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川島終於見到這位“算盤”。
    這人比想象的要年輕一些，三十多歲，表情唯唯諾諾，總是垂著眼瞼，一副睡不醒的樣子。
    兩人在果品鋪子對麵的茶樓見麵，一接上頭，川島就冷笑道：“想見您一麵還真不容易，要不是大迫通貞閣下死前曾經交代過算盤這條線非常重要，我可不會費那麽大的勁折騰，怎麽，你遮遮掩掩這些天，怕我害你？”
    算盤語氣平靜，“謹慎點好，幹咱們這行的，都是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金司令不也沒以真麵目示人嗎？”
    “嗬，閑話少說，津門出了件案子，聽說沒有？”
    算盤終於抬起眼皮，“金司令，您跟憲兵司令部那邊不是鬧掰了嗎？聽說您關係硬，那位林少佐也不敢把您怎麽樣，怎麽，現在為什麽又摻和進司令部的案子裏？”
    算盤說這話，一來是為了探探川島方子的底，二來是為了展示一下自己的消息靈通。
    他此前派人跟著川島，就發現川島進過憲兵司令部。
    這並沒有讓他懷疑，反而讓他挺高興。
    不管是川島還是津門憲兵司令部那個林少佐，都是一等一的大漢奸，跟這種人合作很安全。
    隻是他有點疑惑，為什麽川島又跟憲兵司令部合流了？
    “你懂什麽？讓我們加強合作，那是北平那邊的要求，我們都是給帝國辦事的，打斷了骨頭連著筋，再者說了，林少佐現在如日中天，我犯得著跟他過不去？”
    算盤聽明白了，這是有大人物下場調解，然後川島跟憲兵司令部達成了某些利益上的共識，所以兩邊從對抗轉向合作了。
    “金司令審時度勢，左右逢源，讓人佩服。”
    “甭拿話刺我，你還不配，吳益民死了，到底是哪邊幹的？”
    算盤嚴肅起來，這是他第一次給川島這條線提供情報，情報的質量怎麽樣，準不準確，事關後麵的合作。
    大迫通貞死了，算盤的大主顧沒了，要是川島也不買他的情報，那可又得過苦哈哈的日子了。
    “不是我這邊幹的，看手法，八成是軍統。”
    “你怎麽確定你們在津門沒有其他人？”
    算盤搖搖頭，“華北的活動，以我們北方局為主，也有一些晉察冀的同誌，特科部的反而很少，這些人搞得的高層情報，不會輕易出來搞刺殺的，吳益民算個什麽東西？不值得他們出手。”
    川島不屑：“同誌，同誌，你叫的倒是親熱。”
    “金司令也不必嘲笑我，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值此亂世，誰勝誰負不是我們這種小人物說了算的，我不過是混口飯吃罷了。”
    川島作勢要起身，“既然不是你們幹的，你也提供不了什麽情報了，這次沒錢給你，下次有了重要情報，再聯係我吧。”
    算盤卻是伸手攔住他，“慢，誰說我提供不了情報？軍統那邊我也有路子，給我點時間，我肯定能給你點有用的東西。”
    川島笑笑：“要真是那樣，十根小黃魚立即奉上，也算我的一點誠意。”
    離開茶樓，川島也不避諱了，直接去了憲兵司令部。
    林澤正在等她的消息。
    聽川島描述一遍，林澤皺起眉頭。
    這個人絕對不是算盤！
    “川島，你繼續跟他接觸，這個人價值很大，務必籠絡住他，不要在乎錢。”
    見林澤對這次接觸表示了認可，川島方子也很高興，連忙起身敬個禮，“是！”
    打發她走了，林澤又開始思考起來。
    這個跟川島接頭的人應該是紅區的人不假，但他不是算盤。
    按照川島的描述，這個人是北方局的，看起來有一定職務，但不是很高，按理說，這人不可能掌握曾掣的行蹤。
    而他提到，軍統那邊他也有路子，他有什麽路子？
    津門站被打散兩次，現在更是被自己控製，難道在津門還存在別的小組？
    那個能給他提供軍統相關情報的人，會不會才是真正的算盤呢？
    “鈕三兒！”
    鈕三兒推門進來，“爺，什麽吩咐？”
    “你告訴柱子，讓他加大跟總部聯絡的頻率，多匯報一下這次刺殺的細節，按正常途徑發報。”
    所謂按照正常途徑發報，就是不走高秘級的密電渠道，而是直接發到總部電訊處的通訊科，然後由通訊科整理分類，再送給主管的部門，像這種刺殺漢奸的，歸第一處的懲戒委管。
    津門的刺殺行動傳到總部，立刻引來小範圍的關注。
    因為密級不高，所以有權限閱覽這份電報的人相對來說多一些。
    大夥兒都知道，津門站經過連續兩次打擊以後，幾乎全軍覆沒了，怎麽這麽快就恢複了行動能力？
    “張科長，看那份津門來的電報了沒有？津門站這次的行動很利落，這個吳益民我知道，著名的文人漢奸，這下總算被懲戒了。”
    “哈哈！你們懲戒委這一次又能出風頭了，自打刺王失敗以後，聽說上邊對搞刺殺的興趣已經不大了.....”
    “唉！誰說不是呢，上麵重視哪方麵工作，哪方麵工作就容易出成績，幹這個工作的就容易升官，我們懲戒委倒好，且不說沒錢沒權，就那些人才，還被這裏要兩個那裏要兩個，遙想當年，懲戒委還沒成立前，那時候叫懲戒科，幾個行動好手不都是我們那裏出來的？這些人現在有的都是大站的站長了，可懲戒委卻一天比一天沒落......”
    “哎，慎言，慎言，咱們能在總部工作，已經是祖墳冒青煙了，總比出去跑外勤要好。”
    戴老板辦公室裏。
    他也看到了這份電報，倒是談不上激動，畢竟在他眼裏，吳益民隻是個小人物。
    不過他用手指不斷擊打桌麵，皺著眉頭似乎在思索什麽。
    “大鳳啊，你說咱們是不是該重新組織幾次鋤奸行動？”
    毛大鳳氣的要吐血！
    你以前還說隻是利用一下金佛的，現在好了，愛屋及烏了是吧！？
    津門站弄了一個狗屁刺殺，你就想著重新組織鋤奸行動？
    幹脆你把局長的位置讓出來，讓金佛來坐好了！
    毛大鳳咬著牙，“局長英明，的確該組織幾次鋤奸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