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熙仔細看了一下用皮縫合的球，做工精巧。裏麵塞滿了鴨毛，踢上去有些輕巧，不過倒也不是不能踢。

    溫家人看著袁熙用兩個石塊擺成的“龍門”，覺得有些奇怪，溫家五少中最年長的溫謙問道：“隻要將球踢進這個大門就行了？”

    袁熙道：“沒錯，每個隊十一個人，其中一個人守門，這塊是禁區，隻有守門員可以用手，出了這個區域，就必須用腳。”他囉囉嗦嗦解釋了一下足球的規則。

    “這有什麽意思？”

    溫方年紀不到三十，但看上去很老成。他們今天本來是出來收地租的，馬上要春播了，得盡快了解一下地裏麵的情況。戰亂如今剛剛平複，有許多良田成了無主之地，也可以不花本錢就趁機占下來，一本萬利。

    溫家幾兄弟長得都挺像的，都是小眼睛大鼻子，眉毛很長，臉頰呈一個倒三角，尖嘴猴腮。其餘幾個人起初也不願意，覺得照袁熙這麽玩也沒什麽意思，其中一個人道：“那就在門前堆人，往裏麵亂踢不就行了？”

    袁熙笑道：“那你們出十一人，我們也出十一人，咱們比試一下？”

    這話馬上激起了他們的好勝心，一拍即合。袁熙便讓趙雲和十個親兵充當比賽的一方，張丁充當前鋒，而趙雲充當後衛。

    “我們的陣型是一個四四二的站位，兩個前鋒，四個中場，四個後衛，一個守門員。子龍，你當隊長，就站在後衛線上，保護後麵的門將。從你的視野看，能夠縱觀全局，可以用言語提醒自己隊友。另外，如果有人在空檔裏麵，就將球長距離踢過去給他。”

    交代了一番，趙雲等人總算是知道怎麽踢了。和之前拔河不同，拔河一聽就懂，隻比較力氣，而這足球顯然就複雜地多。

    “還需要一個裁判，如果有人用不正當手段搶球，就會盼犯規。”至於越位等更加複雜的規則，就可以免了。

    袁熙道：“我來當裁判……”

    溫家幾個兄弟馬上叫了起來：“不行，你是他們一夥的，當裁判豈不偏袒他們？”

    可在場的，便沒有其他人了，大家都為難起來。這溫家兄弟還真是爭勝心很重，連裁判的人選都要計較。

    恰好響起了車輪的聲音，隻見林姓中年商人趕著馬車從後麵趕了上來，看到袁熙在此，便遠遠道：“恩公，遍尋你不見。咱們準備上路了，昨日承蒙你的相助，便想與你道個別……”原來他們準備啟程了，畢竟是行商，若是耽誤了行程，那就是直接的經濟損失，這和袁熙可以四處閑逛不太一樣。

    袁熙道：“正好，不如由令公子來充當這個裁判。”

    林姓商人摸不著頭腦，經袁熙一解說，這才了解了他們要踢球的規則。而溫家兄弟也在旁邊慫恿：“是啊，你們來當這個裁判，才顯得公正。”

    林姓商人的兒子，那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也躍躍欲試。於是林姓商人便道：“咱們昨日多虧是住在溫家提供的房舍，才不至於風餐露宿。能為幾位溫家公子效勞，樂意之至。”

    袁熙便將一些規則的判定給他講了一遍。溫家兄弟和趙雲等人各自站在了一邊，將球放在草地中央，對袁熙不耐煩道：“講完了沒有？馬上就到正午了，再講不完天都黑了。”

    袁熙拍拍那年輕人的肩膀，最後叮囑道：“隻要注意兩條，一是看仔細，二是別擋住球。中國足球雖然不是世界一流，但中國裁判水平是世界頂尖的，別緊張……”

    等他說完，便開球了。綠草藍天白雲，草地上響起了年輕人爽朗的歡笑聲。眾人圍著球追逐，踢得不亦樂乎。

    一開始大家混作一團，一齊追著球跑，後來經過袁熙在場邊喝叫，才堪堪讓他們按照預先的陣型站定，然後用球傳遞起來。

    溫家那邊是不講陣型的，一窩蜂便朝著持球的人衝過來，被這麽多人圍過來，那人連忙將球傳給趙雲，趙雲記著袁熙的話，一個大腳，輕易將球踢上了天。但球畢竟輕飄飄的，飛不了多遠，到了半空中，便掉落了下來，於是溫家的人繼續追著球跑。

    袁熙叫道：“貼著地傳，能滾很遠，盡量傳給空檔裏的隊友。”

    他大聲喊完，便一屁股坐到了場邊。旁邊的林姓商人也下了馬車，坐在了他身邊，打趣道：“這個蹴鞠的方式倒是有意思，以前沒有見過。”

    袁熙道：“這叫足球，就是用足踢球的遊戲。很考驗團隊的合作。”

    “團隊？合作？”

    商人的表情顯得很奇怪，在這個地方，聽到這麽新穎的詞匯，沒人會不驚訝。

    袁熙道：“老哥也是做慣發號施令的人，平時要讓底下人發揮出全部的能力，少不得要花心思編排。一個團隊不同的人，每個人的才能不一樣，若是各人做著不合適的事情，豈不是事倍功半？”

    林姓商人點了點頭，道：“公子看事情很透徹，而且很善於總結。”

    袁熙道：“這些人還會合力做一點事清，若是每個人互相提防，互相排斥，事情肯定是做不成的。這就叫做團隊合作。”

    林姓商人臉色肅然起來，問道：“那依公子之見，該如何讓所有人形成合力呢？這個在下也想不明白。”

    袁熙道：“最開始是用紀律，然後是人際關係，最終是要用文化。”

    “文化？如何理解？”

    “一開始大家湊在一起，誰都不認識誰，就得用強硬的紀律，規範每個人的行為，確保所有人不會做出損害集體的行為。但僅僅這樣是不夠的，他們相處久了以後，會有各自的喜惡，會有尊卑關係，會形成各自的小圈子，這個時候就要用人際關係去維係。你需要格外注意，那些在人群中說得上話的人。但最終隨著團體越來越大，越來越紊亂，就得用文化去得到所有人的認同。文化，就是將一個故事，讓所有人都認同這個故事。”

    “講故事？”

    “武王伐紂，是在講一個故事。高祖斬白蛇而起，是一個故事。光武中興，也是一個故事。故事的妙處在於，講故事和聽故事的人都可能不覺得這是真的，但隻要認同，便能聚集在一起。同一個文化下麵的團隊，說著一樣的語言，遵守同一種準則，配合起來，無往而不利，大家都想要幫助別人，因為他們知道，幫助別人就是幫助自己。”

    林姓商人搖頭道：“人性自利，公子所說，未免太不切實際了……”

    袁熙笑道：“現在看不切實際，但很多事情最初都是不切實際的。”他扭頭指著場上，道：“看，球進了。”

    場上一陣歡呼，趙雲高舉著手臂，慶祝本方進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