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論葉輕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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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珙被殺,讓今日的早朝相當混亂,很多人都站了出來彈劾。
    彈劾的目標有很多,城衛、京都守備、監察院等等,但凡有守衛京都職責的部門都被彈劾了一遍,其中尤其以監察院陳萍萍被彈劾的最多。
    值得一提的是,林若甫這個死了兒子,沒來上朝的宰相也被彈劾了。
    彈劾他的是如今鼎鼎大名的青天禦史賴名成,秉持聞風奏事的原則,賴名成認為林珙乃賣國賊也,請旨徹查林家,朝堂之上相當熱鬧和混亂。
    慶帝穩坐釣魚台,看著早朝上的混亂,心神幾乎沒有任何波動。
    在昨天知道這個事情後,他就已經想了很多。
    在他看來,林珙的死可以做文章,不是一件壞事,反而還是一件好事。
    之前他安排的刺殺,顯得痕跡太露,而現在林珙的死,比他安排的刺殺,更適合用作對北齊開戰的借口。
    所以心中早有打算的慶帝,看著朝臣吵鬧了一陣,便草草結束了早朝,宣了範閑進宮。
    進宮的範閑得了個太常寺協律郎的官職,之後便直奔林家,半真半假的演了一場戲,初步獲得了林若甫的信任。
    出來就遇上王啟年說,太子去了監察院。
    “太子去監察院做什麽?”
    定王府。
    飯桌上的李承宗也在問這個問題。
    原劇情中,司理理被關押在監察院,李承乾是為了去找司理理詢問範閑是否知道牛欄街刺殺背後的真凶是林珙。
    如今劇情已經改變,範閑去林府所為何事,京都權貴都清楚,即便太子裝傻不知道,司理理也不在監察院,現在正陪著他吃午飯,太子跑去監察院做什麽?
    “據說是太子不信任監察院,想帶走屍體,親自調查林珙被殺一案。”
    “大張旗鼓的去,就為了林珙的屍體?”李承宗有些看不懂太子的操作。
    “太子是這麽說的,眼看就要對監察院動武,是陳萍萍及時趕到,才把太子攔下。”
    相比太子的事,李承宗更在意的是陳萍萍。
    “陳萍萍回監察院了?”
    “是的,家主。”
    “既然陳萍萍回來了,那我們也該去一趟監察院了。”
    監察院在天河大街,天河大街在京都城中也是比較熱鬧的地方,隻是監察院在慶國威名太重,所有人都不願意來這個地方,所以監察院周圍十分安靜,幾乎看不到什麽人影。
    李承宗來監察院,沒有大擺陣仗,隻是帶著司理理、趙懷恩、李毅三人,以及一份聖旨。
    從馬車上下來,讓李毅去叫陳萍萍,李承宗帶著兩人走到了監察院門口的那塊高大石碑前。
    “我希望慶國之法,為生民而立,不因高貴容忍,不因貧窮剝奪,無不白之冤,無強加之罪,尊法如仗劍,破魍魎迷崇,不求神明。”
    聽到司理理小聲念著碑文,李承宗看了她一眼,發現她的神色非常複雜,有憧憬、有對立碑之人的崇拜,有感慨等等。
    “我希望慶國之民,有真理可循,知禮儀,守仁心……我希望這世間,再無壓迫束縛……願終有一日,人人生而平等,再無貴賤之分,守護生命,追求光明,此為我心所願,雖萬千曲折,不畏前行,生而平等,人人如龍。”
    緩緩念完整個碑文,司理理的表情肅穆,沉默許久後才開口。
    “立此碑文之人,讓人敬佩,可惜不可能實現。”
    “確實讓人敬佩,可惜她所期盼的世界,終究隻是一個願景,不可能實現。”
    循著話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隻見全身黑衣籠罩,帶著麵具的人推著一個輪椅,輪椅上坐著一個頭發花白,麵無白,目光如電,渾身充滿威嚴的的男人。
    此人赫然便是陳萍萍,在慶國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李承宗掃了他一眼,看著碑文頗為感慨道:“雖說隻是願景,不可能實現,但是敢這麽想,並為此付出過努力,葉輕眉還是很讓人敬佩的。”
    碑文上所期望的世界,哪怕是葉輕眉和李承宗生活的那個世界,也是不可能出現的,這樣的世界,隻可能出現在夢裏,一般人想都不敢想。
    而葉輕眉不但想了,還為此付出了努力,想把慶國打造成這樣的世界,隻是她最終失敗了。
    她其實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成功,畢竟人性決定了不可能出現這樣的世界。
    但她還是去做了,而且不是為了她自己,是為了天下的普通百姓。
    對於這樣的人,你可以不喜歡,但不能不敬佩。
    “世上如三殿下這般想的人終究隻是少數,很多人都認為她很可笑。”
    “我也認為她可笑。”
    “嗯?”陳萍萍表示沒聽懂。
    “一個有夢想,並為此而付出努力的人不應該被嘲笑,但她的做法讓我覺得可笑。”
    在李承宗看來,葉輕眉其實挺蠢的。
    既然從神廟出來,見識了封建社會的殘酷和愚昧,試圖改變封建社會的現狀,就應該找個好掌控之人,結果偏偏選了慶帝這條毒蛇。
    而且在知道慶帝的性格,以及明知不好掌控的情況下,不僅不想著趕緊跑,還喜歡上了慶帝,和慶帝生了個兒子,著實讓人難以理解。
    真正的大女主想的都應該是怎麽當上皇帝,而不是當皇帝的女人,靠男人改變世界。
    真以為女人能靠男人改變世界啊,小說都不敢這麽寫,虧葉輕眉還有現代人的思維。
    李承宗緩緩轉過身,看向坐在輪椅上的陳萍萍,問道:“你知道她怎麽死的嗎?”
