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渡河潛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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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純的虎豹騎突然出現打亂了節奏,而那數量不多的精銳騎兵,帶來的殺傷力卻著實讓袁熙心驚。這可是他在幽州的老本,用好不容易從牙縫裏麵摳出來的經費組建的。其士卒一個個都是幽州公孫瓚的老兵,身經百戰。死一個都肉疼,何況是和虎豹騎硬拚。
因此當張郃的長戟兵出現以後,袁熙大大鬆了一口氣。
張郃鐵青的臉上並沒有異樣,仿佛隻是指揮一場普通的戰鬥,但他的手心裏卻已經握著汗了。不過他並非害怕,而是久違的激動。在袁軍陣營中,多是嫉賢妒能之輩,想要表現,卻一直沒有機會。要麽發配去看守糧道,要麽充當偏師。平時哪裏有和對方王牌部隊對壘的機會。
“長戟舉起來,不要抖,給我狠狠打——”
袁軍之中,想要發跡,靠掙功勞是不可得的。要麽投靠大公子,要麽投靠淳於瓊。即便這樣,還得看鄴城中樞裏麵的人的臉色。一個不慎,內部傾軋,一批將領便輕易下去了。張郃本人,戰戰兢兢,左右逢源,這才做到這個地步。然而即便如此,他也就是在官渡之戰中,充當了一枚棄子。
“手抬高,等著,陣型互相靠緊!”
初次看到袁熙是一種奇妙的感受,當時的想法,便是道聽途說的,這個人是個書呆子,軟弱無能。可笑自己也接受了這樣的看法,而且所見所聞也確實如此。第一次改變是在去癭陶的路途中,那一次他見識到了一個談笑用兵,運籌帷幄的二公子。隨後,他發現了這個人遠非這麽簡單。那簡直是集刻薄和寬容,狡詐和誠懇於一身,偏偏嘴巴裏麵的一套說辭,看上去永遠是承認的。界橋一戰,張郃照例是看客,然而卻從同僚口中聽說了這事那事,那位二公子在其中充當了一個很重要的角色,還接過了麴義的遺誌。有其他人喝醉了酒,笑稱麴義看走了眼,將自己的畢生心血交給了一個黃口小兒。然而,張郃對此並不苟同。
“前進一步,抵住!後排準備——”
幽州兩年,袁熙更是距離遙遠,張郃並不知道這個給了他耳目一新感覺的二公子,這兩年他是怎麽過的。直到這一晚,先是將他從懸崖邊上拉了回來。隨後接過了整個袁軍兵權,落子布局。頗有一種從容大氣的感覺。雖說有田豐沮授這種人才佐助,但火燒餘船的決斷,那種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勇氣,在袁紹身上並沒有出現過。袁紹從來是講究經營的,從來不會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險,然而這個年輕人敢。他的腦袋異常地冷靜,言辭異常地自私,然而從自私推導出來的行為,又異常地合乎邏輯,很有效果。
“深吸一口氣——殺!”
黑暗中終於迸發出了殺伐戾氣,短短一刻間,數百人的接觸寬度,那如潮水一般的相激相撞,在某一點上潑灑開來,向周圍擴散漣漪。
砰砰!
不斷有人從馬上墜落,都來不及吭聲,馬上被人用短刀幹脆利落地割下了腦袋。前排的馬背長戟釘住在原地,不禁長嘶悲鳴,後麵的馬匹撞了上來,馬背上的人驚呼一聲,拋出一道弧線,從空中彈跳起來,往密密麻麻的敵陣墜落。然而還未落到地麵,已經被人用兵器挑在空中,然而重重甩了出去,掉落在地時,腿腳都已經不能動了。
然而這虎豹騎竟然悍不畏死,前赴後繼仍舊在不停蜂擁上來,就猶如飛蝗一般,密密麻麻,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張郃的防線開始鬆動,被腐蝕,被穿透。士卒肩膀和肩膀擠在了一起,被馬匹巨大的衝擊力牽引,胸膛直接被擠得肋骨斷折而死。
一個口子出現,敵軍後續部隊便朝著這個口子突破,在張郃指揮下,血流成河的口子上,不斷有預備隊頂上去,然後又發生了激烈對抗。
袁熙的騎兵隊站在黑暗中,向張郃部默默致敬,他們的坐騎和士卒體能耗盡,已經無力殺上去幫忙了。隻能靠他們硬撐下去。
曹純的眉毛不斷跳動,心頭好像在滴血。虎豹騎的馬都是千挑萬選,而士卒更是從各部中遴選出來的骨幹。這麽一支精銳,是曹操南征北戰中慢慢積攢起來的,這一夜人仰馬翻,不知道損耗了多少。但這仗不能繼續打下去了。
蹡蹡!鳴金收兵。
張郃也沒有力氣去追,後隊補前隊,維持了陣線,然而卻已經薄地夠做一張餅了。十去其三,損傷慘重。前排的人已經無法正常站立了,腳下黏糊糊的都是血液,而下腳之處,則堆滿了屍體。所有人的胳膊都千斤重,再也沒有力氣抬起來了。
曹純將殘兵敗將匯集起來,他身邊的陣容也已經縮小了一圈。很多墜了馬的士兵,本來還是能救活的,然而這些傷員在對方腳下呻吟,想要救回來,不太現實。他有些茫然,下令道:“後撤——”
袁熙這邊也沒有追,他們也沒有力氣去追擊了,隻好目送他們離去。
袁熙摔著人往西繼續,而曹操大部隊在虎豹騎出現以後,重新又壓了上來。誰都知道關係重大,連樂進領著殘兵,也繼續壓上來。
一杆杆將旗匯聚起來,徐晃,於禁,曹純,一路路的追兵匯聚起來,朝著上遊而去。誰也沒有關注白馬津一眼。
然後,袁紹戰鬥力最強的親衛營,趁著誰也沒有注意到,反噬一擊,突然出現將曹軍安排在此處的守兵全部吃掉,然後趁著黎明光亮,坐上了黎陽方麵派過來的船隻,迅速渡過了河。
曹操親自帶兵從烏巢趕過來,聽了各部隊的回報,也朝著上遊追袁熙部隊去了。而聽聞袁紹從白馬津撤回了河對岸,曹操的臉都變青了。他想也沒想,就直接下令,不管白馬津,所有部隊追上袁熙的騎隊和張郃的殘兵,隻要追上,就地圍殲。
大河上下,激浪蓬勃,波濤翻滾相撞,泛起了一陣泡沫。
袁熙等人坐上了專門準備的船隻時,天色已經正午,然而曹兵也隻能在對岸嗟歎,再也趕不上他了。
血染戰衣的張郃不由奇怪道:“這裏怎麽會有那麽多船隻?”
旁邊的田豐一臉佩服,開口道:“其實田某當時也很奇怪,二公子實在沒有必要在此準備那麽多渡河的工具。然而此時事情一一應驗,我隻能佩服二公子的高瞻遠矚了。不過你怎麽事先想到我們會敗?”
袁熙在黎陽和白馬呆了很長一段時間,在前線犬牙交錯時,他其實也沒有閑著。
“我隻是給自己留一條後路,哪有那麽神,能知道曆史怎麽發展呢?”
袁熙的神色中,透露出一絲苦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