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王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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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坦利·哈裏斯剛剛接近酒店遊泳池的入口,就聽到了裏麵傳來的擊水聲。
他加快腳步走進去,果然看見了那個在泳池裏破浪前行的熟悉身影。
仿佛海洋深處的凶猛怪獸出現在眼前,每一個揮臂、擺腿的動作都極具力量感,將他周圍的水統統擊碎,就像是在水中爆炸一樣。
哈裏斯用崇拜的目光看著泳池裏那個健美的身軀出神。
直到“大魚”一個猛子紮下去再浮起來後,遊到他所站立的泳池邊,主動對他打招呼:“早上好,斯坦利。”
斯坦利·哈裏斯才回過神來,連忙回道:“早上好,王!你已經要結束了嗎?”
“是啊,我準備回去了。”泳池中的人雙手撐住邊沿,整個人就從水裏升了起來,然後仿佛瞬移般,已經出現在岸上。
伴隨著發力,他的每一塊肌肉都線條分明,凸顯出來。
他的身體幾乎沒有一絲多餘的脂肪,體脂率低的發指。
這副恍若出浴的畫麵,如果讓他的女粉絲們看見了,不知道尖叫聲能不能把酒店遊泳池的玻璃窗全都震碎……
作為男粉,斯坦利·哈裏斯也看癡了,心裏在想:我也要擁有像王烈這樣完美的身體!
上岸之後的王烈沒有注意到在身邊發呆的隊友,而是彎腰從地上撿起毛巾擦水,同時說道:“今天是比賽日,早晨簡單熱熱身就行了。”
這話讓哈裏斯回過神來,“你很有可能無法出場”差點脫口而出。
還好他忍住了,他可不想傷害自己的偶像。
哈裏斯突然的沉默多少有些異常,不過王烈似乎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似的,擦幹自己身上的水之後,轉身就向更衣間走去,同時還叮囑哈裏斯:
“你今天應該會首發,等會兒在水裏好好恢複一下。”
“放心吧,王,我會的,我向你保證!”為了掩飾剛才的尷尬,哈裏斯把話說得很重。
王烈聽見他這話,笑了起來:“你用不著向我保證,我又不是主教練。”
對於王烈的這句調侃,哈裏斯無言以對,隻能沉默。
他當然知道王的這句話裏沒有針對他的意思,但他也確實夾在其中,不好相處。
一邊是被他視為足球偶像的大哥,另外一邊則是給他更多上場機會的伯樂主教練,偏偏這兩邊還不對付……
不,說不對付可能還是輕了。
應該說“勢如水火”。
已經走遠的王烈其實能夠感受到了哈裏斯這次沉默所代表的含義,盡管他曾經對哈裏斯解釋過,自己並不會因為和球隊主教練馬倫·赫爾登的矛盾,就遷怒於其他人,他還是很喜歡哈裏斯這個小老弟的。
畢竟哈裏斯可不隻是嘴巴上說崇拜自己,而是真的從行動上在學習自己——無論是訓練還是場下生活。所以他和那些隻是嘴巴上說著“我的偶像是‘中國王’”這種場麵話的球員們完全不同。
但好像他的安慰沒什麽用……王烈能夠看得出來這小夥子內心的掙紮。
對此王烈也沒辦法,隻能隨他去了。
※※※
當王烈換好衣服從更衣間裏出來的時候,斯坦利·哈裏斯已經在泳池邊開始做熱身動作了。
王烈沒有和他二次道別,隻是掏出手機一邊低頭看,一邊走出遊泳館。
在回房間的走廊中,他遇到了幾名隊友。
因為他一直都在低頭擺弄手機,所以還是對方主動和他打招呼。
“王!”
“早上好啊,王!”
“嗨,王!”
王烈一一回禮,然後雙方擦肩而過。
不得不說,這一幕多少有些詭異。因為他們畢竟是隊友,而不是普通路人。在酒店走廊中相遇,就算不閑聊,也不至於這麽簡單地打聲招呼就完了吧?
目送王烈走進自己的房間,並且關上門後,才有人拋出問題打破走廊中的沉默:
“你們覺得王還有可能履行完和俱樂部的合同嗎?”
“原來的合同裏還有和俱樂部的續約一年條款,我看現在雙方應該都不會激活了……”
“合同還剩下半年,不履行完又怎麽樣?”
“難道不能冬窗離開嗎?”
