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家。
    因著明天就要被調走了，今天慕鈺的下值時間恢複正常，早早就到了家。
    慕芷看到他的時候都有些驚訝，“大哥，今天這麽早啊？”
    慕照今日放假，也在家，他在院中的石桌上借著天光學習，聽到動靜轉過頭來，眼睛瞬間亮起，忙不迭樂顛顛的朝著慕鈺跑過去，嗓音甜甜，“大哥~”
    慕鈺將人提溜了兩下又放下，喜氣洋洋的宣布，“今天又有好事發生了。”
    徐琬也從屋裏走了出來，“什麽好事？”
    慕鈺將銀票遞給徐琬，一邊解釋道：“娘可還記得你以前說過，咱們有個遠房親戚在太醫院當太醫？就是儀嬪的那個姓楊的堂弟。”
    他這麽一說，徐琬和慕芷、慕照就都想起來了。
    事實上，之前慕鈺進太醫院的時候，徐琬還在家裏念叨了兩句，讓慕鈺有需要的話，可以去跟人聯係聯係，看在同族的份上，那太醫指不定能照顧點自己兒子。
    “之前那些太醫院的人老是喜歡使喚我幹活，當時咱們不是還以為，那些人就是欺負我新來的，結果今天我才知道，是因為太醫院有些人看不慣楊太醫，那些人不好欺負楊太醫，聽說我是他的親戚後，就轉而來折騰我了。”
    除了幹活之外，慕鈺多次晚上都不能回家，得在生藥庫輪值，以防半夜太醫院要是想取什麽藥材，找不到人。
    半夜不能睡覺，得要輪值，絕大多數的人都不喜歡做這事，所以就基本輪到了慕鈺的頭上。
    次數多了，徐琬和慕芷都察覺出了問題。
    所以慕鈺這會兒也就沒有避諱，直接就說了以前自己總被使喚，反正也就多幹點活的事，慕家哪個人能活的輕鬆了，這根本算不得什麽。
    而且，現在轉機不是來了嘛。
    他抖了抖手上的銀票，笑容燦爛，“看，這就是楊太醫知道此事之後，給我的補償。”
    沒等家裏人腦補太多的心酸上頭，下一刻，就被慕鈺的話給震住了，“從明天起，我就不用再在生藥庫幹下去了，楊太醫調我去他身邊當醫士，以後我就能跟著楊太醫學醫啦。”
    這話一出，慕家人都震驚不已。
    從慕鈺考上太醫院開始，他們就了解過太醫院，自然知道什麽叫做醫士。
    徐琬歡喜的都不知道怎麽才好，在當下這個時代，宗族、親戚的關係是很緊密的，尤其慕鈺自身就能考進太醫院，這表明了他的潛力，不算是他們家需要楊太醫全力拉拔，想來，楊太醫也會想要這麽一個送上門的助力。
    徐琬話都快說不出來了，“這、這是好事，今晚得做點好的慶祝慶祝才行，小芷，你跟阿照去街上買條魚回來，娘給你們煮魚吃，還有肉，也得買點，娘去給你們拿碎銀子。”
    “好。”慕芷和慕照都嘻嘻哈哈的答應了。
    這一刻的他們，倒真有點小孩子的意味，渾身都透露著喜悅。
    顯然，兩姐弟和徐琬的想法一樣，都認為有了同族的楊太醫幫襯，哥哥以後在太醫院就能一帆風順，不再受欺負了。
    慕鈺也由著家人這麽想，沒有把他和楊懷安其實並不算熟，甚至可能對方對他還印象不好的事情說出來。
    他不想讓家裏都擔心他。
    兩姐弟走了，慕鈺沒有同去，他跟在娘親的身後，嘀嘀咕咕說著話，“娘，現在家裏有錢了，咱們要不給給小弟換一家私塾吧？上次中秋我去找他，碰到那些小孩對他挺不友善的，其中領頭的那個還是人家夫子的兒子，這種人在學堂也沒人能管他。”
    當時他就想給慕照換地方了，但沒辦法，沒銀子，隻能暫時算了。
    這會兒一有了銀子，他立刻就想到了這個。
    有條件的情況下，徐琬當然也想孩子好過一些，“待會兒問問阿照，看他是怎麽想的。”
    飯桌上，慕照頂著哥哥期待的目光，到底還是答應了下來，“不過今年就剩這最後兩個月了，束脩都交了，就先在那邊讀完吧，等明年再換個地方。”
    “這樣也好。”徐琬也沒有反對，家裏節儉慣了，“若是那些孩子過分了，咱們就不在那讀了，你大哥掙了銀子，咱們也能換得起地方。”
    “嗯嗯。”慕照點著頭，小腦袋埋進飯碗喝湯，而後又抬起頭道：“他們知道大哥進了太醫院，現在已經不敢欺負我了。”
    徐琬也正是因著這一點才沒有急著給慕照換學堂。
    慕鈺進了太醫院，在一定程度上，讓慕家的地位都有了提升。
    第二天一早，慕鈺踏上了進宮的路。
    他已經想好了，既然自己被調到了楊懷安身邊，要在楊懷安手底下討生活，那他還是對楊懷安稍微討好些吧。
