢者，但沒說他叫什麽名字啊。這可抓瞎了。

    袁熙看到村口一個老漢坐在樹墩子上休息，便走過去問道：“老丈，你們這邊有沒有特別有賢德的人物？嗯……隱士！大儒！賢者！”

    問一個，那老頭搖一下頭。

    袁熙最後崩潰了，道：“你們村裏誰名氣最大？”

    那老頭突然回頭高聲喊了一嗓子：“有人找黃瞎——子！”

    隻聽不遠處有人也高喊道：“有人找黃瞎——子！”

    然後如同接力一般，聲音便此起彼伏，遠遠便傳了開來，比短信都好使。

    袁熙抓住那老漢道：“我不是找瞎子，是找人才，懂不懂？”

    那老漢搖搖頭，又恢複了之前呆呆的模樣，還衝他裂開嘴，露出一口黃牙，傻笑了一通。

    袁熙放棄了和他對話，準備再換個人問問。隻見從村裏跑出來一個小孩，大冬天的穿得很單薄，褲腿有一段皮膚都露在外麵，但這小男孩卻滿臉通紅，一點都不覺得冷。

    他看到袁熙等人，道：“你們來找黃瞎子？我帶你們去，每人收五錢！”

    這還要收錢？誰想出來的？

    袁熙道：“難道我們不會自己去找嗎？再說了，我也不是要找瞎子，我要找賢者，懂嗎？你們村子裏麵，誰最有賢德？”

    所謂惟賢惟德能服於人，這個時代，想要出名，想要被舉孝廉，要麽有才華，就是“賢”，要麽有忠孝之義，就是“德”，德才兼備的人才，才是大家仰望矚目的人。德才德才，德還居於其上，一個人如果光有才沒有德，那就會被人背後唾罵。但如果光有德沒有才，那麽大家還是會豎起大拇指，甚至讚譽更加一等。

    那小孩朝地上吐了口口水，道：“呸，不找黃瞎子嗎？害我白跑一趟……”接著轉身就要離開。

    袁熙連忙叫住他，道：“小孩，你說說，黃瞎子是怎麽樣的人？”

    那小孩拍著胸脯道：“黃瞎子，那可出名了。附近幾百裏誰不知道？大家都趕著來咱們村要讓黃瞎子算命。要不是瞧你們幾個臉熟，我還不賺你這個錢呢。”

    原來是個算命的。袁熙聽得不禁心中一樂，自己找的是治國的賢才，又不是來算命的。先不說算命算得準不準，就算是神算子，對自己又有什麽用？難道還能給這個國家算算命？

    聽說叫做“黃瞎子”，他心中浮現出一個拿著導盲杆，翻著白眼，穿著民國樣式大褂布衫的街頭術士，大部分都是裝瞎騙錢而已，雖然也有懂行的，但大多數一開口就是先嚇一嚇你，“這位太太，我觀你印堂發黑，恐怕近日便有血光之災”。然後“寧願泄露天機，自損命數”也要來幫你一幫。等到錢給到位了，這災禍也就可以解了。

    “莫非這個年代就已經有算命的了？”

    小孩子瞅了瞅袁熙，心裏還存著希望，問道：“你們到底去不去？我最後再問一遍，不去就算了？”

    袁熙這時候也有點好奇，古代算命和現代算命到底是不是一樣？於是道：“去，你帶我們去見見黃瞎子，不過每個人隻給三錢，一共給九錢。”

    小孩子咬咬牙道：“成，三錢就三錢。”

    呂方和趙雲都鄙夷地看了袁熙一眼，腰纏萬貫的人物，居然跟小孩子還講價錢。

    袁熙卻嘀咕道：“早知道他這麽爽快，應該砍成沒人兩錢的。我看這個黃瞎子也一般，要是生意真的好，這引路的小孩怎麽都不肯打折的……”

    怎麽看都是一江湖騙子，剛進這個村，就被人左一句“黃瞎子”右一句“黃瞎子”，吹得上了天。難道你們說什麽我就信什麽？都是包裝出來的！

    跟著小孩子走了不遠，就在村口進去五十米左右，就有一間土房，院落收拾地很整齊，旁邊放了一個磨，裏麵還有一個園圃，種了點菜苗。普通田園之家的格調。

    小孩子將他們引到這裏，吼了一嗓子：“黃瞎子，有人算命！”然後問袁熙要了錢，就歡快地哼著小調離開了。

    土房子的門板從中間挪開，果然是一個頂著小破布帽，穿著破爛棉襖，翻著白眼的瞎眼老頭。

    那人額頭上滿是皺紋，眉毛都垂了下來，胡須枯黃分叉，一共三小撮垂在下巴上，靠近了以後，身上還有一股酸臭。袁熙連忙捂上了鼻子。

    那黃瞎子抬起頭，睜開一對沒有瞳孔的眸子，道：“哪一位算命？請到石墩子上坐。”說罷指了指院子裏一塊天然的石頭。

    袁熙推了推趙雲道：“你坐上去。”

    趙雲嘀咕了一下，見袁熙態度堅決，便也不推脫，直接大喇喇坐下來。

    袁熙道：“趙雲，趙子龍，黃瞎子，你給他算個命？”

    黃瞎子道：“成！算一次三十錢。”說著攤開了手掌。

    袁熙心道：這還是預收款服務？於是掏出銅錢，放在他攤開的手上。黃瞎子的手上滿是泥汙，手指甲蠟黃，裏麵還有泥垢。要是長得仙風道骨，袁熙說不定還認為他真是盧家老者說的賢士，現在想想，估計說的不是他。

    黃瞎子收了錢，掂了掂，露出了滿意的微笑。接著雙手向前摸去，直到碰到趙雲的衣角，這才一把抓在他肩膀上，接著一隻爪子往他臉上伸過去。

    “等等！”袁熙見狀，連忙問道：“你算命就算命，幹嘛還把髒手亂摸？”

    “廢話！老夫眼睛看不見，不摸他我怎麽算命？這叫摸骨，懂不懂？照理說要摸遍全身的，但老夫隻要摸他的臉就能算了，你還嫌麻煩？”

    說得還真有道理。袁熙一時無法反駁，隻是問道：“那要是有黃花閨女來算命，你還摸人家閨女的臉？”

    黃瞎子道：“黃花閨女？當然也要摸，人家倒是求著我摸全身，老夫還嫌麻煩……”

    袁熙吐了吐舌頭，這老頭吹起牛來倒是有一套。

    趙雲被他摸了摸腦門，然後又摸了摸五官。那五根烏黑發亮的手指實在過於恐怖了，在趙雲的小白臉上撫過，都留下了一道道黑色的印記。

    最後那黃瞎子停了下來，甩了甩手，道：“好了，算完了。”

    “怎麽說？”袁熙好奇地問道。

    “年輕人命不錯，前半生奔波勞碌命，遇到貴人以後扶搖直上，若是文人，當個尚書沒問題，若是武夫，統兵將軍的位置是跑不掉的。如果最後把握住機會，還能當個開國重臣。不過命格屬火，要切忌剛直，廣結善緣。”

    袁熙和趙雲麵麵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