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柄飛劍和大明朱雀一同現身，這樣的場麵，據說隻有初代無雙城城主呈現過，當時十三柄飛劍一出，幾萬大軍被攻不下的大玄硬生生地被十三柄飛劍撕開了一道口子，我們是何其幸運啊，能看到這般絕世之劍重臨天下。”
    謝宣將手中茶杯一摔，朗聲喊道：“老板，換酒！”
    “謝先生來興致了？”蕭瑟笑道。
    謝宣朗聲長笑：“何止是興致，簡直想彈劍高歌，今日沒有白來啊。”
    雷無桀也笑道：“早知道這家夥不一般，沒想到他竟然厲害到如此地步，連神遊劍仙都能傷。我還以為前段時間成就劍仙後，比他弱不了多少，現在看來是做井底蛙了啊。”
    “井底蛙又如何？反正今日我是大開眼界了。”李凡鬆語氣中滿是興奮。
    但凡劍客，能見到如此絕世對決，誰又能按捺得住心中的激動呢？
    顏戰天的眼神微微有些暗淡，他歎了口氣，對蕭崇道：“崇兒，這位無雙城少年城主的劍術，至少已經在我之上了。”
    蕭崇一愣，心想這不是很明顯的事麽。
    眾所周知，顏戰天隻是冠絕榜第四甲，而無雙卻是三甲上的人。
    當然，蕭崇也可以理解顏戰天，以他這位大師父的驕傲自負，在沒有打過之前，是不可能承認自己不如冠絕榜前三甲的六人的。
    下方，洛青陽再度出劍了。
    李凡鬆一邊全神貫注的看著，一邊說道：“洛青陽此前用出了東君，按順序，這一次的劍舞——河伯？隻是，這次的氣勢為何與之前為何截然不同？”
    謝宣一驚，搖頭道：“不是九歌劍舞，這是國殤，洛青陽直接用了國殤。”
    劍風狂舞，嘯聲乍起。
    仿佛在那劍風之中，有千萬壯士正在悲歌。
    “這就是國殤劍舞嗎？”蕭瑟喃喃自語，思忖著自己的裂國劍法需要用哪一招能破其國殤。
    謝宣沒有理他，彈著萬卷書的劍身，輕輕地跟著那呼嘯聲輕吟起來。
    “操吳戈兮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敵若雲，矢交墜兮士爭先。”
    劍風之後，便是劍勢。
    其勢如萬千壯士躲在雲層之中，以大錘擊鼓高歌，聲嘶力竭，悲愴寂涼。
    萬千壯士已死，愛國心誌不滅。
    且怒。
    且悲。
    且不惜！
    這就是國殤之劍，淒涼之劍之最，洛青陽最強的劍法。
    何為國殤？
    戰場之上，無勇而死者，照例不能斂以棺柩，葬入墓穴的，都是被稱為“殤”的無主之鬼。
    洛青陽當年之所以選擇慕涼城，就是因為昔年慕涼城作為西麵雄關，曾有十萬大軍伏屍在此，他們的國家打了敗仗，倉皇離去，隻留下戰死的將士躺在那裏，無人收斂，暴屍荒野，直到百年後化為塵土。
    此之殤，便為國殤。
    其之淒涼，聞之傷心，見之流淚。
    無雙咬了下舌尖，強震精神，左手一抬，十二柄飛劍將其圍繞起來。
    他縱身一躍，大明朱雀之上血光乍現。
    “劍雖是魔劍，但劍客若心正，魔劍亦可為正道之劍。”
    謝宣抬頭望著躍起的無雙笑了笑，隨後將手中之灑在地上：“此等好劍，當敬！”
    高高躍起的無雙如鷹獵物，朝舞動國殤劍舞的洛青陽俯衝而去。
    不等他靠近，十二柄飛劍就一驚被劍風吹回了無雙劍匣之中，隻剩下最後手中的那柄大明朱雀。
    如同浴火而生的鳳凰，絕豔絕美。
    這是仿佛要撕裂蒼穹的一劍。
