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表示自己的熱心，高升平親自給那家車行打電話，租了一輛卡迪拉克，每天的租金高達三十塊現大洋，油費另算，司機的工錢是五塊錢。
    這是一個黃包車夫拉上個把月才能掙來的工錢。
    到了傍晚，周思敬又上上下下打扮一番，高升平則換上全新的製服。
    高升平跟周思敬都上了後邊的卡迪拉克，林澤上了前麵的福特車。
    一路開到內城江世堯的宅子，路上風平浪靜。
    迎在門口的江府管家一見來了兩輛小汽車，再一看周思敬打扮的油光水滑，果然又客氣了幾分。
    “周主任，久仰久仰，我家老爺等候多時了，特意吩咐我開了中門，您請，您請！”
    周思敬先是感激的看了高升平跟林澤一眼，心說要不是他們，這眼高於頂的江府管家能對我這麽客氣？
    隨後才拱手抱拳，“不敢當，不敢當。”
    兩人謙讓了半天，最終還是從側門進去。
    管家還跟高升平寒暄了兩句，不過就沒有那麽客氣了。
    在他眼裏，高升平不過是一個小小署長，自家老爺是幹什麽的？以前那可是步軍衙門統領！
    因此一個分區警署的署長，管家還不曾放在眼裏，隻不過看在他給日本人辦事的份上，給他幾分薄麵罷了。
    高升平也不覺得沒麵子，笑嘻嘻跟著往裏走。
    至於林澤，連進門的份兒都沒有，跟福特車的司機一起坐在車裏等。
    林澤丟過去一根煙，“兄弟，辛苦了。”
    那司機笑笑，先掏出火機來給他點上，“林哥你太客氣了，這算什麽，以前開車出去抓反抗分子，蹲守一天一夜，那才叫辛苦。”
    “哦？你還出這種活兒呢？”
    司機覺得很有麵子，忍不住買弄起來，“林哥，別看憲兵司令部那麽牛，可汽車真沒幾輛，一共十幾輛車，還得留出來長官們專用的，剩下的能有幾輛？而且憲兵們很少親自出去抓人，總是抽調偵緝隊的人過去，能撥給他們用的車就更少了。”
    說完慚愧的笑了一聲，“不瞞您說，其他的司機，多多少少都有點底子，隻有我沒有什麽根腳，所以這髒活累活，都派給我了。”
    林澤安慰道：“這也是好事兒，出外勤立功的機會多，說不定哪天你就讓上麵看中，給你個官做做也說不定呢？”
    司機點點頭，“這話不假，上回抓什麽鋤奸團，有個人從窗戶跳下來要跑，我下車過去一腳就給踹趴下了，帶隊的太君直誇我呢。”
    林澤笑眯眯，心說你他媽也挺該死的。
    又聊了幾句，後麵卡迪拉克車的司機也湊過來一塊兒抽煙，他知道林澤是東便門駐巡所的所長，因此很是客氣，還特意拿出了一盒大重九請兩人抽。
    過了個把小時，眼看天要黑了，江府還算講究，給他們送來了飯。
    每人一青花海碗的米飯，上麵鋪著幾條青菜。
    這就算是好飯了。
    這年頭，誰家還能吃的上大米飯？
    林澤也不嫌棄，端著碗吃起來。
    ......
