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觸手神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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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
慘白的陽光灑在中庭的街道上,白龍長吟著遊過空中。菜市場上一片喧鬧,商販們紛紛在議價時將身子探前些,好享受難得的陽光。
放晴在洄龍城是個稀罕事兒,持續兩日的陽光更是一年半載都難見到一次。這兩天碧澤區有不少人跑來中庭度日,少數膽大的甚至為了日照跑去了上層的工坊區。肉販子樂得見到這般活躍景象,人到哪去都得吃飯,館子生意紅火,賣肉的掙得自然也更多。
“小哥,買鴨買鵝呀?今早剛宰的,都新鮮。”
穿綠大衣的年輕人正挑挑揀揀:“有牛羊肉嗎?”
肉販子不樂意了:“不看看自己那窮酸樣,上夢裏買去!”
“饞了念叨兩句,犯不著。”年輕人笑笑,“來半隻鴨子剁塊,不要鴨頭。”
“好嘞!”肉販子翻臉如翻書,立馬勤快地揮刀。他刀工很好,氣力又足,半分鍾剁完抖個袋子打包,一點功夫都不耽擱。剁肉時那討人嫌的顧客還囉嗦著:“師傅,我下層來的,這周邊治安怎樣?”
“比沼澤好點有限。”肉販子頭也不抬,“遠了不說,前幾年的隨機殺人案到現在沒信。死了老婆的倒黴蛋最近都不哭了,條子屁用沒有。”
他少見的多說了些,提起這事就想嘲笑回生部隊的廢物。顧客拎起鴨子就走,肉販子惱火起來:“嘿!落東西了!”
“稍等。”
逃單未遂的癟三在大衣內摸索著,掏出一個古怪的長盒。他打開盒子,薄而鋒利的刀刃閃著寒光。
一把剔骨刀。
肉販子的心跳一下子停了一拍,他的目光釘死在那把刀上。那人不緊不慢地將刀放在菜案上,他的左臂是一條銀色的觸手。
“太不小心了。”楚衡空說,“落了你當初殺人的刀。”
肉販子手裏還握著刀,手腕猛得發力剁肉刀卻沒能抬起。楚衡空右手成爪直打向他的脖頸,迅猛的一擊將肉販子打得如魚般翻起!
【剔骨刀】
【評級:不入流】
【思念:法·卡納·譚瓷熱愛斬人的快感。險些被捕的他不敢再度冒險,為發泄**而向家禽揮刀。】
·
兩日後,老熊酒吧。
砰!砰砰!
酒瓶破碎的聲音不絕於耳,玻璃渣間的劣質酒如汙水般流淌。混混們罵著汙言穢語揮刀,卻被戴頭盔的隊員們牢牢壓製在地。櫃台後的酒吧老板驚怒交加:“還有天理嗎?!平白無故就砸人場子,你們這是侵害市民權利!我要去法院告你們!”
沒有一個隊員搭理他,這支小隊的臨時指揮官背光站在門口,眼神像在看一個拙劣的戲子。他指尖黑光一閃,一支造型特奇的飛鏢將酒吧老板的衣領釘在牆上。酒吧老板看清飛鏢的模樣,頓時渾身一軟。
“用搶劫殺人的黑錢發家,倒想看看是誰要告誰?”
【飛鏢】
【評級:不入流】
【思念:老熊酒吧的老板曾是表演飛鏢為生的演員。前往城中大戶家中表演的那一夜後,他在心中謀劃起竊取財富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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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後,荷花步行街。
“站住!舉起雙手!”頭盔男們將一位無辜市民包圍起來。“啊啊為什麽?!”無辜市民發出慘叫!但冰冷的槍口頂住了他的腦袋!
洄龍在上啊……這是何等濫用職權的暴行,終於連回生部隊也變為蛇鼠了嗎。但是,人們紛紛讓到一旁,懷疑的目光反而集中在那位人畜無害的一般市民身上。因為銀色觸手的男人就站在隊員們身後,他的觸手一卷,竟將一般市民的麵孔“剝”了下來。人皮麵具下是有著紫色皮膚的非人麵孔,何等的異形!
