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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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陰雨寒風,一入秋,天色就變得昏昏沉沉。
    自清晨時分,至響午,秋日破不開厚重的雲層,那便一整日都是如此。
    嶽淩一入堂門,便帶進了一陣冷風。
    “見過殿下。”
    秦王看嶽淩似是出門走得匆忙,正趕上這雨,鬢發間還有未融的水珠,身上也被打濕一片,便溫聲道:“坐下說話吧。來人,送個暖爐來。”
    嶽淩坐臨一旁,捧著暖手爐,用宮人遞來的帕子擦了擦身上,開口道:“殿下,臣此次來是有兩件事相告。”
    秦王頷首,“說罷。”
    “其一,昨日臣出門時,正遇錦衣衛跟蹤。被臣察覺截下,那人隻給了臣一件腰牌,正在此處,還呈給殿下過目。”
    嶽淩解下腰牌,放在方才宮人捧著的錦盤中,奉給秦王。
    秦王接過腰牌,正反打量著也沒察覺異樣,便問道:“可還說了什麽?”
    嶽淩搖頭道:“並未多說什麽。我問這腰牌什麽用處,也隻答複我,讓我自行處置。”
    秦王眉間微皺,被弄得一時沒了頭緒。
    “東方先生,您以為錦衣衛此舉何意?”
    東方治籠著袖子,凝神想了想,“秦王府外一整條街巷實是魚龍混雜,不知有多少家的眼睛,錦衣衛若想來傳個消息,恐怕也都有難處。給嶽小友就不同了,便是大昌最訓練有素的錦衣衛,也不能躲過他的探查。”
    “老夫以為,多半是錦衣衛有話想帶給殿下,卻又不便擬於紙張。待殿下入宮遇見戴總管,或許就知曉了。”
    “戴權?”
    秦王重複了聲,心下疑惑更深。
    錦衣衛作為父皇的一柄尖刀,高高懸在百官頭頂之上,若尋他來,能有什麽消息傳遞?
    難不成是父皇那有話要說?
    那倒不如說,或許是錦衣衛想招攬嶽淩的可能性更大些。
    秦王思慮不出原因,便又問向嶽淩道:“那第二件呢?”
    “其二,臣在城外鐵檻寺遇見了康王,鐵檻寺實在有些詭異,寺中一些屋舍被暫時關閉。而且,臣總以為康王在寺中吃齋念佛,總也不會需要太多人跟隨,但王長史此等掌控府上大小事的人就在。”
    “康王更是容光煥發,完全不似一連幾月吃齋的人。除此以外,我還在寺廟前撞見了農戶令寺廟賠羊的事……”
    嶽淩又將自己當日的所見所聞,原原本本的複述了一遍,供秦王和東方治思慮。
    待嶽淩話畢,起初麵上還在沉思的秦王,眉宇間多出幾分陰沉,正如外麵的天色。
    東方治開口解憂,“寺廟為城中高門所養,各家各戶在其中都有供奉神位,是連城中官差也不敢開罪。即便有逃犯進了寺廟,也不再入內搜查,儼然成了法外之地。”
    “孤會遣人去探查的。”秦王沉了口氣,緊了緊腰間束帶,“孤先去宮中一遭,嶽淩,你隨孤走一趟吧。”
    東方治躬身拜著,送二人前後離了堂。
    ……
    皇城,宣武門,
    作為入宮的必經之路,此地城門內外皆是一片開闊,道路兩側有羽林軍把守。
    遠處揚起泥沙,有兩騎飛奔而來,禁衛習慣性的挺槍上前阻攔,等到人離近了發覺是秦王,忙退回原位,站好待命。
    前蹄高高躍起,甩出些泥水,伴著駿馬的嘶吼,秦王勒韁而立。
    “見過秦王殿下。”
    兩邊羽林軍一同拱手,秦王點頭應下,翻身下馬。
    念在嶽淩的身份並不適合進宮,便叮囑道:“你在此處稍待一會兒,孤去探望母後。”
    說罷,秦王大步流星進了宣武門。
    雨淋過的城牆更顯出些斑駁,繞城而走的護城河,水位也漲了不少,以至於城中的蓄水池上,浮萍四處飄搖,青蛙在上麵打著最後的鳴。
    過了宣武門便是坐落在皇城中央的大殿,太極殿,若想趕往後宮還需走兩側門廊,過巷口才能抵達。
    秦王自幼長在宮中,即便封了藩地也因戰功赫赫而未曾外出就藩,多少載的日子,多少載的早朝,對此地的熟悉自不必說,他哪需引路的宦官。
    可就在第一道門廊之後,已有宦官等在牆後了。
    來人抖了抖袖子,與秦王深深作揖,“奴婢,見過秦王殿下。”
    秦王停住腳,定神一看,不由得笑道:“戴總管,你不在父皇身邊照看,來這裏等孤,難不成你覺得孤不認識路嗎?”
    戴權垂頭答道:“奴婢剛從坤寧宮來,被皇後娘娘吩咐來等殿下。皇後娘娘思念殿下已久,令別個來,娘娘難放心。”
    秦王微微點頭,便又往前走著,“父皇病症如何?”
    “身子好多了,隻是精神氣差了些,一日至少需半日酣睡。陛下每日操勞國事,批閱完奏折,便就是入榻歇息。”
    秦王眉頭緊皺,語氣略含責怪,道:“為何半載光景了,父皇的身子還不見痊愈?是不是該從外麵尋一名名醫來看診醫治?”
    戴權忙道:“太醫院已經糾集了天下最好的醫家了,皇宮外哪還有名醫?”
    “那為何母後也病倒了,久久不見好轉?”
    這句話戴權便答不上了,隻低頭看著腳麵,並不說話。
    “也罷,孤自去探望。”
    行了段路,進了後宮,臨近洞門時,戴權出聲提醒道:“殿下,小心腳下。”
    秦王一甩衣袍,露出腰間懸著的飛魚紋腰牌,又轉過頭與戴權道:“戴總管是覺得孤所行之路並非坦途,所以提醒孤留意腳下嗎?”
    戴權左顧右盼,道上淨是往來的宮女,宦官,低聲應道:“眼下確有些磕絆,殿下小心便好。”
    秦王仰天笑笑,手指點著戴權道:“孤算是知道為何父皇看重你了,你,聰明。”
    戴權跪伏於路邊道:“奴婢不敢。”
    秦王輕哼了下,又道:“起來吧。你好歹也是這後宮裏,一言九鼎的人,就這麽跪在地上,讓他們如何看你,如何看孤?豈不是讓人以為,是孤苛責了你。”
    “放心,孤有不解,會來找你的。”
    再低聲道了這一句,秦王拍了拍戴權的肩頭,便大步往慈寧宮裏間去了。
    戴權隻覺後背生汗,一股冷風吹過,涼颼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