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9章 未濟,鼠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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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空奔湧而出,將晦暗長空浸染開來,其中晴光匯聚,凝成一道身影——正是昴日星官。
    他沒有刻意展現出神真之威,反而將自身氣機收斂得如同一位溫和的使者,足踏金焰祥雲,周身瓔珞輕響,腦後一輪柔和光暈如同初升旭日。
    他的目光在第一時間就落在了那柄如意之上,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驚歎與讚賞,極其不易覺察的懷念。
    然而,還未等昴日星官開口,這一片天地忽然間安靜了下來。
    在同昴日星官交換目光之後,季明知道這種安靜來自於那位太陰神姥,當今天上地下最古老的幾尊神聖之一。
    在這樣的安靜中,沒有任何異象,也沒有什麽排場,隻有月華,如水般的純淨的月華,不知從何而來,已然溫柔地灑滿了整個煞穴。
    在這月華中央,一點素白微光悄然亮起。
    這微光之中,一架由九隻通體雪白、眼眸如同琉璃的玉蟾牽引的鸞駕,無聲無息地浮現。
    “禮讚太陰神姥。”
    季明不敢有絲毫的怠慢,在昴日星官的引導之下,率領在場諸真一同躬身行禮,語氣中充滿了發自內心的敬重。
    鸞架上的簾幕微掀,並未見其內神姥的真容,隻有一個模糊的身影輪廓,其中神姥傳聲而來,“尋常法寶追求「既濟」圓滿,此寶專攻「未濟」變數。
    借火水不相射之象,演化事物將辟未辟之態,正是玄門「大成若缺」之妙,倒是可喚此寶為元辟如意,來日成就靈寶,也隻是尋常事爾。”
    “謝神姥賜名!”
    季明朗聲說道。
    “你棋路走於偏逢,未料煉寶竟是堂皇大道,倒是奇人一個。”
    說罷,鸞駕之中,隻伸出了一隻手,纖細、完美,無法用言語形此手之萬一。隻見此手輕輕抬起,指尖朝著那柄如意,隻虛虛一點。
    這一點,便是鹵水點豆腐一般,以化腐朽為神奇之道力,令本就為天下一等一的殺伐至寶拔升底蘊。
    “叮”的一聲,清脆悠揚,如意頂端的靈芝瑞頂驟然亮起,化為陽烏一頭,噴薄出純陽之機;而底端的靈珠之底則幽光深邃,化作一隻月兔,吸納著一切躁動與陰霾。
    中間曲柄上的那朵金花徹底綻放,金光流淌,調和陰陽。
    陽烏與月兔繞於季明之身,接著又迫不及待的飛到了伸出鸞架的那隻手掌上。
    季明心裏咯噔一下,生怕這初生的如意靈性冒犯了神姥,給他當場捏廢了,好在神姥喜於如意靈性初生的潔性,在烏、兔頭上挨個再點一下。
    隻這兩點,又添了底蘊。
    開光,已成!
    昴日星官見狀,亦是出手,雖然現在出手,隻成了錦上添花,但他依然十分樂意。
    靈虛子的優秀和不可預料,恰恰說明了他的眼光,如果靈虛子的一切發展在他的預料中,他或許反而會感到失望。
    屈指一彈,一點純粹無比的晨暉融入那曲柄之中,使其更加穩固鮮活,驟然間顯化為一道橫跨東西的神橋,地火風水在橋下不再自然的流轉。
    當那隻手悄然收回鸞駕之中,陽烏、月兔,及其神橋,一切的異景消失,如意回到原處。
    鸞駕微動,九隻玉蟾拉著它無聲無息地向後退去,如同融入水中的倒影,悄然消散在漫天月華之中,而那籠罩天地的靜謐意韻也隨之如潮水般退去。
    月華漸淡,晨曦重現。
    昴日星官深深地看了季明一眼,他沒有離開,嘴唇輕動說了幾句話。這使季明神情一怔,朝昴日星官點了點頭,眼中帶有感激之意。
    星官交代完話,身形也隨之化作一道流光,投入天際,消失不見。
    就在這時,元辟如意終於來到了最後一步——遁寶靈感,隻見他那如意似一尾遊魚似的,竟竄入月華之中,戀戀不舍的追隨鸞架而去,仿佛那是它的母親一般。
    季明看著那如赤子般,在消失的月華淡影中追尋不舍的如意,暗歎這如意果然是他煉的,這份赤子之性必是隨他。
    下一刻,元辟如意已然到了自己手中,見元辟如意以這種形式度過最後這一步,季明也是哭笑不得,隨即將如意端持左掌之內。
    “紅姑!”
