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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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其實不能帶這麽多人來?”
    “秀湖前輩肯定沒有說過這樣的話,但正常情況下……確實不會有人這樣做。”
    “這是潛規矩?”
    “我覺得應該是吧?畢竟之前確實沒人這樣做過。”
    清貴食府的某個不起眼的角落裏,顧濯與小和尚站在陰影中壓低聲音聊著天,前者依舊光明正大,後者卻時不時就要往外小心翼翼地瞅上一眼,很有躲在背後蛐蛐旁人的味道。
    事實上,小和尚隻是覺得總有人偷偷飄來目光打量自己,心生不安罷了。
    兩刻鍾前,他前所未曾有過地在眾人擁護下踏進這家食府,顧濯與神景天女兩位鼎鼎有名的天才人物陪伴在側,主動落後了一個身位,後方甚至跟著十來位長洲書院的考生,氣勢不可謂不引人矚目。
    正是因為太過矚目,不知道落入多少人的眼中,這才讓他每每回想起來,身體總是忍不住顫抖上一下,也不知是尷尬還是別的什麽。
    就在小和尚準備結束這場談話,回到眾人的視線裏,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他霍然抬頭望向顧濯,難以置信問道:“你是不是根本不知道秀湖真人是誰?!”
    顧濯想了想,說道:“你是說他的本名嗎?那我確實不知道。”
    無垢僧再次沉默了。
    話至此處,他哪裏還能不明白,自己這位好朋友對大名鼎鼎的秀湖真人其實一無所知,又或者是……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他想著接下來的宴會,在心裏無力地歎息了一聲,停下了準備返回場間的腳步,對顧濯認真說道:“趁還有時間,我趕緊給你詳細複述一遍秀湖真人的事跡。”
    ……
    ……
    琅琊山不曾坐落在大秦境內,秀湖真人自然也不是秦人。
    這位在修行界中頗有名聲的前輩出身自南齊,因家境貧窮緣故不曾參加過哪怕一次夏祭,於不惑之年才在機緣巧合之下踏上修行路,隨後又沉寂了好些年,直至無意摻和到禪宗所舉辦的一場法會中才漸有名聲。
    真正讓他負起盛名的事情,還是十多年前那場席卷大秦南方以及諸國的肆虐洪水。
    秀湖真人夜觀星象而覺天有不測風雲,提前數日給予當地官府預警,卻因自身名聲微薄而未受重視,無奈目睹天災降臨,其後他並未消沉氣餒責怪官府,積極參與到災情當中,做出了有目共睹的巨大貢獻,在修行界取得了莫大的名聲。
    近些年來,他在天機術算一道上愈發精進,隱有幾分一言斷人前程的意思,確確實實也指點過提攜過許多晚輩。
    唯一讓人深感可惜的是,這位真人在當年那場天災中為救災民,操勞成疾而導致境界受損,至今停留在歸一境中,未能踏入無垢。
    然而這無損他的名聲,隻讓世人對他來得更為尊敬。
    ……
    ……
    顧濯認真聽完後,說道:“聽起來名聲挺好的。”
    無垢僧深深地歎了口氣,看著他說道:“這哪能用一個簡單好字來形容,那可是真正的德高望重,就連和我關係好的那些長輩也沒幾個名聲能比得上秀湖真人。”
    要知道小和尚幾乎和整個禪宗的高僧大德都有過情分,連他都說出這麽一句話,足以見得秀湖此人不凡。
    顧濯想了想,還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嗯了一聲。
    小和尚眉頭緊皺,低頭苦思,想了許久終於確定該交代的都已經交代。
    “放心吧。”
    顧濯安慰說道:“來的路上我問過我那些師弟師妹,他們中午都沒怎麽吃飯,待會兒就當做是蹭一頓飯,多餘的話一句不說。”
    小和尚心想這樣也挺好的,小聲說道:“秀湖真人釀酒為一絕,今晚的酒水肯定都是他自帶的,你記得讓你的師弟師妹們多喝幾杯酒以助修行,唔,別把自己當場喝到爛醉如泥就好。”
    話至此處結束,外頭逐漸有人入場落座,兩人便也邁步離開這處陰暗角落,返回場間。
    時近傍晚,炎日已成斜陽。
    不再過分刺眼的陽光穿過層層紗幔,灑落在烏黑鋥亮的木地板上,留下溫暖色彩。
    隨著入場的同齡人越來越多,每一位都是名聲不淺的天才人物,顧濯的同窗們早已安靜了下來,無意識地壓低了自己的交談聲,讓此間的畫麵變得嚴肅了許多。
    之所以如此,很大原因是後來進場的天才們環顧場間時,視線往往會在他們的身上停留許久,生出不解困惑之意,繼而視線又落在林挽衣和神景天女的身上,表情變得格外古怪。
    任誰被這種目光長時間不斷進行打量和審視,多少都會變得不自在起來,心生尷尬,再無興致。
    林挽衣墨眉微蹙。
    神景天女神情看似自然,然而眉眼間不經意流露出來的那一抹寒意,明顯有所不快。
    當顧濯和無垢僧回到場間,尚未來得及坐下,恰好有數人的對話聲響了起來。
    “哎,今夜秀湖前輩怕是要心疼了。”
    “此話怎說?”
    “秀湖前輩釀酒雖不易,但今夜既然設宴邀請,想定不願虧待咱們,那不可得心疼了嗎?”
    “那我覺得陳兄你對這心疼一詞的理解倒是有些膚淺了。”
    “噢?李公子有何高見?”
    “美酒終究身外物,真正難以彌補的是心血,要知道推演天機之事可不容易,極為勞費心神,這可是花多少錢財都補不回來的。”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紛紛開口附和,場間一片惋惜悲歎之聲。
    唯獨顧濯這邊死寂無聲。
    沒有誰是白癡,都聽得出來這些話就是在諷刺自己。
    今夜除去顧濯一方以外,其餘人加起來也才二十個不到,堪堪過了一半,心生不滿也是人之常情。
    畢竟誰也不願意這場難得的機緣被人平白分走。
    而當這些人認出顧濯和林挽衣,還有無垢僧與神景天女後,心中更是深感不忿,無需任何言語溝通便自發聯合了起來。
    終究還是那三個字。
    憑什麽?
    就因為你們幾個境界更高,身份特殊,家世背景雄厚就能幹這種壞規矩的事情?
    樓內歡聲笑語,氣氛越發壓抑。
    許多人的目光落在顧濯身上,心想自己雖然不是你的對手,但總能陰陽怪氣惡心上你幾句,難道你還能動手打人嗎?
    真要是氣急敗壞到動手,那事情倒還好玩起來了。
    有資格踏入今夜這場宴席的少年,誰背後沒有靠山?
    到時候真鬧起來,隻要自己這方占著道理,那斷然是不怕的,要鬧到底的。
    白浪行殿下那天是太過驕傲,自己先動了手,否則結果何至於那般淒慘?
    今夜定然沒人會犯這個錯。
    這般想著,場間的笑聲越發肆無忌憚,越發來得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