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範閑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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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都的路上,並不平靜。
先是城衛出麵要人,接著是大理寺和刑部。
奈何血衣衛說人是範閑抓到的,讓他們去找範閑要人,而範閑又說人是血衣衛看管,要人得去找血衣衛。
範閑和血衣衛相互踢皮球,讓接連三撥人無功而返。
不過,這也讓京都的人看明白了一件事,三皇子要保司理理。
所以,等到範閑和血衣衛帶著司理理回京都的時候,東門大街上並沒有出現各部大擺陣勢要人的情況,隻有李承宗一人一馬等著。
“睡了我還想跑,女人,你膽子很大啊,現在還跑嗎?”
司理理紅著臉搖了搖頭,沒好意思說話。
“哼,回王府再教訓你。”
李承宗微微扭頭看向範閑,見其一臉糾結的模樣,便知道他已經知道牛欄街刺殺的背後是林珙。
不禁有些好奇,現在滕梓荊沒死,範閑還會不會殺林珙。
正要開口,監察院四處主辦言若海來了。
“臣見過三殿下。”
“來搶人?”
言若海不苟言笑:“三殿下,司理理是我監察院提司抓到的人,要說搶人,也是三殿下搶人,何況監察院直屬陛下,京都內外諸般事宜,都有提審之權,三殿下今日若沒有陛下聖諭,司理理,你帶不走。”
李承宗笑了。
“是陳萍萍讓你來給本王一個下馬威?”
“此事與院長無關,臣隻是按規矩辦事。”
京都都知道,司理理是監察院抓到的人,如果讓李承宗帶走司理理,監察院的人連麵都不露一個,豈不是讓人覺得監察院也怕了定王府,所以監察院必須要有人來。
於是,他言若海來了。
至於最後能不能從李承宗手中留下司理理,言若海隻能說,若李承宗沒有慶帝的旨意,除非李承宗殺了他,否則定王府帶不走司理理。
瞧著言若海不像說謊,再加上言若海為官不錯,李承宗就不為難他了,直接道:“陛下口諭,從今日起,司理理全權交由本王處理,言大人,煩請讓路吧。”
言若海愣了一下,還是讓開道路讓李承宗一行走了。
回到王府的李承宗,直接把司理理拉去了浴池,用棍棒好好教育了一頓。
另一邊的範閑還在糾結中,在他被刺殺,尤其是滕梓荊為了他差點身死,他便一直想找出幕後之人,殺了對方報仇。
然而,真當他知道答案後,他卻遲疑了。
因為那是他心愛的雞腿姑娘的親哥哥,如果他要殺了林珙,他就無法和自己心愛的雞腿姑娘在一起了。
活了這麽多年,林婉兒是他目前唯一心動的女子,是他最想娶的姑娘,所以他不想放棄林婉兒。
可如果他不報仇,即便能說服自己,放下對林珙的仇恨,但又怎麽對得起滕梓荊,畢竟滕梓荊當時為了保護自己,真的差一點就死了。
他不幫滕梓荊報仇,對得起滕梓荊這個朋友嗎?
跟著他的王啟年,知道範閑如此糾結,一定和牛欄街刺殺背後的主謀有關,但他十分識趣地沒有多問,告辭回家看老婆女兒去了。
隻剩下範閑獨自一人遊走在大街上,不知不覺來到了皇家別苑。
見到林婉兒的瞬間,他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那就是司理理或許是騙他的。
於是,他準備重新再調查一遍牛欄街刺殺的案子,卻不想從林婉兒嘴裏知道了一件事。
在牛欄街刺殺發生前,葉靈兒曾經去找過司理理,原因是葉家有意讓她和李承宗聯姻,她對李承宗這位九品高手的感官也不錯,所以她想去看看司理理到底是怎樣的女人,結果卻不知道什麽原因落了水,之後便再沒來過皇家別苑。
這讓範閑覺得事有蹊蹺,特意去找了葉靈兒詢問那天發生的事。
本來葉靈兒不想說,可範閑見她模樣,直接說出了林珙的名字,她瞬間就懵了,隨即便問他怎麽知道的,是不是司理理說的。
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範閑沒有回答,有些失魂落魄的回了範府。
剛回到家中,便遇上了範若若,說滕梓荊一家秘密去澹州一事已經安排好了,才回家範閑又趕往了滕梓荊家中。
自從滕梓荊那天被裝在棺材裏送回家以後,滕梓荊連門都沒有出過,一直在家裏休養,幾天過去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
範閑來的時候,他正在給兒子做玩具,陪著兒子一起玩,見到範閑進門,頓時高興的迎了上去。
“你回來啦,怎麽樣,查到幕後真凶了嗎?”
