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14 黃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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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bp;黃雀(2)
喪鍾做了很多事先準備,他有這棟樓的三維地圖,有赫雷提克的行動時間,火力充足,裝備精良,人員完備。接應人在外麵等消息,可能還為他準備了一杯冰酒。壯誌酬籌,萬事俱備!然後痛撞滑鐵盧,如今在下水道的狹隘甬道裏抱頭鼠竄。
倒不是打不過,而是剛才那種情況下,繼續下去顯然不太明智。
那小子的體格比起上次強壯不少,喪鍾悻悻地想著這多半又是雷霄奧古的邪魔歪道。在這個充滿變異、魔法和生物科技的世界,發生什麽事情都不稀奇。但是外力到底有什麽好的?為什麽雷霄奧古幾百上千歲了還是和那群在健身房裏把肌肉當成孔雀開屏來秀的打藥年輕人一樣神誌不清。這種力量真的屬於你嗎?命運饋贈的一切都標了價格。
塔米斯被他像扛沙袋一樣扛在肩上,盡管奮力掙紮,但毫無作用。她憤怒地捶打著喪鍾的後背,這種激烈的情緒在她身上堪稱罕見,“放我下來!!!”
“乖一點,小公主。你也不想被媽媽知道在外麵不聽話吧?”他故意恐嚇她。
她僵硬地安靜下來,不再掙紮,像是被捏住了後頸皮的貓。
趁著片刻安寧,喪鍾停下腳步。雷霄奧古的騷操作委實太多,他試圖分辨出這孩子是不是他認識的那個。他把她舉到麵前仔細打量,姿勢真的就和舉一隻貓一樣。但是他看到她的眼睛,和她母親如出一轍的碧綠色眼眸此刻正在充盈淚水。她的倔強也如同母親一樣,喪鍾還沒來得及錯愕反思他是不是做錯了什麽,她眼底的水光就消失了,隻有微紅的雙眼彰示剛才的一幕不是他的幻覺。
喪鍾是世界上最致命的刺客之一,他能夠在戰鬥中快速抓住敵人的弱點,知道絕大部分武器的使用辦法,在冷熱兵器上都頗有造詣,但麵對小女孩子泫然欲泣的臉,他毫無辦法,隻能舉手投降。
“OK,OK,我不告訴塔利亞,行了吧?”
“放我下&bp;來。”她咬緊牙關,“我要回去殺了他——”
一句話,讓喪鍾打消放她下來的想法,他把身份疑雲拋到腦後,疲憊地歎了口氣,“不行,現在是戰術性撤退時間。倒是你,等下給我好好解釋一下這是怎麽回事,你怎麽會在這兒?塔利亞說你——”
下水道被火紅的焰光照得短暫通明了一瞬,喪鍾接下來的聲音被爆炸的聲音淹沒,塔米斯沒聽清他說什麽,氣浪從後麵的甬道奔湧而來,把他們掀飛了十幾米。喪鍾站在前麵承受了絕大部分衝擊,滾落在遠處,生死不知。
塔米斯趴在地上,眼前眩暈一片,一切都泛著昏沉的重影。她撐持著刀想要爬起來,刀是喪鍾的,一直被喪鍾佩戴在背後。在被氣浪掀飛之前,武器是塔米斯第一時間想要抓住的東西。握住武器,就是握住了力量的權柄。
還在刺客聯盟的時候,喪鍾偶爾會為他們上一節劍術課,她在訓練場上聽他提過這把被他以姓名命名的古代蘇格蘭戰刀,鉕(po)合金打造,據說能吸收一切魔法能量,幾乎可以穿透任何東西。回憶裏的達米安抱臂站在一邊,挑眉中帶著微妙的質疑,“美國隊長的盾牌也可以?”
喪鍾聞言也不惱,隻是聳肩,“要是哪天碰上了,我會試驗一下。”
真奇怪,為什麽最近總是想起從前?
視線中,一個剪影從遠處走來。赫雷提克走向她,取下臉上的麵具,眼底竟然有幾分欣喜。“塔米。”
他看上去比之前更成熟了些,棱角分明的臉能夠看出少年時的影子,盡管塔米斯知道不該產生這種想法,但還是下意識地從腦海中閃過念頭,——達米安長大以後會是這種樣子。
她用雙手握緊刀柄,指向赫雷提克。在這一瞬間,她的心髒不受抑製地銳痛起來,仿佛有無形的手將它狠狠攥緊。無法理解,明明已經在那一天裏執行過無數次,明明方才再度堅定了決心,為什麽這會兒還是會覺得難受?痛苦有增無減。
赫雷提克的臉上閃過一絲受傷的神色,看上去有些難過。這些軟弱,是永遠不會在達米安身上出現的東西。他輕聲說,“……你想殺我。”
不是指責,一句陳述,讓塔米斯的胸膛再度傳來撕裂般的微妙痛楚,“我們本就不該存在。”
“過去無可挽回,未來可以改變。你也是這樣覺得的嗎?”異教徒麵具下的笑聲沙啞,聲息漸大,隔了好一會兒,他嘶聲說,“所以你想殺死我。因為他,你要殺我。”
塔米斯沉默了一下,“你不會是最後一個。”
“是的,我能夠猜到你對那座島做了什麽,也能猜到你想最後一個躺進墳墓。這一切都他媽的因為他是該死的本體?!”赫雷提克越說越止不住情緒,他聲嘶力竭的咆哮在下水道之中回蕩,“你認為我們就不該存在?!憑什麽?!我們沒有做錯任何事情!”
