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風將整個藍城山找了一遍都沒看到楚璃的身影。
    眼看夜幕將至，就在他想要下山尋找之時，在路過後山時忽然聽到禁地迷障林裏傳來打鬥的聲音。
    師妹。
    他心頭一跳。
    想也沒想就跑了進去。
    越過重重迷霧，他尋著聲音來到一棵古樹麵前。
    他遠遠地看到。
    古樹周圍，一隻成了精怪的黑熊圍繞在古樹下朝樹上的人嘶吼咆哮，一副要吃人的陣仗。
    而樹上的小姑娘從小嬌生慣養，哪裏見過這般嚇人的陣仗。
    符咒丟完了之後她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便抱著古樹的枝幹。
    小姑娘明明已經嚇到臉色發白，臉上還掛著未幹的淚痕，卻依舊裝出一副堅強的模樣。
    “滾開，再不滾開我殺了你。”
    黑熊聞言，嘶吼得更為猖狂，連古樹都被震動了。
    楚璃害怕極了，眸中閃著的淚再次流了下來。
    奕風見到這一幕，隻覺得心疼極了，加快速度飛了過去。
    黑熊開始動手搖晃古樹，沒一會，古樹便被攔腰折斷。
    楚璃失去了依仗，從高空掉了下來。
    黑熊朝她飛奔而來，她年齡尚小，許多仙術還在入門階段。
    僅靠手中的輕劍根本無法抵擋黑熊猛烈的攻擊，沒一會，她便被黑熊精的掌力震飛，口吐鮮血。
    就在她以為自己即將被黑熊拍死淪為食物之時。
    耳邊響起了少年緊張的聲音。
    “師妹，小心。”
    奕風擋在她麵前，俊朗少年稚氣尚未褪盡，出手卻相當利落，他長劍出鞘，橫空砍斷了黑熊的一隻手。
    黑熊吃痛，瞬間變得更為狂暴。
    奕風從容淡定，手中的劍越打越犀利。
    刀光劍影之下，黑熊漸落了下風，生怕他還有支援，便不敢多做纏鬥，瞄準時機逃跑了。
    奕風並未追上去，他收劍之後，立刻來到楚璃身邊。
    用指腹擦去少女唇邊的血跡，心中滿是心疼。
    “師妹，你沒事吧？”
    小姑娘像是被嚇到了一般，蒼白的臉上一陣迷茫，待她反應過來之後，滾燙的淚珠從眼眶落下。
    她撲進了奕風的懷裏，一邊抽泣一邊哭訴。
    “你怎麽才來……嗚嗚……嚇死我了……我……我以為我要死了……”
    奕風將她抱緊了幾分，連連撫慰，“對不起，是我來晚了。”
    待小姑娘情緒穩定下來之後，奕風將她背了起來，一步一步往外走。
    他腳下踏過的路，依稀還能看得出幾分打鬥的痕跡。
    可想而知，小姑娘這一路上邊打邊逃該有多無助。
    再想到她剛才一副淒涼破碎的模樣，奕風心中一痛，兀自地說了一句。
    “不會了，以後不會了。”
    楚璃在他背後抬頭，白若凝脂的臉上淚痕還未幹。
    “什麽？”
    奕風看著前方的路，隱在黑暗中的臉越發清俊，明亮的眸光一片堅定。
    “以後我不會再讓你受傷了，我會保護你的。”
    師妹，我會變得更加強大，我會一直保護你的。
    這是我對你的承諾。
    回去之後，楚璃養了一陣子的傷。
    傷好之後，似乎是知道自己的不足，她練功越發刻苦，再加上她天賦過人，符劍同修。
    不出幾年，便成了同代弟子中的佼佼者。
    奕風看著她一路以來的成長，心中隻覺得格外欣慰。
    他的師妹，冰雪聰明，天才少女當之無愧。
    再後來，祁若竹來到了藍城山。
    他看著楚璃和祁若竹從開始的相識相怨，再到相愛相殺，在誤會與愛恨中輪回了一遍又一遍……
    從小到大，所有人都誇他明月清風，君子無暇。
    其實他自己深深的知道，他並非白如碧玉的謙謙君子，隻是有些事情尚未觸及到他的底線。
    而楚璃，便是他的底線。
    他還記得那一年，鬱白半是憤恨半是悲痛地來告訴他師妹身死的消息。
    那一瞬間，他隻覺得心如刀絞，整個人悲傷得快要死去了一般。
    外麵大雪皚皚，他迫不及待去找祁若竹，想去當麵質問他。
    你不是世間最強者嗎，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說能保護好師妹嗎？
    又為何讓她遭此毒手？
    想到這，他心底又湧起了無盡的愧疚懊悔。
    都怪他，要是他當時執意從祁若竹那帶走她就好了。
    是他的錯，是他食言了。
    他明明說過會保護她的，到最後，卻讓她一個人孤零零地走了。
    她從小便生得嬌氣，掉落惡魔窟時她該有多無助絕望啊。
    待他找到祁若竹之後，所有的質問還未來得及問出口。
    他卻發現了一件更為震驚的事，那便是琉璃棺上的血晶珠。
    悲痛與震驚來回侵襲他的心，他厲聲質問。
    “你鎖住她的魂魄，打算用血晶珠將她複活，可你有沒有問過，她願不願意？這天下蒼生願不願意？”
    祁若竹，“她不願也得願。”
    “至於這天下蒼生，我不在乎，他們的命哪有我的阿璃重要？”
    他當時是怎麽答的呢。
    對了，他厲聲苛責了祁若竹一聲，“你瘋了。”
    其實那一句話，他罵的不是祁若竹，他罵的更多的其實是自己。
    因為當祁若竹說出打算用血晶珠將她複活那一刻。
    他心底竟是有幾分歡喜與期待的。
    有有那麽一瞬間，他發現自己竟無比讚同祁若竹的做法。
    別人的命，哪有他的師妹重要。
    也是那一刻，他突然發現自己其實格外虛偽，半點也承當不起別人口中的的溫潤爾雅，明月清風。
    他明明就很自私。
    他的底線是楚璃，他無法承擔失去她的痛苦。
    於是他助紂為虐。
    幫著祁若竹葬送這一切，開啟了這一番輪回。
    所幸，輪回很順利，師妹歸來了，這天下蒼生也複活了。
    楚千澄曾問過他。
    輪回三世，為何明明深愛著，你卻從不開口，難道不覺得遺憾嗎？
    他笑了笑，良久良久才答了一句。
    “有些人，如天上明月，縱然我從未得到，可它的光輝也曾照耀到我。而我隻需遠遠守候，看著那月華清輝美好，便心滿意足了。”
    而這番話，他曾經也和楚璃說過。
    隻是她永遠都不會知道，他的明月，便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