    季明嘴角展笑,開口道:“可識得吾寶之威。”
    語罷,在他額頭之上,一短橫顯現出來,那正是化成紅姑的半截陰爻。
    “哈哈,你那外來的煉形之陽質已被我截流部分,而你還渾然未覺,如今我就在你的體內,仍有一戰之力,並且隻要我想,你的仙肺·華蓋雲即刻就廢”
    在季明手中的元辟如意蕩開灰蒙氤氳之光,如漣漪一般蕩在季明之身,那額上的半截陰爻很快消退下去。
    季明抬起右手,在頂上三花內一摘,將那昴日星官所贈的太乙紫氣金針摘出,並持此針於額上一挑,即將那半截陰爻挑了出來。
    “剛才那是什麽?”
    半截陰爻中,紅姑還處於一種巨大的恍惚中。
    “未濟如意靈光!”
    季明心情不錯,難道多解釋兩句,道:“萬物皆在成、住、壞、空,亦或者是生、長、收、藏的循環中。未濟即是將成未成、將住未住、將壞未壞、將空未空之微妙節點。
    此未濟如意靈光之能,便是洞察並鎖定來襲敵法當前演化軌跡中的上一個將成未成的臨界點,以無上之能將其凝固於那個刹那。”
    “如此豈非超劫之寶!”
    “算不得。”
    季明罕見自得的笑了兩聲,“這寶終究還是法寶,實有上限,不過當今仙人之下,應無人可試出其限。你能有幸作為第一位試寶之人,可以瞑目了。”
    說罷,金針往半截陰爻上狠狠一紮,半截陰爻瞬間變為死物一般。
    “大瞳子,我傳你一法,你使此法收起她。”
    “是,小聖爺。”
    右眼內的大瞳子得了法門,便盯著被金針紮住的半截陰爻,很快半截陰爻和金針一起消失,化入到右眼的視線目光裏,這是極高明的封藏之法,也是昴日星官剛才所傳。
    輕鬆寫意的了斷紅姑的後手,季明的歡喜還未持續多久,在外掃探的元神似被燙了一下,他的視線看向站在諸真之後的溫道玉。
    在溫道玉的懷中,那是鼠四臃腫的身軀。
    溫道玉感受到金童師兄的視線集中於此,心中的悲切之情更濃一分,但當那視線久久凝視,他開始緊張沉重起來。
    “給我。”
    金童師兄的身影遁閃於前,朝著自己張開雙臂。
    “師兄。”溫道玉嘴唇緊張的抖動,將彌留之際的鼠四送到師兄懷裏。
    季明托抱著鼠四,這一副因長期困於繁重道務而臃腫早衰的身子,比他想象中的要輕許多,那張尖嘴鼠臉已是經如親人一樣熟悉。
    不知不覺,他的鼻腔微麻,兩眼微澀。
    “陰德還有嗎?”
    懷中在昏沉中的鼠四似乎聽到了他的話,又似乎沒有聽到,輕輕的搖頭。
    季明咽了一口唾液,再問道:“屍解靈丹吃了嗎?”
    “吃了。”
    “那就好,那就好。”季明將這自微末便陪伴的鼠四抱得更緊。
    “老爺啊!”
    鼠四那在彌留之際的嘶氣之音輕而易舉的撥動他的心神。
    “鬥法一起,就.就有人死,我沒有遺憾了。就是.就是下輩子,我還會記得老爺嗎?就是記起了老爺他會如我一般.如我一般.如我一般.”
    這聲音到最後越來越輕,幾不可聞。
    在季明的懷著,鼠四的表情永遠定格,最後的表情中有滿足,也有遺憾。
    在這一刹那,有淚水落在他那失去焦點的眼下皮毛上,一時竟如鼠四自己所流一般。
    季明抱著鼠四坐下地來,輕輕的抬起如意,在空中一下下揮動,每一次揮動,遠方必有血爆之聲,仿佛在為鼠四送行的聲音。
    “你會回來的,你會想起一切,你還是這個你,不會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