“查到了。”範閑的語氣有些苦澀。
“是誰?”
範閑張了張嘴,一臉為難。
這讓滕梓荊意識到了這個幕後真凶和範閑一定有關,思索了一下想殺範閑的人。
“想殺你的人,是你那個姨娘?”
範閑有些震驚滕梓荊的腦回路,到底還是沒忍住翻了個白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柳姨娘早就和好了,再說,她也不是那種能幹出殺人放火的人。”
“那是誰,讓你這麽為難?”
“林珙!”
滕梓荊一怔,“林相家的二公子,你那個雞腿姑娘的哥哥?”
“嗯。”
“他可是你未婚妻的親哥哥,他為什麽要殺你?”
滕梓荊覺得有些難以置信,完全沒想到殺範閑的人會是林珙,同時心中也有些氣憤,畢竟他差點死了。
“聽說林珙是太子門下,他想殺我,估計跟太子有關,因為內庫財權,是我差點害了你。”
範閑說著,突然鞠躬道歉:“對不起,滕梓荊,是我連累了你。”
滕梓荊心裏很不是滋味,可他也清楚,範閑現在是左右為難。
“你不用跟我道歉,我是你雇的護衛,保護你是應該的,何況你還用了一個人情,求三殿下救了我,我沒資格怪你。”
“但終究是我的原因,才讓你差點死了。”
“我現在不是沒死嗎,何況在你願意幫我查尋我妻兒下落,幫我毆打郭保坤的時候,我就決定往後這條命就歸你了,所以範閑,不管你做什麽選擇,我都不會怪你,也沒資格怪你,你順從自己心意去做就好。”
滕梓荊不確定範閑會不會報仇,但作為朋友兼護衛,他選擇了自退一步,不想讓範閑因為自己而為難。
可聽滕梓荊這麽一說,範閑卻更難受了。
“不,滕梓荊,你的命不是我的,是你自己的,是你妻兒的,在京都我護不住你,我已經安排送你離開的事,你收拾下東西,今晚連夜離開京都,去澹州。”
“多謝。”
滕梓荊道謝,心中雖有不忿,但更多的還是在替範閑考慮,所以提醒道:“範閑,你現在最該考慮的不是我,是你自己,你心上人的親哥哥要殺你,不管是因為什麽原因,他既然殺了你第一次,就可能有第二次,林相權勢滔天,林珙又有太子相助,你以後在京都的處境隻會更危險。”
其實滕梓荊一直認為範閑不適合來京都,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範閑能和他一起走。
可他知道,範閑不會放棄林婉兒。
更知道範閑現在能不能回去,已經不是範閑自己說了算的,要看慶帝的意思。
範閑沉默以對。
滕梓荊也沒在這件事上說太多,問道:“範閑,在我們走之前,你能不能安排我和三殿下見個麵,我想當麵感謝他一下。”
“我來安排。”
於是當天夜裏,範閑帶著喬裝打扮後的滕梓荊去了一趟王府,然後滕梓荊一家才偷偷離開京都,去了澹州。
送滕梓荊一家離開後,範閑在家糾結了三天兩夜,卻依舊沒想到完美的解決辦法,期間還告訴了範若若,讓範若若幫忙參考。
作為慶餘年裏第一兄控,在範若若心裏,哥哥就是最重要的,林珙想殺範閑,那林珙就該去死,但她又知道範閑對林婉兒的心思,所以並沒有說什麽偏激的話,隻是讓範閑自己選擇,說不希望哥哥再遇到危險。
煎熬許久,範閑心中做出了決定,連夜去了定王府。
刺殺這件事必須要有個了結,就像滕梓荊說的一樣,林珙會殺他一次,就可能殺他第二次,所以必須杜絕這種可能。
當然,他不是要去殺林珙,而是想把這件事攤開說。
林珙想殺他,無非是為了太子,為了內庫財權,既然如此,他直接坦白,自己不想要內庫財權,隻想跟林婉兒成婚,然後回到澹州,麵朝大海,春暖花開。
聽過範閑的打算,李承宗有點無語:“這麽長時間,你想到的就是找林珙坦白?”
