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年少有什麽難忘的事，祁若竹覺得自己永遠都不會忘記那一年大雪封山，狼妖肆虐的雪夜。
    那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覺得自己的心為某一個人跳動著。
    那時他奉掌門之命前往雪山捉妖，楚璃向來看他不順眼，便偷偷跟來想搶功。
    狼妖自爆內丹想與他們倆同歸於盡。
    二人修為被禁製壓住，半分靈力都無法施展。
    而危難關頭，他為了護住楚璃寒毒入體，身受重傷，昏迷不醒。
    山洞盡頭，火光微弱。
    奄奄一息之際，他睜開眼看到的卻是楚璃甩開他的手，毫不留情將他拋下的身影。
    他身上越來越冷，猶如墜入了萬丈冰窟，再也感受不到半點溫度。
    看著少女漸行漸遠的背影，祁若竹喉嚨苦澀嘶啞，想喊出聲來卻無能為力。
    楚璃，求你，別走。
    我為了救你才淪落至此，你想活命丟下我一人我不怪你，但是至少……你也應該回頭看我一眼。
    哪怕一眼也好啊……
    楚璃你回頭啊。
    你的心真的是鐵做的嗎？
    察覺到自己的生命漸漸流逝。
    祁若竹唇邊盡是涼薄的自嘲。
    他心如死灰，緩緩閉上眼睛，不再對她有半分期望。
    他想著，待他死後，定要化為厲鬼，日日夜夜纏著楚璃索命才行。
    然而就在他放棄之時，他冷若寒冰的手莫名一暖。
    少女執著他的手，柔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她說，祁若竹，我回來了。
    少女的馨香撲了個滿懷，祁若竹虛弱地躺在她的懷裏，一點一滴汲取著她身上的溫暖。
    他半昏半醒之際，除了山洞滴答滴答的水聲，入耳的便是少女輕柔的聲音。
    姓祁的，你可得撐住，別死啊。
    你放心，我剛剛去發了個信號，大師兄看到肯定會來尋我們的。
    少女在他耳邊絮絮叨叨說了不少話，祁若竹雖無力回應，卻句句聽了個真切。
    縱然寒毒入體，他的心卻歡喜異常。
    她回來了。
    真好。
    這是他第一次，沒有在危難關頭被人舍棄。
    大概是真的怕他寒毒發作凍死在這雪夜裏，大小姐將唯一的鬥篷披在二人身上圍著，一隻手環過來，半抱著他。
    祁若竹醒來看到的第一眼便是便是少女那張嬌豔動人的臉。
    少女安靜地閉著眼眸，鴉羽般的睫毛覆下一層淡淡的陰影。
    他定定看著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想要觸碰她的臉。
    在他的手就要觸碰到她的臉時，少女突然睜眼。
    她雙眸清淺，像冰雪裏的琉璃，輕輕一眨便波光瀲灩。
    祁若竹隻覺得心像被羽毛劃過一般，心怦怦地跳著，很是酥麻。
    楚璃見祁若竹靠自己如此之近，眉頭一皺，毫不客氣地將他推開了。
    “你靠我那麽近幹嘛？滾開。”
    祁若竹毫無防備地被她推了個踉蹌，臉上卻沒有半分惱意。
    因為他無意中發現了一個事實，大小姐嘴硬心軟。
    二人被困在這一方天地裏，著實無聊得很。
    祁若竹想了很久，最終問了楚璃一個問題。
    “二師姐，如果有一天，你喜歡上一個人，但是那個人可能不喜歡你，你會如何？”
    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從來就沒有愛而不得的東西，她毫不猶豫地回了一句。
    “自然是圖之搶之，機關算盡也要將其搶過來，牢牢禁錮在自己身邊。”
    祁若竹，“那若是對方不情願呢？畢竟強扭的瓜也不甜。”
    楚璃，“我管他甜不甜，瓜扭下來了就是我的。”
    “好。我明白了。”祁若竹將視線落在少女身上，目光灼灼，似有什麽東西在破土而出，再也無法壓製。
    第二天破曉時分，奕風帶著門中弟子及時趕到，將二人救了出去。
    在那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祁若竹都沒有見過楚璃。
    若非他刻意製造偶遇，他大概是一個月也見不到她一次。
    楚璃不再隔三差五找他的麻煩，眾人皆為此向他道喜。
    但是隻有他自己知道內心有多煎熬。
    那是他第一次，嚐到了相思之苦，而且還是單相思。
    沒有人知道，他在練功時因為某人頻頻失神。
    也沒有人知道，他在夜裏如何因為某人輾轉反側，愛意瘋狂生長。
    在眾人麵前，他努力維持著往常的樣子，依舊是那個清冷的小師弟。
    直到有一天，天山派來藍城山比試，路過後山之際。
    他親眼看到，楚璃將一個麵紅耳赤的少年郎綁回了幽梅殿。
    他心底繃著的那根弦徹底斷開了，那是他第一次嚐到了嫉妒的滋味。
    他在竹林一側看著二人漸行漸遠的背影。
    恍惚間，想起來他問過少女的話。
    愛而不得又當如何。
    自然是圖之搶之，機關算盡也要將其搶過來，牢牢禁錮在自己身邊。
    想到這，祁若竹唇角帶著笑意，周身卻散發著一股狠厲涼薄，讓人不寒而栗。
    隨後他轉身，去往人多的地方，將鬱白被綁的消息散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