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解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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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冥王殿。
    正在處理公事的冥王突然被一陣香氣勾動,拿著公文默默從一樓走到二樓,終於清楚看見那些吃食。
    “那是什麽,油亮油亮的,看著很好吃啊。”
    “雞鴨魚蝦,哪個蹲監獄的蹲成她這樣。”
    “那盤肉是什麽,我去上界的時候沒吃過啊。”
    手裏的公文半晌沒翻動一頁,聞到吃不到就很痛苦,冥王自我催眠:“肯定不好吃,我們冥界的吃了上界的東西會鬧肚子,不想吃我不想吃。”
    正把自己催眠得差不多了,一位鬼差來報:“吾主,薑姑娘送來一封信。”
    冥王接過一看,看了沒兩句,嘴角就翹起來了。
    他把書信折好,放下公文,大步朝外走去:“這丫頭倒還識點禮數。”
    走到門口他突然一頓,朝跟在身後的鬼差吩咐:“你去,拿壇好酒來。”
    他堂堂冥王,可斷不會失了禮數。
    剛拎著酒踏進門,眾人齊呼:“酒來了酒來了!”
    冥王:“......”
    險些被氣死的冥王被眾人七手八腳按在了主座,這才消了幾分氣。
    石桌並不是很大,眾人圍擠著坐了滿滿一桌,薑雀左邊是無淵,右邊是拂生,動一下就能碰到人,但半點不影響薑雀的好心情。
    冥王的酒一開,香氣四溢,喝過酒的船翁們聞著味就來了。
    除了正在忘川河邊渡船那位,其餘十一人都來了,趴在薑雀的院子外聞了半天酒香,被薑雀發現,把人喊了進來。
    沒一會,空閑著的閻羅也來了。
    聞耀幾人帶的吃食很多,索性再開了一桌,冥王大手一揮,讓鬼差又拿了幾壇好酒來。
    在等酒的間隙,沈別雲和孟聽泉拿出帶來的禮物送給冥王和十二船翁們,每送一人就隨口打探一句師妹的近況。
    他們來的時候也不知道冥界的人喜歡什麽,挑了很久,也沒有相關記載可查,最後師傅說送禮貴在心意,隻要用心挑的,他們不會介意。
    他們就放心下山去買了,在荷包允許的情況下,就挑貴的買。
    所以冥王得到了一尊金子做成的金錢豹。
    閻羅們得到了捏成他們樣式的泥偶,雖是泥偶,但也是披金戴玉的,船翁們得到了玉石製成的船撐,給他們高興壞了。
    “早就跟冥王說給我們換個船撐,都爛成那樣了,說了幾百年了,他就不給換,今天可算是有了!”
    “這色澤,這手感,明天我能給船劃出殘影!”
    “這些娃娃們跟雀丫頭一樣討人喜歡,不愧是同門,哈哈。”
    沈別雲和孟聽泉對視一眼,用眼神交流:“看吧,就說師妹在哪都能如魚得水。”
    “嗯,這下放心了。”
    薑雀酒足飯飽,靠著身後的梧桐,靜靜望著冥界的夜空。
    無淵被一個醉酒的船翁硬拉著劃拳。
    無淵冷著臉:“我不會。”
    船翁更熱情了,朝身後的同僚大喊:“快來啊,這裏有個不會劃拳的!”
    眾船翁瞬間包圍了無淵,七嘴八舌地來教他。
    無淵不想學,一出手就是剪刀。
    醉酒的船翁急得直撓頭:“你這孩子是不是在忘川河裏泡過?傻得不一般呐。”
    無淵:“......”
    拂生和聞耀正蹲在旁邊給薑雀泡蜃妖骨,兩人捧著一個大碗,泡了兩大塊骨頭了還不停手。
    聞耀捧著碗:“再來一塊吧,萬一量不夠解不了毒怎麽辦?”
    拂生:“兩塊吧,血是不是有點少,我須彌袋裏還有一碗青龍血,要不要加一點?”