    江府的花廳。
    江世堯正跟周思敬與高升平推杯換盞。
    他是老狐狸了，本來這個後勤供應管理處的肥差，他想留給自己人做，後來憲兵司令部直接安排下來，他就知道這個周思敬來頭很大。
    因此對周思敬相當客氣，當然了，這種客氣也有著周思敬奉上的那幾根金條的因素。
    又有高升平在一旁插科打諢，這頓飯吃的倒也融洽。
    雖說江世堯上了年紀，可是酒量不減當年，還就喜歡喝高粱小燒，直喝的周思敬齜牙咧嘴。
    見狀江世堯大笑道：“小周，你的酒量還得練，當年我跟段、馮幾位將軍喝酒的時候，他們可都是海量啊！唉，想一想，也有二十年了，物是人非啊！”
    其實這是吹牛逼的，那些風雲人物你方唱罷我登場的時候，江世堯隻能算是個小角色，雖然後來陰差陽錯被推上去當了幾天名義上的一把手，但那些軍頭兒們何曾把他放在眼裏？
    但周思敬一聽，頓時佩服的屁滾尿流，這可是經曆過三朝的老前輩啊！
    接連敬酒三杯，喝的是臉紅脖子粗。
    江世堯就喜歡在後輩麵前賣弄這些，又看了一眼高升平。
    “小高？”
    “卑職在。”高升平酒量大一些，喝的也少，此時還是恭謹端方模樣。
    “你是哪年進的步軍統領衙門？”
    “回提督的話，卑職是宣統二年，由家父推薦進了步軍統領衙門，當時隻有十五歲，如今卻是四十有二了，可以說，卑職這一輩子都是跟著提督當差，當年皇帝在的時候，您管著我們大夥兒，後來改了良，府院之爭的時候，您又監國秉政，繼續管著我們大夥兒，到如今皇軍來了，您又是北平特別市長，繼續管著大夥兒！”
    這番話不知道高升平心裏演練了多少次，聽的江世堯是心花怒放，聽的周思敬是目瞪口呆。
    老江哈哈大笑，一聲提督仿佛讓他回到了年輕時的歲月。
    當年風雲際會何等風光，現在卻隻能仰仗日本人鼻息。
    可那又如何？
    他江世堯還是這北平城裏最風光的那一小批人！
    於是舉起酒杯，“來來來，咱們再共飲一杯，我已經老了，以後就看你們的了。”
    周思敬連忙舉杯喝了，暗道這個高大哥不講究，明明是自己拜訪上司，卻為他高升平抬了轎子。
    不過事已至此，他也不好說什麽，隻能笑著吃喝。
    等到散了場，天已經黑透了，江世堯有點酒意，堅持親自送他們出來。
    高升平感激涕零，周思敬已經喝的腳步虛浮，讓高升平扶著。
    出門拜別了江世堯，兩人上了卡迪拉克。
    高升平坐在車裏對著林澤說道：“兄、兄弟，去韓家胡同，今天，還歇在那兒。”
    林澤都無語了，這典型的人菜癮大啊這是。
    於是上了前麵的福特，讓司機去韓家胡同。
    汽車開出去沒多遠，剛要拐出巷子，突然林澤腦海裏傳來一個聲音。
    【叮！危險探測卡觸發！危險探測卡觸發！請宿主及時規避！】
    林澤暗罵一聲。
    北平站的人幹活太糙了！
    說了是後麵那輛！
    來不及多想，一個低頭把身子埋下去，司機正奇怪呢，緊接著就是一陣槍聲！
    子彈穿透車窗，司機悶哼一聲就中彈，車子失控，方向盤在司機身子的擠壓下往左偏，最終撞到一棵樹上。
    等槍聲停下，林澤等了一會兒才跑下車，到後邊一看，周思敬半個身子耷拉在車窗外邊，死的不能再死了。
    【叮！檢測到宿主指使他人殺害治理委員會工作人員，獎勵：吐真劑*1】
    剛感慨最近係統終於當人了，給的東西都不錯，就看見高升平哆哆嗦嗦的打開車門爬下來。
    剛才周思敬酒意上湧，打開車窗就要吐，剛趴下身子，就聽見了槍聲。
    一顆子彈從周思敬的額頭穿入，又從腦後蓋穿出，腦漿子都崩到高升平身上了！
    還好他命大，周思敬嘔吐的姿勢給他提供了天然屏障，除了腦袋因為車輛失控撞破了以外，倒是沒什麽生命危險。
    那個雇來的司機就有點倒黴，右臂中了槍，嚇得哆哆嗦嗦說不出話來。
    高升平看看一臉關切的林澤，又看了看死透了的周思敬，痛苦的閉上眼睛。
    “全他媽完了！巡警！憲兵！林澤，快，快叫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