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將近正午，天氣涼爽，空中的雲朵被風吹得陣陣變幻，時而成馬，時而成狗，太陽也在雲層之間偶爾露麵。

    樓靜舒看著袁熙道：“算你還有點膽識，好，既然這樣，我就讓你先射。”

    袁熙看了看她：“是你讓我射的，那我就不客氣了，到時候我射中了，你可別耍賴。”

    樓靜舒笑道：“哼哼，憑你？”

    說著，袁熙艱難地支開了弓，張弓搭箭，姿勢還是很標準的，但他自知保持不了多久，手臂已經在微微晃動了，便用力一撐，弓箭嗖地一聲，無力地劃出一道曲線，落在了兩人身前七八米出，連一半都沒有到。

    周圍響起一陣哄笑聲，樓靜舒頓時笑得前仰後翻，捂著嘴巴樂不可支。

    袁熙撓了撓頭，一副沮喪的樣子。這臉就丟大了。在烏桓這邊，人人善於騎射，這射箭的技藝，就像是後世操作電腦手機一樣普遍，你說一個人不會玩電腦，那該有多麽落伍。因此，看到袁熙這“開門紅”，連趙雲和呂方都拚命忍住不笑出來。

    蹋頓咳了咳道：“可能是沒適應，要不再來一次？”

    這位提議他們比試的義兄也有些掛不住臉麵了，畢竟是結拜兄弟，讓族人看到這麽羸弱的一麵，連作為單於的自己都被牽連了。

    但是旁邊樓班馬上接口道：“這似乎不行吧，規則是要公平公正的，單於可不能偏袒哦。”

    他的話贏得了族人的一致認可，尤其是族中的單身男青年，馬上熱烈支持。蹋頓隻得作罷。

    樓班道：“現在輪到姐姐了。”

    樓靜舒小聲對袁熙道：“漢族人，你看好了，這才是射箭！”

    她熟練地摸出弓箭，用力拉了一個半月，一隻腳彎曲在前，一隻腳撐在後麵，弓箭的頭微微朝上一個角度，然後喝道：“去！”

    袁熙眼睛一閉一睜，那箭就不見了蹤影，而弓弦則微微發出一聲悶響，兀自搖晃不定。

    細小的羽箭劃出一道長長的弧線，嗖地朝著靶子飛去。

    天有不測風雲，這時候猛地刮來了一陣風，將那掛在樹枝上的牌子刮得來回劇烈擺動。樓靜舒發出的羽箭雖然碰到了木板，但卻因為木板正好在前後擺動，角度偏斜，那羽箭還是被磕碰了下來，垂直落到了地上。並沒有射中。

    樓靜舒頓時瞪大了眼睛。明明這麽準，力道，速度，角度，全都無懈可擊，偏偏遇到了這種事情。真是陰溝裏翻船，平地上摔跤。

    “哈哈哈……”袁熙捧腹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指著樓靜舒道：“你不是說不可能射偏嗎？還不是和我一樣，沒有射中。”

    樓靜舒鄙夷道：“我這是被大風幹擾了，你連一半距離都沒有射出去，還敢笑話我？一共有三次機會，這次你是僥幸，下一次就不會有這麽好運了。”

    她臉色不怎麽好看，對於要射兩次才能和這個漢人窩囊廢分出勝負這件事情而言，已經深深傷害了她的自信心。

    袁熙道：“那你再射兩次，射中一次就算我輸。”

    他心想反正自己也不可能射中，不如讓她去射，一旦她射中了，自己就投弓認負，省得丟臉。

    果然，他一這麽說，烏桓人馬上對他豎起大拇指，因為按照規則，是看誰射中更多。

    樓班道：“袁大哥果然氣量大……”在他們看來，袁熙應該是很想娶到他們族中的天之驕女，這種情形下，居然還能這麽大度灑脫，殊為不易。誰知道袁熙根本沒把比試放在眼裏呢。他隻是盤算著不要輸太慘，輸的慘了，到時候烏桓人會看不起漢人，這樣以後合作起來就不會太順暢。而自己的結拜大哥蹋頓，也會不太好做人。

    樓靜舒道：“好，既然你這麽說。隻要我射不中，就算是你贏了……”說著她接連拿出兩支箭，一齊搭在弓弦上，說道：“我這叫做雙龍探珠，齊聲響，看我兩支箭一起命中目標。”

    好吧，這個胡女還在自己眼前表演起了花式射箭，還真是信心十足。不過，袁熙看到剛剛第一箭射出的角度力度，也知道她的自誇不無道理，如果沒有風向影響，早就命中了目標。那就坐下來好好開開眼界，看看表演吧。

    樓靜舒射箭的時候特別專注，拉開弓弦以後，雙目凝望著前方，整個人如同一支將要出鞘的寶劍，鋒芒未露，但是蓄勢待發。靶子，箭頭，眼睛，三點一線，就像天然就生在一起。腳下的步伐站得很穩，天地間的景物完全消失，好像就隻剩下那個靶子。

    手中有箭，心中無箭。

    袁熙記得以前去弓箭館用反曲弓射箭的時候，那裏的教練說：“靶子不是用眼睛瞄的，是用心瞄的。”那時候不理解，這時候看到樓靜舒的氣定神閑，頓時就領悟到了。

    遠處的木牌靶子在空中微微搖晃著，而箭頭也在一霎那發出了閃光，陽光出來了，弓弦急速收縮，那箭便出去了。

    袁熙頭一回覺得這箭的速度這麽慢，他知道，自己不是在用眼睛看，而是在用心在感覺，因此才覺得慢。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弦驚而箭達。

    兩支箭如同變魔術一樣，一前一後，分頭趕到，齊齊射中了木牌上的紅點。

    但是稀奇的事情發生了，先到的箭矢插中紅心，但卻被後到的砸了下來，結果兩支箭便同時跌落了下來。

    圍觀的烏桓老少死一般的寂靜，大家都張大了嘴巴，不可思議地看著這一切。這種事情發生的可能性也太低了吧。

    “哈哈哈……”袁熙刺耳的笑聲打破了沉寂。

    “對不起……哈哈哈……我不是故意想笑的……哈哈哈……實在忍不住……”袁熙笑得肚子都發疼了。讓你花式射箭，讓你雙龍探珠，這下知道高調的後果了吧？

    樓靜舒沉著臉，重重將自己的弓摔在地上。

    蹋頓摸了摸肚皮，站出來道：“既然這樣，剛剛也說了，射不中就算我這兄弟贏了，那……”

    “且慢！”樓班道：“袁大哥還沒射箭，若是他也沒射中，最多算是打平。”

    蹋頓道：“可是，剛剛……”

    樓班道：“剛剛不過是他們的戲言，豈能當真。咱們還是按照原來規矩來吧。”

    場下頓時響起了聲音：“對，就按原來的來。”“對，也得我們也見識一下漢人的射術。”“樓靜舒明明是贏的人……”

    烏桓人對於自己人輸給漢人不滿意，尤其是袁熙在第一射中表現出來的實力，實在無法讓人信服，因此樓班的話得到了廣泛的支持。

    蹋頓無奈，對袁熙道：“那兄弟，就麻煩你再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