    也因此，到了太醫院，見到楊懷安的第一眼，慕鈺臉上就揚起了真誠的笑容，“楊太醫。”
    他雖然成了楊懷安名下的醫士，但並不意味著醫士就是徒弟，一定程度上來說，醫士是太醫的預備役，並不比太醫差太多。
    有的醫術好的醫士，用不著去討好上麵的普通太醫，大多醫士不過就是按照太醫院規定熬時間熬資曆罷了，雙方互不幹涉。
    但楊懷安都還沒抬頭說話，就有一個人先開了口，一開口就是一股子陰風怪氣，“喲，你就是師父的那個遠房親戚啊。”
    這人對自己有惡意，慕鈺的第一想法便是如此。
    但他沒有表露出來，隻是神情疑惑的看過去，無辜的問道：“這位師兄是？”他記得先前聽說，楊懷安身邊最受重視的徒弟是武吉，現在怎麽突然又冒出來了一個。
    那人還在用一種不屑的眼神盯著慕鈺。
    武吉抿了下嘴唇，他知道自己先前不聽師父的話，惹了師父不高興，昨日下午開始，師父就讓焦向文也一直跟在身邊了。
    焦向文，同樣也是楊懷安名下的醫士，為人太過事故，很會順竿爬，原來楊懷安嫌棄他太過不老實，現下卻又把人帶到身邊了。
    這時，楊懷安像是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放下手中的書，走了過來，淡淡的介紹道：“這位是焦向文，叫他焦師兄即可，以後你到這邊就由你焦師兄帶你，看在你我親戚的份上，我才願意收你為醫士，隻不過以後你的性子可得好好改改，否則，去了外麵，可沒人會願意縱著你，我隻是個小小的太醫，也保不住你。”
    慕鈺：……
    怎麽這話聽著感覺怪怪的。
    “至於這位，武吉，我就不多說了，你也認識。”
    簡單的介紹之後，楊懷安就把慕鈺交給了焦向文。
    焦向文眼珠一轉，從昨日開始，他就猜到了楊懷安可能看這親戚不順眼，沒想到還真是如此，他看了眼楊懷安，對著慕鈺頤指氣使的說道：“你的事我也聽說過了，拿了師父的醫書才有的你今日，卻絲毫不知感恩，依我看，比起學醫，你更應該先學品德，這樣吧，你這幾天先去讀一讀弟子規什麽的。”
    他是個會揣摩人心思的，打聽過慕鈺的事，知道這是個想好好學醫的，那他就偏不讓慕鈺達成目的。
    想必這些師父也會滿意。
    “啊？”慕鈺聽得人都傻了。
    在今天見到楊懷安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昨日所猜測的什麽楊懷安不跟自己計較，或者楊懷安的門房沒有告知楊懷安自己在門口故意表露的神情等等，都是錯的，人家男二記得可清楚了。
    這不，報應就來了。
    不是，這也來得太快了吧。
    而且，他進的是太醫院，不讀醫書就算了，讓他讀哪門子的弟子規啊？
    感受到楊懷安對自己的惡意之後，慕鈺還想掙紮一下，畢竟他當時在楊懷安書房的時候，也沒有表現的太過分，“焦師兄，這……這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我一直非常感謝楊太醫能送我醫書……”
    話都還沒說完，就被人給打斷了。
    “誤會？”焦向文提高了嗓子，“什麽誤會？師兄教導你兩句，你還敢頂嘴，就這你還好意思說誤會？”
    慕鈺：……
    他瞄了一眼楊懷安，見對方不為所動，就知道沒法了。
    但他也沒想到，他當時就算是在楊懷安麵前不知天高地厚的說了想要高深的醫書，顯得確實太貪心，但那會兒也被楊懷安淡淡的拒絕了，後來隻是在大門口給孫琦的人表演了一番記恨楊太醫，好吧，他表現的確實是不太行。
    可楊懷安一個溫柔深情男二，用得著對他這樣嗎？
    他也罪不至此啊！
    慕鈺不知道，楊懷安之所以這樣對他，一是認定他醫術平平，竟然能考進太醫院，肯定是有人在背後做手腳，再加上兩人親戚的關係，十有**就是孫琦的人故意安排的。而且慕鈺進來後，還悄悄的拉攏了他身邊的武吉，讓武吉幫他說好話。
    這才使得楊懷安對慕鈺厭惡頗深。
    “跟我走吧，來了這，可不是光讓你看書的，其他的雜活你也都得做，什麽都幹完了，你就看書。”
    重點是幹活，折騰人，而不是看書。
    慕鈺心中歎了口氣，乖乖跟著人走了，隻是心中本就因為日後會受楊懷安連累滅門而有成見，眼下對對方更是不順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