遲疑一番後,有人搖頭:“不太可能吧……”
“為什麽不可能呢?”提出這個問題的人追問道。“老實說,我覺得他繼續留在球隊裏,無論是對他自己,還是對球隊,都不是好事,完全就是兩敗俱傷……”
當泰勒·墨菲從電梯間拐過來的時候,就聽見他的隊友們正在背後議論球隊的頭牌。
於是他在現身之前,咳嗽了一聲,作為提醒。
接著他才轉出來,對自己的隊友們委婉地提出批評:“背著人議論這些事情,可不太好啊,夥計們。”
在聽見咳嗽聲的時候,背後八卦的吃瓜群眾還有些緊張,現在看見來人是隊長,他們反而鬆了口氣,有人甚至把問題拋給他:
“隊長你覺得冬窗的時候,王會走嗎?”
索福聯的“好人”隊長被大家圍在中間,所有人都將好奇、八卦的目光投向他,他卻搖頭,老老實實地說:“我不知道,我又不是王。”
他平平無奇的回答讓大家很失望,有人不甘心地追問:“你和王的關係不是挺好的嗎?難道你沒有私下問問?”
墨菲還是搖頭:“沒問。”
“為什麽沒問?”
墨菲看了一眼追問的隊友:“我不想知道答案。”
在場所有人都明白了隊長這句話的意思,作為球隊的隊長,又是王烈多年的朋友,他可能不想王烈走,但有些事情又不是他能決定的,所以幹脆裝鴕鳥好了。
但或許隊長這種心態就意味著他其實已經多少猜到了答案——不管他本人願不願意,看起來王烈的離開似乎已成定局。
盡管大家都多少能猜到這個結果,可是隊長的這個回答還是讓大家都沉默了。球隊的王牌、頭號球星,在這樣的情況下,以這種方式離開俱樂部,總歸不是件光彩的事情——無論是對俱樂部來說,還是對王烈本人來說都是如此。
墨菲打破了這種沉默:“好了,今天下午還有比賽,你們在這裏發什麽呆?趕緊去吃早飯!”
大家這才想起來他們出現在這裏,原本是準備結伴去吃飯的。
不過臨走前,還是有人扭頭問隊長墨菲:“所以夏天的時候,王是真的因為球隊踢不了歐冠,就想要轉會的嗎?”
這次泰勒·墨菲沒有反應,也不知道是沒有聽見,還是不知道答案,他隻是轉頭向另外一邊走去,那是他房間所在的方向。
※※※
一個表情嚴肅,眉毛微皺的中年男人正專注地盯著手裏的平板電腦,那上麵是他的教練團隊為今天下午的足總杯比賽所製定出來的首發名單。
他略微低頭,將自己頭頂上的“地中海”展露無疑。
周圍的頭發還很濃密,反而讓頭頂中央的“高光區域”顯得更加突出了,尤其在酒店房間的燈光正好落在他頭頂上的此時,幾乎比天花板上的射燈都還亮,是這房間裏任何人都無法忽視的“光源”,這層光讓他的個人形象似乎變得“神聖不可侵犯”。
事實上,他確實是這個房間裏一言九鼎,不容置疑的人物。
他就是英超豪門索福聯的主教練斯文·赫爾登。
在他盯著平板電腦的時候,房間裏其他人也都默不作聲,房間裏的空氣都仿佛變得凝固起來。
還好這種凝固的氣氛被斯文·赫爾登自己打破了。
他把平板電腦還給助理教練諾伯特·德莫斯,同時說道:“賴特不應該在這份名單裏,他昨天晚上沒有按時回到房間裏睡覺。”
助理教練德莫斯聞言沒有二話,就在平板上一番操作後,把羅南·賴特的名字從首發名單裏刪掉了。
赫爾登繼續說道:“雖然我們的對手是英冠球隊,但我們也不能因此掉以輕心。我需要的是能夠在比賽中百分之百投入的球員,那些三心二意的球員不在我們的選擇範圍內。我認為賴特還沒有準備好為索福聯在接下來的足總杯中出場,我希望他能因此意識到這一點。”
他既是在給現場的教練團隊解釋他為什麽突然拿下球隊的首發中鋒,同時也是在對他們再次強調紀律的重要性——他對自己的教練團隊還未能深刻認識到這一點是不滿意的。
如果他們認識深刻,那麽羅南·賴特這個在賽前不按時回房休息的家夥,壓根兒就不應該出現在這份名單上。
等赫爾登訓話完畢,助理教練德莫斯問道:“那讓誰替賴特首發?”