    陳萍萍是個心理極其複雜的人,也是慶餘年裏最有人氣的角色之一,屬於“範爹”之一。
    論手段,不在慶帝之下,對人心的把控,十分厲害。
    但他現在也有點摸不透李承宗為什麽會突然這麽問,隻好照實情說。
    “她是被人刺殺身亡。”
    李承宗嗬嗬一笑:“在我看來,她是被自己蠢死的,當初她就不該來慶國,更不應該依附別人,她想改變世界,就應該自己做皇帝。”
    葉輕眉為什麽會死?
    一來,她觸動了太多權貴階層的利益。
    如果按照她的想法改變慶國,十個有九個權貴都想殺了她。
    再則,她手中的力量太大。
    對皇權產生了威脅,除非她自己當皇帝,否則沒有任何皇帝能容忍她。
    更關鍵的是,她手中的強大力量,還不是軍隊的力量。
    好歹也是現代人,連槍杆子裏出政權的道理都不懂,她不死誰死。
    在場幾人,除了趙懷恩和李毅無半點波動外,其他三人都被李承宗一句話給驚的目瞪口呆。
    其中陳萍萍率先回過神來,笑道:“三殿下今日之言,若傳出去,怕是要被陛下狠狠責罰啊。”
    “無所謂。”
    李承宗轉頭看向碑文,認真道:“雖然我覺得葉輕眉的某些想法和做法很愚蠢,但隻論碑文上的東西,以及她為碑文上的世界所做出的努力,我還是很敬佩的,作為監察院的院長,你不該讓這塊碑落灰的。”
    聽到李承宗的話,陳萍萍陷入了沉默,讓他不由得又想起了心中的那個人。
    為什麽要說又?
    因為他之前見過範閑,已經想過了一次。
    “我一直認為,不管什麽理想夢想,隻有人活著,才有實現的希望,如果人都死了,一切不過是空談罷了。”
    李承宗收回目光,笑道:“陳院長,你覺得呢?”
    陳萍萍回神,笑道:“她曾說過,有的人活著,已經死了,有的人死了,但卻依舊活著,隻要有一束光出現,就會有更多的光出現。三殿下,你認為呢?”
    “說的不錯,但你這個監察院院長都讓碑文落灰了,她說的光又在哪裏呢?”
    “我覺得三殿下和範閑都是她說的光。”
    李承宗和葉輕眉雖然不是來自同一個世界,但對於葉輕眉的理解,要比這個世界的所有人都要深。
    葉輕眉願景的世界,是絕大數普通人所夢想的世界。
    生而平等,人人如龍。
    聽起來,很美好不是嗎?
    但這種話,也就聽聽了,人終究是要活在現實社會裏的。
    “她願景中的世界實現不了,我也不會是你說的光。”
    “是與不是,老臣心中還是有判斷的。”
    隻說慶曆元年的春闈,以及馮家一案,陳萍萍就覺得李承宗和他記憶中的那個人很像,更別說他了解的更多,如果不是知道李承宗的出生來曆,他都要以為李承宗和那個人一樣,是從神廟中出來的了。
    李承宗懶得爭論什麽,說道:“隨便你怎麽想吧,我今日來找你也不是跟你聊葉輕眉的,找你有正事。”
    陳萍萍點點頭,邀請道:“三殿下,裏麵請。”
    “你們監察院不是皇子不可入內嗎,太子都被你們攔下了,我一個皇子還是不進去了,反正現在的監察院也沒什麽意思。”
    李承宗說著,從衣袖裏掏出聖旨遞給陳萍萍:“我懶得念,你自己看吧。”
    專門找慶帝要的聖旨,當然不隻是為了從監察院手中搶人,而是為了要洗白司理理北齊暗探的身份。
    大致意思就是,司理理本來就是慶國的暗探,然後又被北齊當成了暗探派到了慶國。
    簡單來說,就是給司理理製造一個諜中諜的身份。
    所以看過聖旨之後,陳萍萍不禁愣了一下,點頭道:“此事,老臣會讓監察院安排下去,在適當的時機恢複司理理姑娘的身份。”
    “還有一件事。”
    “三殿下請講。”
    “陳院長,可還記得管詩語這個名字?”
    好些年有些消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