    洛青陽將九歌緩緩抬起，淒涼如風，劍風中壯士的悲歌似乎已經到了尾聲，不再是剛開始的壯烈高亢，變得低沉綿長。
    兩劍相撞。
    九歌劍猛然回鞘，劍風忽止。
    無雙手持大明朱雀猛地向後退去，他將手一揮，大明朱雀也回到了劍匣之中。
    手一揮，劍匣猛然合上。
    “誰贏了？”李凡鬆問道。
    雷無桀搖頭，他沒有看出來。
    蕭瑟緊皺眉頭，望著洛青陽，神色無比凝重。
    下方的兩人就那麽相對而立站在長街之上，似乎誰也沒有事情。
    洛青陽率先開口：“無雙城有你這樣的弟子，是他們的榮耀。”
    無雙抱拳道：“前輩之劍，不似人間之劍，在晚輩所見之中，僅次於楚前輩，讓晚輩大開眼界。”
    “好！”
    圍觀的劍客中，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讓其他劍客也忍不住高聲喝彩起來。
    雷無桀驚訝道：“所以這是一場平局？”
    “無雙敗了。”許綾萱無比肯定道。
    “師姐你怎麽知道？”司空千落意外道。
    “我雖然不懂劍，但我會治病，無雙收了很重的傷，洛青陽則隻受了一點皮外傷。”
    話音未落，茶樓之下的無雙忽然吐出一口鮮血，無力地跪在了地上。
    他苦笑一聲：“敗了啊。”
    “若你再修煉十年，那麽手中之劍或許真的能勝過我，可惜了。”洛青陽輕聲歎道。
    這個可惜，含有許多層意思。
    今日你沒有剩我，可惜了。
    你還太年輕，沒辦法用出無雙劍匣的全力，可惜了。
    以及，這麽年輕的少年，今日就要死在這裏，可惜了。
    洛青陽的九歌劍再度出鞘。
    茶樓上。
    蕭羽一怔：“他這是要殺無雙，瘋了吧？”
    “洛青陽要殺無雙。”雷無桀大驚，心劍猛地出鞘，可惜來不及了。
    蕭崇、蕭瑟、司空千落、謝宣、顏戰天等人也在九歌出鞘的那一瞬間，察覺到了洛青陽的殺意。
    除了他們之外，人群中的楚星河和玥康自然也察覺到洛青陽的殺意。
    “洛青陽，你找死！”
    兩人怒喝而起，逍遙、玄雲兩劍雙雙出鞘。
    但來不及。
    洛青陽的劍實在太快了，就是蕭瑟這個初入神遊也來不及。
    無雙慘笑了一下。
    今日就要死在這裏了嗎？
    這個念頭隻是一閃，洛青陽的劍已經刺向了無雙的眉心。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劍，卻有一柄劍衝洛青陽刺了過來。
    那是一柄很普通的劍，外形雖然算得上俊秀，但看得出來材質很普通，做工也很普通，就像是在路邊鐵匠鋪隨便花一些銀子就能買到的一柄劍。
    這柄劍沒有名字，就是一柄鐵劍。
    但在場無人敢小覷它，因為它曾飲血無數，它的主人是天下第一的楚昭。
    洛青陽持劍而退，那柄劍並未追擊，隻是硬生生插入了地麵。
    隨後，一襲青衣飄然而至，落在了那劍柄之上。
    楚昭背對著洛青陽，看著跪在地上的無雙，笑道：“無雙，是不是以為自己要死了？嘖嘖，真慘啊。”
    無雙艱難一笑，笑得相當難看。
    “你的最後一劍很美，不負無雙之名。”楚昭讚賞的笑了笑，掏出一顆丹藥扔給無雙，轉身看向洛青陽，皺眉道：“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他來找我問劍，生死自負，不是很正常嗎？”洛青陽淡淡道，神情看起來卻頗為邪異。