這個問題讓赫爾登陷入了沉思,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道:“換陣。”
這個回答讓屋內的教練們都愣了一下,有人還麵麵相覷。
不過助理教練德莫斯並不感意外,而是安靜地注視著赫爾登,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以他對自己這位搭檔的了解,在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肯定已經考慮到了具體怎麽調整。
果然,赫爾登繼續說道:
“讓阿拉托雷位置前移,更接近禁區,打個偽中鋒,他有身高,有技術,能夠在對手的禁區前拿住球。同時讓哈裏斯從左邊路往中路靠,更多地在肋部活動,把左邊讓給左後衛戈梅斯……”
聽著赫爾登的安排,球隊的第二助理教練達尼洛·林德賽抬頭向主教練看了一眼。
今天下午的比賽是足總杯第三輪,對手是實力並不強的英冠球隊德雷廷,再考慮到球隊剛剛經過聖誕節期間的“魔鬼賽程”,所以教練組對陣容進行了輪換。
大部分主力球員要麽沒有進入大名單,要麽沒有首發。
原來球隊的主力中鋒裏奇·維德爾就屬於沒有進入大名單的那一類,這場比賽頂替他首發的是球隊的替補前鋒羅南·賴特。
而在替補名單上,其實還有一名中鋒——王烈。
就算賴特被拿下了首發名單,按理說我們也還有王可以頂上去。
但主教練赫爾登卻選擇了變陣,把進攻中場阿拉托雷往前推,賦予他“中鋒”的部分職責,同時把左邊鋒斯坦利·哈裏斯向中路靠攏。
寧願如此折騰,卻都不願意直接讓王烈首發出場……
就算主教練和隊內頭號球星之間的矛盾已經世人皆知,但似乎也沒必要做得這麽絕吧?
不過林德賽也隻是看了一眼,就迅速收回自己的目光,也沒有對主教練的安排提出質疑。
※※※
回到房間的王烈已經洗完了澡,此時此刻正站在房間窗邊和他的經紀人費爾南多·克萊門特通電話:
“……慕尼黑有什麽最新消息嗎,費爾南多?”
電話那頭的經紀人語氣中帶著遲疑和無奈:“慕尼黑……伊薩慕尼黑那邊告訴我,他們暫時沒有在中鋒位置上引援的想法……”
“這是個借口。”王烈說道,“你有沒有告訴他們,我可以接受降薪?索福聯這邊也不會在合同上為難我們——赫爾登現在應該巴不得我滾蛋呢。”
“當然,我告訴他們了,我說你將會以自由身加盟他們,但他們還是堅持這麽說……”
王烈保持著將手機舉到耳畔的動作,一動不動的沉默了幾秒鍾之後才歎道:“那去伊薩慕尼黑就不可能了。”
克萊門特沒有說話,因為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能聽出王烈內心強烈的失望,但他無法安慰。
盡管他是王烈的經紀人之一。
王烈作為世界級的球星,不可能隻有一個經紀人為他服務,事實上他擁有一個經紀人團隊。而他費爾南多·克萊門特的主要工作是負責轉會等需要和俱樂部打交道的工作。
作為著名的經紀人,現年五十八歲的克萊門特在歐洲足壇混跡數十年,積累了非常深厚的人脈,可以說在整個歐洲足壇,到處都是他的朋友,走到哪家豪門俱樂部,都是座上賓。
但是在2037年這個冬季轉會窗時,他的這些人脈、關係全都沒有派上用場。
伊薩慕尼黑並不是他在這個冬天為王烈找的第一家俱樂部,在此之前,他們已經聯係過四支球隊了,但沒有一家點頭。
有的是直截了當地拒絕,有的是像伊薩慕尼黑這樣找借口,還有的俱樂部主席對王烈倒是挺感興趣的,但卻被管理團隊給否決了……
老實說,克萊門特不認為自己的業務能力下降了。
八年前……不,哪怕是四年前,三十三歲的王烈都還是轉會市場上的香餑餑,有無數球隊想要追求這位世界足壇現役最佳射手。
而現在即將年滿三十八周歲的王烈,如果還想要成為讓歐洲各大豪門趨之若鶩的對象,那確實強人所難……
畢竟年齡、薪資和狀態都擺在那兒呢,不是光靠過去的名氣就能說服對方俱樂部掏出真金白銀的,或者為你修改戰術、建隊思路的。
“昨天冉說,你在中國國內的家鄉球隊似乎有一些想法……”克萊門特當然不可能直接勸王烈放棄對那些歐洲豪門的幻想,而是采取了比較委婉地方式。
他所說的“冉”全名叫“冉漢明”,是王烈的經紀人團隊一員,主要負責中國國內的業務。
本來是負責的商業開發運營等業務,但是這半年來,也陸續有中國國內的俱樂部通過冉漢明傳話給王烈。都是希望他能夠“葉落歸根”,在職業生涯的末期,回到他的祖國踢球,並且在那裏退役。
先不談論競技層麵,僅從商業角度來說,這確實是一個很有吸引力的計劃。
而這次王烈的家鄉球隊是個新情況,克萊門特也是希望通過把這事情告訴王烈的方式,來委婉的勸他。
盡管之前半年王烈都對回中國踢球持否定態度,但此一時彼一時,萬一在幾乎所有歐洲豪門都拒絕他的如今,他迫於形勢又改變主意了呢?