    聞耀忙不迭點頭:“來點來點。”
    小牛滿院亂跑,追著自己的影子哞哞哞哞地叫。
    蓮蘅不知何時站到了薑雀身側,捧著一碗酒慢慢喝著,語氣有幾分悵然:“我和我的同門從未有過這樣的時刻。”
    不知道為什麽,蓮蘅最近經常想起往事。
    “我三歲入師門,十歲築基,十二歲結金丹,二十六歲便至大乘境,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師門無人能與我比肩。”
    “師弟師妹們對我恭敬有餘親近不足,師兄師姐覺得我掩蓋了他們的光芒,對我也很冷淡。”
    薑雀伸手接住一片梧桐葉,眸中有淺淺醉意:“站在山巔的人注定孤獨。”
    “可你也天賦異稟,為何你身邊有這麽多人。”蓮蘅想了想,“是不是因為你很好?”
    薑雀轉了轉手中的梧桐葉,輕輕搖頭:“不是。”
    “不是我好,是他們好。”
    “從不因我的成就而忌憚,也不因我的強大而詆毀,不謾罵也不輕視,天地廣闊,他們任我胡鬧也陪我胡鬧。”
    是同門、是戰友、是家人。
    陪著她從一無所有一步步走到現在。
    蓮蘅沒有反駁薑雀,隻是笑著幹掉半碗酒,世上不會有無緣無故的好。
    她覺得薑雀對自己認知不清晰。
    不知道自己有世間最軟的心腸,
    就像當初明知道自己是在利用她,卻還是願意帶她去要個結果,還會憐惜她這樣一個老而無用的罪人。
    ......
    聞耀幾人一直待到薑雀解毒那日才離開。
    指甲蓋大的解藥丸他們整整搓出五十顆,聞耀捧著盤子,拂生給薑雀喂下第一顆。
    師兄們還有無淵和蓮蘅都站在她身旁。
    薑雀喝了口水咽下藥丸。
    “怎麽樣?”師兄們齊聲問。
    薑雀感受了一下:“沒什麽感覺。”
    聞耀直接抓了一把塞進她手心:“肯定是吃得太少了,把這些全吃光。”
    沈別雲拿出一半,謹慎道:“是藥三分毒,還是先別吃那麽多,慢慢來。”
    薑雀又吃了五顆,試著引了下靈,磅礴靈氣湧入經脈,還是有點痛。
    拂生見她擰眉,就知道她還痛,又給她手裏放了三顆:“再吃幾顆。”
    吃了足足三十顆,薑雀才終於說了句:“不痛了。”
    聞耀原地跳起來:“好了好了,終於好了!”
    薑雀和聞耀互相呲著大牙傻樂,小牛甩著尾巴哞哞的叫,院中的笑聲直傳到了忘川河邊,撐船的老叟循聲望去,不覺也染上笑意。
    日子長了,什麽都能見到,冥界居然都有人氣了。
    見薑雀解了毒,幾人終於放心離開。
    臨別前,薑雀讓他們回去給她燒點錢,幾人驚覺忘了這一茬,聞耀信誓旦旦,說一定讓她嚐嚐在冥界暴富的滋味。
    他們走後,薑雀在冥界的日子每天都很有盼頭,一邊修煉一邊等暴富。
    她坐在梧桐樹下引靈,無淵在專門留給他的房間處理公事,蓮蘅坐在石桌邊看她修煉,時不時會提點她兩句。
    “你現在入了幾道,修了什麽功法?”
    薑雀停止引靈,坐到蓮蘅對麵喝了口茶:“六道都入了,功法隻修了奔雷訣和勾天訣。”
    “嗯。”蓮蘅點頭,“服過了五行玄靈丹了吧,靈氣顯化練得如何?”
    薑雀有點懵:“沒吃過,靈氣顯化是什麽?”
    蓮蘅也懵:““你們宗門的人知道你是天生靈體嗎?”
    薑雀:“剛知道不久。”
    蓮蘅不由提高了聲音:“知道不給你吃玄靈丹?!”
    薑雀:“我們那好像沒這東西。”
    蓮蘅:“......”