句句泣血的質問是壓倒塔米斯精神的最後一根稻草。在死亡的時候,在殺死無知無覺的複製體們的時候,在蘇醒後絕望如泥沼的每一天,就連最美好、同時也最令人痛苦的過去回憶在腦海中作祟,她都沒有掉過一滴眼淚。但此刻,淚水決堤而出迷蒙了視線。她深深吸了口氣,壓抑住聲音裏的顫抖,但還是免不了讓它們泄露出幾分,她狼狽地閉上眼睛,“我們是樹上本不該結出的果實。……哥哥。”
從她臉龐滴落的淚珠在赫雷提克心頭重重一震,他的拳頭握緊又鬆開,花了好半晌才讓失態的表情回歸於麵具般的微漠。
“你譫妄了,塔米。浸泡過高濃度酒神因子的確會產生這種後遺症,”赫雷提克抬起手,“沒關係,你會好起來的。”
擲出的飛鏢割破了手臂,塔米斯隻來得及看清飛鏢的軌跡,卻無力躲避。藥效混進本就不舒服的身體,她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
異教徒抱回來一個女孩,沒人對此發表任何言論。他這次帶出來的人都是忠於雷霄奧古的刺客,忠心耿耿,行事利落。這些殺人工具如今正做著建築工人的活,在廢墟之中翻磚倒瓦,搜尋著東西。
沒多久,一個石盒呈在了異教徒麵前。它不複先前的光鮮亮麗,環繞在周遭的珠串已斷,表麵沾滿了泥土和灰塵,隻有上麵雕刻的圖案還清晰可見。異教徒仍抱著女孩,脖子上的傷口用紗布粗略包紮了一下。他低眉看了一眼石盒,輕輕抬了抬下頜。
這便是不親自拿的意思了。刺客抱著石盒退了下去。
任務完成,刺客們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裏。在他們離開後不久,紅頭罩和軍火庫終於姍姍來遲。他們站在倉庫中央巨大的坑洞麵前,相顧無言。
羅伊抬頭看了眼完好的天花板,又低頭看了看被炸穿的負一二層之間的樓板,忍不住咂舌,“算好了當量炸的吧?有備而來啊。”
“你追蹤的到底是什麽東西?居然吸引了這麽多視線。加上我們,至少三撥人。”傑森壓抑住心底微妙的煩躁,他看著終端上顯示的信號源,四處走了幾步之後,跳下負二層。
羅伊緊隨其後,跟著跳了下去,“我真的隻知道是個文物,才從神廟裏出土,當地傳說神廟鎮壓著惡魔,一個家族在那裏守護了上千年,直到外人闖入。唯一的幸存者找到了正義聯盟,正義聯盟脫不開身,把任務轉交給了泰坦,但是泰坦也忙不過來,所以活外包到了我身上。”
他銳評此種行為,“大家把事情像皮球一樣踢來踢去,老實講,給我的感覺真的很官僚主義。”
“忙不過來有什麽辦法?”傑森說,“危機總比義警多。”
這話讓兩個人都沉默了一下。
順著信號源深入廢墟,越靠近正確的方向,終端上的信號強度越強。同時,地上的足跡也提供了指引。得益於經年的訓練,傑森可以判斷出有兩個人先後從這裏經過,一個腳步急促,一個勝券在握,勝利者緩步回來。看腳印的深度,兩個人的體重都超過一百五十磅,朝向深處的匆忙腳步主人要更重些,一定破了兩百。
沿著腳步一直走,在角落裏,他們找到了通訊器。不遠處的痕跡更雜亂了,從頭頂掉下的水泥磚塊遮擋了長長的拖痕,地上同時出現了一個輕盈的稍小些的腳印,這裏沒有戰鬥的痕跡。
羅伊剛想問傑森看出來什麽沒有,深處的黑暗裏突然竄出來一個紅色緊身衣的身影,他東張西望,賤兮兮的聲音瞬間打消了二人的戒備,“heeeeello?雖然不是很想在這會兒串場,但是你們看到一把刀沒?上麵有個牛頭徽記像是口口把口給口口口了,那刀可是我表哥的親親老婆,要是找不到我就隻能對遺憾宣布喪偶消息然後看著他遁入尼姑庵了。”
他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張手絹,在麵罩上眼睛的位置按了幾下,“行行好,我可不能見到全家唯一的希望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