“怎麽可能……”紫皮異形瞠目結舌,“這可是黑工坊產的……”
“麵具騙不了一輩子。”楚衡空說,他手中拿著另一張麵具,“拷走。”
“是,探長!”
【麵具型基礎遺物-偽裝】
【評級:末流】
【思念:孔旋·3·卡爾在黑工坊買了兩張麵具。一張用於行凶時栽贓嫁禍,一張用於取代家境闊綽的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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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周後,回生部隊本部,休息室。
十來張《湍浰日報》在方桌上高高堆起,頭條上全是某人的全彩照片。解安隨手拿起幾張,抑揚頓挫地念著標題:“《新人偵破五年疑案,菜場賣肉佬竟是殺人凶手!》《一周內三大功!年輕隊員連破盜竊謎案》《沼澤躲藏四年難逃落網,衡空探長連戰連捷》……”
他放下報紙灌了口茶:“光是頭條都要念到我口幹,誰買了今早最新的?”
“解哥我這兒有。”一個平頭隊員興高采烈地舉手,“《觸手神探30案大滿貫,正義終將得到伸張》!”
“楚哥真絕了!”“洄龍城神探啊我草!”“楚哥別騙大家了,還殺手,你以前是名偵探吧?”
休息室內一片讚聲,這次沒人調侃,大家是真心實意的佩服。從楚衡空加入部隊到現在才三個星期,這三周中每個人都親眼見證了他驚人的行動力。
楚衡空破案堪稱神乎其神,他帶著書去證物室站上幾分鍾,轉頭翻翻檔案就能精準鎖定犯人。不單如此,他去曾經的案發現場走上一圈,連當年逃犯的逃脫路線,逃走後去往何處躲藏都能推測的**不離十,那場景模擬之精準,簡直像是他當年親手殺人一樣!
也可能他以前的確在類似情境下殺過……
大家紛紛默契地忽略了這份經驗的來源,而為探長的老辣叫好。隊伍裏好久沒這麽喜慶過了,哪怕對楚衡空有偏見的隊員們心裏都高興著。能把案子破了,那他就是當之無愧的大探長。
沙發上的楚衡空正翻著懸案檔案,聞言有點尷尬:“靠遺物查資料罷了,我自己哪懂什麽破案。”
“瞧瞧這人喘上了還。隻有你能用的遺物不就是獨屬於你的能力咯?大家說是不是?”
姬懷素拿著兩杯凍檸茶走進休息室,隊員們一片“就是就是”的附和。她將一杯凍檸茶遞給楚衡空,探頭說道:“午間休息還看檔案,這麽敬業?”
“還有件失蹤的老案子,辦完今日收工。”
姬懷素不由分說地將檔案抽出:“這案子給我先,去睡會吧大探長。連續18天高強度探案,你觸手都軟成銀蟲。”
楚衡空的觸手此時軟蔫蔫的,看著跟十天沒喝水一樣。他趕緊繃直觸手:“這兩天寫書寫多了……”
姬懷素單手叉腰:“所以讓你去休息。幾年的老案子不差一兩天的功夫,對不對?”
“多謝隊長關心。”楚衡空借坡下驢,“那我今日休假半天,大家諒解啊。”
觸手神探離開了休息室,不多時休息結束的隊員們也紛紛回宿舍,這幾天跟著楚衡空東奔西跑,大家其實也累壞了。
解安將報紙仔細疊好,按時間順序放進角落的“榮譽室”櫃子裏。沙發上的姬懷素挑眉看他:“怎麽說,廚子?”
“哎呦!這都幾點咯,我得趕緊給城主送藥去……”解安立馬往門外走。
“我說話直點你別計較。”姬懷素沒搭理他,“人都做到這份兒上了,衝這三十件案子咱們也得拿出點東西來。不然,太不地道。”
解安在門口站住,沉默片刻:“丫頭你想得太簡單。要是城主沒露那一手,他不會如此盡心。”
姬懷素反問:“初來乍到不到一個月,人家拚命工作不為利益,難道為了感情啊?”
“所以才不能著急。他是個殺手!”解安加重了語氣,“為了利益刀口舔血的亡命徒,向來和‘可信’不沾邊。他現在留下是滿意我們的價碼,可如果黑工廠和俱樂部開價更高,他何嚐不會站到對麵去?”