    “嗯？鬼仙？”楚昭愣了愣，恍然地呢喃道：“難怪那顆天道丹之中的天魔之力如此少，看來是你被侵染了啊。”
    洛青陽緩緩抬起劍，劍指楚昭。
    “正好要找你問劍，你如今現身，倒是不用我去找你了。”
    “有一說一，洛青陽你舞跳的不錯，但實力……你飄了啊。”楚昭淡淡笑著，搖了搖頭：“問劍於我，你也配？！”
    言罷，楚昭雙眸一瞪，洛青陽直接倒退了三步，忍不住吐出了一口血。
    “臥槽，老爹這麽猛，一個眼神就傷了洛青陽？”楚星河震驚不已。
    不僅是他，其他人也震驚不已。
    “開什麽玩笑，一個眼神，孤劍仙就敗了？”
    “天下第一仙，這麽厲害？”
    “不是說洛青陽入神遊了嗎，怎麽這麽弱？一個眼神都扛不住。”
    聽著下方的議論紛紛，雷無桀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這……也太猛了啊，那可是神遊玄境的孤劍仙啊。”
    話音未落，一道輕笑聲突兀響了起來。
    “對於小八而言，初入神遊玄境與普通人無異。”
    聽到這話，謝宣直接轉身一禮。
    “見過李先生，多年不見，先生老了許多啊。”
    “人如果不變老，那不成妖怪了嗎。”李長生笑道。
    樓下，洛青陽身上的邪魅氣息消失，朝楚昭抱了抱拳：“多謝。”
    楚昭擺擺手，一臉玩味的笑道：“還問劍嗎？”
    洛青陽苦笑不已。
    之前在慕涼城的時候，好歹還能讓楚昭動一下手。
    現在卻一個眼神都扛不住，他還問個屁的劍啊。
    “我已經敗了。”
    “嗯，你忙你的。”說完，楚昭一揮手，帶著佩劍和無雙上了茶樓。
    洛青陽鬆了口氣，轉身將九歌劍插在地上，抬起頭掃視四方，聲音不大，但場內的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可還有人？”
    圍觀的劍客就算一開始抱著試試手的想法，可見到了顏戰天和無雙跟洛青陽的絕世對決，哪還不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誰還敢上前試劍？
    丟臉麵且不提，關鍵是怕性命不保啊。
    畢竟楚昭能救無雙，卻不見得會救他們。
    當然，洛青陽是被楚昭傷了不假，但洛青陽依舊不是他們這些人能碰瓷的。
    一時間，全場忽然寂靜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人群中的楚星河才開口問道：“二哥，怎麽說？”
    “什麽怎麽說？”
    “你上還是我上？你上的話，我就去看看無雙，你……”
    話還沒有說完，一襲紅衣從茶樓之上落了下來。
    那是和無雙一樣年輕的少年，穿著一身紅衣，胸膛大喇喇地敞開著，露出虯結的肌肉，麵目卻極為清秀。
    他咧嘴笑著，看上去似乎心情很好。
    蕭瑟和司空千落麵麵相覷，剛剛他們兩個隻是被楚昭和無雙的事吸引過去，微微走了一下下神，就一不小心沒看住雷無桀。
    “師姐，你就這麽看著他下去？”
    許綾萱淺淺一笑：“他選擇下去，自然有自己考量，我攔他做什麽，他又不傻，反而很聰明，不會有事的。”
    “聰明？”司空千落翻了個白眼，“這個詞跟雷無桀有關係嗎？”
    許綾萱沒有再開口，隻是看著下方的那一襲紅衣。