範閑嗯了一聲,“我覺得京都這個地方不適合我,我不想參與你們這些大人物之間的爭鬥,我隻想娶婉兒,帶著她回澹州過我們自己的小日子。”
“牛欄街刺殺那天,我娘得到消息,匆匆趕來王府,然後讓李毅去尋我,讓他撞上了你在牛欄街遇刺,你覺得想殺你的人,真就隻有一個林珙?”
範閑搖搖頭,說道:“我知道,林珙是太子的人,或許參與其中的還有二皇子,但我既然退出了,不管是太子還是老二,都沒有理由盯著我了吧。”
所以,你怎麽就想不到你丈母娘呢。
李承宗嗬嗬一笑:“按照你這麽說,的確沒有理由,所以你來找我是為了什麽?想來刺探一下,我是不是也想要內庫財權,對你有殺心,給我表明心跡,讓我放心?”
範閑一愣,他確實有這個意思,現在李承宗既然猜到,他也沒有隱瞞。
“是有這方麵的意思,但主要還是想著你是皇子,比我了解京都的權貴行事,想讓你幫我參謀參謀,我的想法行不行?”
不得不說,現階段的範閑,終究是沒經曆過什麽大磨難,想法有點天真了。
這內庫財權可不是你想不要就不要的,要看老頭子的意思。
他若是要給,你不要也得要。
除非,有底氣跟老頭子硬剛。
李承宗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你想娶婉兒,又不接手內庫財權是不可能的,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不用我告訴你吧。”
範閑沉默了。
哪知李承宗話鋒一轉:“不過,避免以後遭到刺殺,這事兒其實很簡單。”
“簡單?”
範閑表示不同意:“如果按你說的,我接手內庫財權,林珙他們就可能放棄刺殺我好吧!”
李承宗忍不住翻白眼,“你傻啊,司理理被抓,你知道了真凶,大張旗鼓的讓你爹帶著你去林府找林若甫和婉兒,然後告訴他們林珙是刺殺你的真凶,你覺得會怎樣?”
不等範閑回答,李承宗便自顧自的說道:“京都有很多秘密,也沒有秘密,很多事隻是大家心照不宣罷了,隻要你和你爹走一趟林府,老頭子自然會為你站台,敲打某些想對你下手的人,畢竟你是他看好的內庫掌權人。
“有老頭子敲打,他們還敢再刺殺你,就是跟老頭子作對,他們沒那麽傻,尤其是林珙那個蠢貨,不僅不敢刺殺你,還得保護好你,有過一次先例,你再遭到刺殺,所有人都會朝他身上想,他除非想死,才會再對你動手。”
李承宗喝了口水,緩了口氣,繼續道:“還有婉兒,在你直接表明林珙是牛欄街刺殺的主謀後,婉兒是不是會對你產生愧疚,以後更替你著想。”
“至於林若甫那個老狐狸,他本就不敢去求老頭子退婚,現在他兒子還是刺殺你的真凶,恐怕恨不得早點讓你和婉兒成婚,給他兒子脫罪。”
“最後即便你接手內庫,觸動了某些人的利益,想要殺你,他們也隻會用朝堂上的陰謀詭計,不敢再用牛欄街刺殺這種光明正大的刺殺手段,所以隻避免刺殺,很簡單。”
聽過李承宗的一席話,範閑恍然大笑道:“對啊,我怎麽沒想到。”
“不是,我就奇怪了,你挺聰明的啊,為什麽有時候腦子那麽笨呢,牛欄街刺殺也是,你們當時如果跑,程巨樹就算能傷你們,也不至於讓你們一個重傷,一個差點死掉吧。”
範閑人傻了。
他突然感覺自己的智商受到了碾壓。
“當然,如果不甘心就此放過林珙,你也可以找人殺了林珙,隻需要做個不在場證明就行,反正你去過林府之後,又有不在場證明的情況下,沒有人會再懷疑到你身上。”
範閑回過神來,聽到李承宗這麽說,搖頭道:“林珙是宰相之子,本身武功不弱,出門還有高手護衛,除非我自己動手,不然我身邊沒人能殺林珙。”
“你不是有五竹嗎?”
“你怎麽知道?”範閑震驚的直接站了起來。
“你是不是忘了您娘和我娘的關係,我知道五竹很奇怪?”
“倒是把這件事忘了。”
範閑沒有繼續坐下,笑道:“謝了,我回去和我爹商量一下明天去林府的事。”
“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