“你還挺深謀遠慮的。可一毛不拔的老板不更是逼人辭職嗎?”姬懷素冷笑。
解安一時語塞,姬懷素放緩了聲音:“廚子,想清楚,不可能人人都不圖名利,加入隊伍隻為了和惡勢力鬥爭。我也觀察他大半個月了,楚衡空不是什麽正人君子,但是個講義氣的人。這樣的人最好打交道,但凡你對他好,他絕害不了你。”
“還義氣,丫頭片子。”解安咕噥著,轉過頭去躲姬懷素惡狠狠的眼神。他在文件堆裏草草一翻,找出了一份年內的檔案。
“過頭了。”姬懷素認出了那份檔案。
“不過頭。”解安淡淡地說,“現在不是非常時期麽?非常時期就該有特殊對策。既然你們都不想等那麽長時間,就用一個案子看看他是不是我們需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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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衡空難得睡了個懶覺。
這三周來工作強度實打實上來了,勞累後的充足休息是對自己負責。起床後他打了會拳,沒急著吃早餐,在書桌前一頁頁翻著銀眼大書。
發現這書的真正能力後,他沒怎麽猶豫就決定向姬懷素他們公開情報。日後必將常用書籍鑒定,藏著掖著沒一點意義。萬一哪天現場急需線索追凶,難不成他要拎著書帶著證物說“稍等我去趟廁所”不成?
在道上混,最講究一個信義。一點破事藏頭露尾,朝夕相處的兄弟都不敢信你。行事坦蕩固然被笑話沒心機,可連敵人也會敬你三分。楚衡空自認不是太聰明的人,有功夫琢磨怎麽藏書,不如用那時間摸索這書該怎麽用。
這三周以來他已基本摸清了鑒定之書的機製。這書記東西很挑,隻能鑒定遺物,若是連“不入流”的檔次都不到,那放上去也是白紙一張——比如他那沒電的手機就什麽文字也沒有。
多個案子印證之下,書中記載基本屬實,“思念”一欄的記載有時會繞上幾個彎子,但均是與遺物原主有關的情報。在這些遺物的鑒定過程中,楚衡空逐漸摸清了城中的局勢。他先前猜測一點不差,這城裏的狀況從各方各麵看都很糟糕……
這便正是他大展身手的環境呀!
楚衡空收起書本,披上大衣,直接跳出窗戶,用觸手勾著天台外的欄杆蕩了出去。樓裏樓外但凡有處凸起,都能成為觸手一時的落點。他就這麽一路蕩進了食堂三層的窗戶,檔口後的解安眉頭一抽:“你再不走正門我就在窗前貼個告示,寫‘野鴿與楚探長專用’。”
“說得好像城裏有鴿子一樣。”楚衡空伸了個懶腰,“來碗白粥配油條。”
“又吃最便宜的,大探長別這麽窮酸行不。”解安無奈。
楚衡空倒也想吃點好的,可他是真沒閑錢……三周以來天天折騰著破陳年舊案,榜上有名的通緝犯愣是沒時間抓。偏偏他自己選了拿靈活工資,沒逮通緝犯沒抓犯罪團夥就一顆流珠沒有。要不是食堂一日三餐都有3流珠檔次的員工福利,他早就沒錢吃飯了……
“別提了,我本周喝的唯一一杯冷飲還是姬懷素請的檸檬茶。”楚衡空歎氣,“說來我搭檔呢?”
解安轉身盛粥:“丫頭今日去工坊出差,說你都幹了三周也可以試試自己出工了。”
“這樣。”楚衡空頓了一頓,“今日有新活?”
“絕對優厚的好工作,保底一件一級遺物啊!”解安把粥碗放下,神神叨叨地遞來一張“符”。
那玩意約莫手掌大小,紙上形如鍾鼎的朱色咒文一氣嗬成,怎麽看怎麽像是老僵屍電影中常見的道具。楚衡空盯著符篆看了兩秒,抬頭迎上解安賊兮兮的笑臉。
“殺手同誌,從前幹過驅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