    與此同時，人群中有人問道：“來的是誰？”
    雷無桀笑了笑，手輕輕一抬，心劍飄然出鞘。
    有人一眼認出了這柄劍，驚呼道：“是天下第四名劍，心！”
    雷無桀抱拳，朗聲道：“天下第一仙楚昭門下學生，雪月城雪月劍仙李寒衣、雷家堡雷劍仙雷轟門下弟子，劍心塚心劍傳人，柱國大將軍雷夢殺之子，雷無桀，前來問劍！”
    蕭瑟歎了口氣：“這個傻子，以為自己前麵的稱號越長就越霸氣嗎？”
    另一邊的茶樓上，無雙疑惑道：“楚前輩，你收了雷無桀為弟子？”
    楚昭搖頭，笑道：“大概是因為我傳了他兩門功夫，所以他才自稱我的學生吧。”
    “不得不說，就他這名頭，洛青陽肯定不會拿他怎麽樣。”楚安樂嗬嗬道：“這才是真正的大智若愚啊。”
    長街上。
    聽過雷無桀的自我介紹後，洛青陽不禁愣了一下，然後握住了九歌劍的劍柄，一臉正色的點頭道：“好。”
    “等等等等等。”雷無桀急忙揮手攔住，咽了口口水：“等一下！”
    眾人正等著再看一場精彩的對決，但雷無桀的六個等字也是讓在場之人目瞪口呆。
    “等？”洛青陽笑了笑，收起九歌劍：“等什麽？”
    “今日前輩已經連戰三場，三場……”
    話沒說完，洛青陽打斷道：“隻是兩場。”
    “好吧，兩場，但這兩場的對手實力都不凡，之後楚叔叔出手，更是讓前輩受了傷，想必前輩現在肯定不在巔峰了。”雷無桀緩緩說道。
    洛青陽搖頭：“無妨，楚昭那一劍是幫……”
    “別說了。”雷無桀也打斷了他：“前輩有心相讓，我卻不能接受，我輩劍客人人心誠，誰也不能愧對手中之劍，前輩不說會在這裏等幾日嗎，那我三日之後，等前輩休息夠了，養好了傷，再來此問劍。”
    “我……”
    洛青陽正欲開口，卻又被雷無桀揮手止住：“前輩，不用說了，三日之後，咱們再見！”
    說完不等洛青陽回應，他便縱身一躍，回到了茶樓之上。
    蕭瑟和司空千落無奈的搖了搖頭，其中蕭瑟還翻白眼吐出了兩個字：“有病？”
    謝宣笑了笑：“還挺狡猾。”
    適才經曆了兩場精彩的對決，雖然洛青陽之後被楚昭一個眼神敗了，卻依舊不妨礙他的神采已經深深烙印在了眾多劍客的心目之中。
    尤其是之後洛青陽求問劍而無人答，讓洛青陽在他們心目中的形象再度拔高，儼然一副天下無敵狀的時候，誰也沒想到雷無桀會跳下來一頓插科打諢，還定下了三日之約。
    那種氣氛被衝得幹幹淨淨，圍觀的劍客也知道今日大概是打不起來了，紛紛約下三日再來相見，便三三兩兩討論著離開了。
    茶樓上。
    看著上來的雷無桀，蕭瑟冷冷道：“剛才孤劍仙的劍你也看見了，你自以為是少年英雄，劍術天賦異稟，可你和他們相比，你覺得自己比得過嗎？”
    “比不過。”雷無桀搖頭，坦然道：“今天上場的三個人，我一個都比不過，和孤劍仙洛青陽的差距很大。”
    “那你打個屁。”蕭瑟忍不住罵道。
    “他問劍天啟，這是示威，不管如何我們都會跟他打一場，與其等他闖皇宮的時候打，不如提起跟他打一場，至少這樣我們還能……”雷無桀想了想，沒有再說下去。
    “還能怎樣？”蕭瑟冷冷地說道：“說下去。”
    “還能出個名。”雷無桀小聲道。
    茶樓中頓時陷入一片寂靜，眾人啞口無言，唯有謝宣朗聲笑道：“雷小兄弟還真是一個妙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