可是在那頭沉默了兩秒鍾之後,克萊門特聽到了王烈語氣激烈的否決:“不,費爾南多,我不考慮回中國。那樣的話,我會被全世界看做是一個逃兵的。那些批評我的人就等著看我笑話呢!我不能讓他們得逞!不光是中國,美國、中東還是其他什麽地方,我都不去,我隻留在歐洲,留在世界足球的中央舞台!”
這個回答並沒有出乎克萊門特的意料,因為之前半年時間裏,王烈一直都是這麽說的。他所認識的王烈也總是這麽驕傲和固執,很難勸得動。
或許……是因為情況還沒有到最糟糕的時候?
畢竟今天才一月七日,冬季轉會窗剛剛開始,誰知道後麵的二十多天時間裏又會發生什麽呢?
克萊門特隻能在心裏這麽說服自己。
希望在未來能夠迎來轉折點……不管是好的轉折點,還是壞的,總得發生點什麽變化吧?
總得有所改變吧?
總要與之前這大半年的經曆不相同啊……
否則……否則還真要在索福聯腐爛下去?
“我會繼續努力的,王。但你也要知道,現在的情況……確實不容樂觀。”克萊門特最後一次勸王烈,不是在給自己找借口,而是怕電話那頭的人鑽牛角尖,他知道那個人有些時候簡直是個“偏執狂”。
“我知道,費爾南多。辛苦你了。”
掛掉電話,王烈也沒有動作,他隻是放下手臂,繼續站在窗戶前,透過玻璃望向下麵。
那是他曾無數次這麽俯瞰過的街景。
主場比賽日時,酒店附近的每個路口哪裏有執勤的警察,哪裏是球迷們最愛聚集的地方,他都一清二楚。大巴車會從那邊開過來,然後在酒店門口接上他們,再在記者和球迷們的簇擁、歡呼中從另外一邊緩緩離開,駛向賽場。
抬起頭來,遠處稀稀拉拉佇立著幾幢摩天大廈,並不成規模。目之所及的大部分地方還是那些並不高的“高樓”,紅磚牆縫裏麵仿佛還殘存著工業革命時期的煤灰粉塵。
街道不像國內那些在新世紀大搞城建的城市一樣寬敞筆直,彎彎曲曲地在城市每個角落中穿行,好像完全沒有經過規劃,而是在這座世界最早的工業城市中自然生長出來的一樣。時而寬闊,時而收窄,是這座城市的血管,奔跑在其上的汽車為這座城市源源不斷地輸送著養分。
透過酒店窗戶,向南方極目遠眺,能夠隱約看見一個巨大的玻璃頂棚隱藏在遠處的建築中。今天是英國冬天常見的陰天,如果是晴天,玻璃頂棚會反射空中的陽光,從酒店這個高度看過去,就像是太陽落到了城市裏,非常醒目。
現在由於天氣原因,幾乎要和灰蒙蒙的天際線融為一體,難以立刻分辨出來。
那個若隱若現的玻璃頂棚就是索福聯的主場,紅石球場,是每一個主場比賽日時球隊大巴車的終點。
透明玻璃和鋼結構的頂棚下麵是深紅色的球場外牆,最早的時候是由紅色的磚石砌起來,所以叫“紅石球場”。現在經過多次返修擴建後,隻是塗了紅漆的鋼筋混凝土。
它蔚為壯觀,是城市的地標之一。
每個主場比賽日,那裏就變成了這座城的心髒。自從1905年建成並投入使用以來,它已經不停脈動了一百三十二年。
但最近四年,它似乎也有些累了……
王烈就這樣默默注視著腳下的城市。
他在這裏生活了近十年,這是他熟悉的曼徹斯特。
※※※
PS,我發現APP點開新書開始就是正文,沒有前言,所以我還是把前言最後的話放在正文章節末尾再說一下。
今天因為是開書第一天,再加上正文裏有一章是楔子,所以是雙更,之後就恢複到單更狀態了。
這本書采用單更模式,但每更保底都是五千字,上不封頂。
單更的時間就是每天上午八點鍾。
建議大家先去把《前言》看一下,裏麵有為啥拖了九個月才開新書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