    兩人又談了許久,蓮蘅終於知道現在的修真界天生靈體多稀有,他們那時候,一個宗門起碼有十個天生靈體。
    現在居然就她一個,而且宗門的人對天生靈體也知之甚少。
    蓮蘅無奈,開始引導薑雀了解天生靈體。
    “天生靈體在十八歲之前都會有些異於常人之處,比如預知危險、速度奇快或者力大無窮,這是天道對天生靈體的保護,但多數人還是活不到十八歲。”
    “能活到十八歲的,若非純善之魂,依然不會覺醒靈體,一生庸碌無為。”
    “而覺醒後的天生靈體除了靈力親和度高之外,最大的區別便是可以讓靈力顯化,有靈根的人要借助武器,但你服了玄靈丹,隻要有手就行。”
    薑雀聽得認真,那除了五行之力,她識海裏的雷電之力是不是也可以顯化。
    那她以後都不用引雷了,直接自己劈雷。
    “我可以幫你拿到五行玄靈丹,但要麻煩你幫我找一趟冥王。”蓮蘅目光靜靜落在薑雀身上,“我想減刑,盡快投胎。”
    享受了幾日自由,再被關進幽冥獄,突然就有些難以忍受。
    薑雀毫不猶豫:“成交。”
    她出去後還要找魔尊封離算賬,底牌越多越好,況且,她喜歡交易,簡單明了,各取所需。
    冥王殿內,正在處理公務的冥王突然感覺到一陣涼意。
    正納悶,鬼差來報:“薑姑娘求見。”
    冥王:“......”
    準沒好事。
    薑雀十分禮貌,笑意盈盈地大放厥詞:“請讓蓮蘅投胎成人。”
    有人曾經說過,如果你想在牆上開個窗,得說自己想砸牆。
    薑雀深以為然。
    冥王一聽,偏頭指著門口:“走。”
    薑雀十分感謝他沒有說滾,於是笑得愈發乖巧:“我來的時候契約了十大閻羅。”
    “又來這招?!”冥王被拿捏,差點維持不住表情,“你也不怕哪天把識海炸了!”
    薑雀絲毫不為所動,拋出籌碼後,就靜靜看著冥王。
    冥王堅決不同意:“你威脅我也沒用,我不可能讓她成人,起碼也要投畜牲道。”
    薑雀:“!!!”
    “好,就畜牲道。”
    這減刑減得多給力,四百年一下減到零。
    為防止冥王反悔,薑雀看著冥王寫了道公文,蓋上冥王印,這才安心。
    冥王把公文拋給薑雀,臭著臉道:“放了我的閻羅。”
    薑雀朝他鞠了一大躬,邊往出跑邊大喊:“感謝您!我沒契約他們嗷~”
    冥王麻了。
    快被玩成狗了。
    薑雀和蓮蘅在忘川河邊匯合,薑雀拿著允她入畜牲道的文書,蓮蘅拿著五行玄靈珠。
    兩人交換,並肩飛往輪回塔。
    今日投胎的人不多,很快到蓮蘅,塔婆帶她入塔去投胎,蓮蘅頓步,突然回頭問薑雀:“你為何修仙?”
    薑雀低聲問:“你覺得呢?”
    蓮蘅沒回答,她問薑雀,就是想聽聽她會不會有不一樣的答案。
    曾經,所有人修仙都標榜自己是為蒼生,可笑的是,多數人至死連一個百姓都沒見過。
    她也是那些人之一,成仙千載,負人、負己、負蒼生。”
    她不信別人口中的‘為蒼生’,但如果是薑雀,她不會懷疑。
    即使在冥界,薑雀也在看眾生,她最愛聽那些鬼魂講他們的生前事,隨他們哭,隨他們笑。
    偶爾醉酒,還會拔根頭發塞給他們:“給你們家人托夢,讓他們拿著這毫毛,隻要有人欺負他們,就大喊一聲大聖,俺就出來救他們!”
    鬼魂捏著頭發納悶:“大聖是誰?”
    薑雀早已打著呼嚕醉過去。
    輪回塔上簷鐸輕響,細碎的光落在薑雀眼底,她說:“我為自己。”
    蓮蘅心弦猛地一怔,為這個意料之外的答案而震顫,她是早已隕落的天才,站在自己滿目瘡痍的千年光陰,望向目光灼然的少女。
    “我不屑隱藏自己的野心和**,更不會以蒼生做幌,也絕不需要粉飾的借口和理由。”
    “你的名字早已被人遺忘,但是蓮蘅。”
    “我會,萬古流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