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麵前倒水的雪雁，又往窗外望著浣洗房的燈火，嶽淩內心安寧許多。
    自入京以來，家中能處處安好，一切井井有條，也是因為有這兩個乖巧懂事的丫鬟在。
    紫鵑年齡要長一些，自不必說，就算是好吃懶做的雪雁，也並不是真不做事，偷奸耍滑的丫鬟，而且偏她還很聽自己的話。
    如果說，真來一個不安分的，心計深的丫鬟，那才是沒一天的正經日子過。
    隻這一件小事，兩人就記掛於心，依次來與自己道歉，便見她們二人本心極好，嶽淩自然也更不會責怪她們了。
    “林妹妹呢？怎麽不見她出來？”
    雪雁又道：“姑娘方才用過膳，在房裏翻了翻書冊，便入榻歇下了。”
    “可用藥了？”
    雪雁起身，取了火爐上的茶壺，與嶽淩斟起暖茶來。
    “用過了，說來也奇怪。小姐之前吃的那丸藥，人參養榮丸，吃了許久卻不見有多好。入京之後，隻吃嶽將軍給抓的方子，氣色瞧著是一天比一天好了。”
    嶽淩頷首，“林妹妹體虛，直接吃這大補的藥收益有限，雖然緩解一時病症，但欲要改善還差得遠呢。便是食補，平日裏心情好轉，不多流眼淚，多活動，都對她的身子有益，才能慢慢吃補藥。”
    雪雁呆頭呆腦的看著嶽淩，好似頭上冒了幾層問號。
    對雁彈琴是嶽淩的不對了，笑著道：“算了，不說這些了。”
    適時，屋內傳來動靜。
    不見一人在房裏，林黛玉心知是嶽淩回來了，便披了一層外衣罩著，出門探視，見嶽淩正泡著腳與雪雁說話，舒了口氣。
    一身淡紫色的睡裙，繡竹葉梅花紋的青灰色外衣罩在肩上，倚靠在門欄處的林黛玉，就靜靜望著也不說話。
    嶽淩彎了彎嘴角，“是將你吵醒了？”
    林黛玉搖了搖頭，邁了幾步，與嶽淩對坐在茶幾兩邊，用香茗潤了潤嘴唇，道：“嶽大哥淋了雨，不去洗個熱水澡暖暖身子？”
    嶽淩搖搖頭，“不必麻煩了。”
    又見林黛玉身後沒跟著史湘雲，便又問道：“雲姑娘走了？”
    林黛玉眉眼稍低，略微點頭，“嗯，被保齡侯府接走了。隻是……”
    “隻是什麽？”
    林黛玉又低聲道：“我總覺得她嬸嬸對她不好，她挺害怕回去的。雲妹妹自幼父母早喪，比我還可憐著。”
    嶽淩想了想，史湘雲雖然淘氣了些，沾一點假小子的性格，但作為原著中賈府裏的開心果，更不是個秉性壞的孩子了。
    “若她願意，以後可以多來陪你。你正是整日憋在房裏也沒意趣，而且近來，以我身上的公務，多半要忙了。”
    林黛玉方想說，“有嶽大哥陪著才不會無聊。”
    聽嶽淩說了後一句，又將話咽回了肚子裏。
    眉間頻蹙，林黛玉還是點著頭，道了一聲好。
    畢竟她心裏知曉，嶽淩終究和父親是一路人，是該在外麵頂天立地，成就一番事業的人。
    若整日隻圍著她轉，嬉戲頑樂，那才不是正道。
    林黛玉捏了捏揣在懷裏的平安符，是她連日來為嶽淩繡的。猶豫再三，還是沒勇氣送出去，又當著雪雁的麵，林黛玉自沒那個麵皮說更多話，三言兩語，又回房裏去了。
    嶽淩察覺到林黛玉自從房裏出來起，就似是有心事的模樣，便問道：“雪雁，林妹妹今日為何心情不佳？”
    雪雁緊著眉頭思考了一番，點著嘴唇道：“許是我做得飯不好吃？嶽將軍你再去做一頓飯，興許姑娘心情就好轉了。”
    失策，問雪雁這種事，確也是白費功夫。
    嶽淩敲了下雪雁的額頭，“我看你是你想吃！”
    ……
    幾日光景，嶽淩未再去王府，始終在家中等候差遣。
    是日，七月十四。
    響午過後，秦王府有親衛來通信，今日夜裏康王在府上設宴款待，秦王隻與嶽淩同往，讓他稍作準備。
    嶽淩倒也不急著去王府，在院子裏取了細磨石，臨著水井便磨起了佩劍。
    略微傾斜劍身，輕輕推動，將劍刃細細打磨的更加鋒利。
    每磨一處，嶽淩還要再舉起劍來觀察，潑水清洗，棉布擦幹，以保證完美無缺。
    對於武將來說，劍的鋒利就等同於性命。
    嶽淩未曾少了在院中磨劍，小丫頭們也從最初的驚恐，變得如今聽聞打磨聲，也是習以為常了。
    隻有坐臨窗邊的林黛玉，望著不遠處的嶽淩，心中莫名擔憂。
    在她眼中，今日的嶽淩好像多有不同。身上散發著極為肅穆的氣壓，眸中又有著不同往日的凶戾。
    林黛玉緩緩起身，走向院外，回頭探了眼紫鵑，雪雁都還在房裏沒跟出來，便提起勇氣伸出小手，與嶽淩道：“嶽大哥，這個給你。是我連日來學著繡的，第一次繡的不好，嶽大哥不要取笑我。”
    嶽淩看向林黛玉，手上捏著的是一塊小小的平安符，圓形絲製，紅底黃字，四周略有些穗子裝飾，正麵似是繡的荷花，背麵是一個福字。
    嶽淩收在懷裏，笑著道：“謝了，我就收下了。”
    林黛玉點點頭，問道：“嶽大哥不是說我們的關係不用說謝的嗎？”
    聞言，嶽淩想起這是自己說的話，一時窘迫，半響沒圓出個話來。
    林黛玉捂嘴笑笑，又岔開話題道：“嶽大哥要出去？”
    “嗯，王府上有事。”
    林黛玉又問道：“多久回來？”
    嶽淩想了想，如實告知道：“說不好什麽時辰，若是夜裏我沒回來，你們就自顧吃喝便好。”
    林黛玉看了看嶽淩手上的劍，寒氣逼人，讓她有些不敢直視。
    “嶽大哥此行凶險？”
    本來他照顧著林黛玉，日日擔憂她的身體狀況，而今日輪到林黛玉擔憂起他來，嶽淩不禁笑了笑，“並不凶險，不必擔心。”
    林黛玉微微臉紅，便不再多嘴，又折返回房裏去了。
    嶽淩從後院牽了馬匹，出院門便見到倪二，賈芸兩人已經等候在路邊。
    “交代你們二人做的事，可準備好了？”
    見嶽淩出門，二人忙躬身拱手，賈芸道：“嶽將軍放心，已經備好了，定然萬無一失。”
    “好……”
    嶽淩翻身上馬，飛奔往王府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