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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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網址:..    慕知意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從前她一直以為裴清允就是冷傲不近人情的性子,如今看來,他平日裏一副冷清疏離不與人親近的作態,原來是他根本就‘識人不清’。
    她記得早在幾年前,上京城裏的世家公子與貴女都有在腰間佩戴刻有名姓玉石的習慣。
    當時這風俗,還是因著裴清允而興起。
    是在那年的中秋宮宴上,他腰間就佩戴了一枚刻有他字的玉石,被皇後娘娘當場問了幾句,還當著眾人的麵說她也要佩戴一隻。
    是以,上京城裏就有了佩戴刻有名姓玉石的習慣。
    如今想來,皇後娘娘是為了不讓人發現裴清允患有臉盲的怪症。慕知意當時也讓碧荷去給買了一塊來,隻不過後來佩戴的人越來越多,她覺得庸俗,就不再佩戴了。
    而且,她一直因著幾年前的一樁事在心裏記恨著裴清允,一度認為他們之間有過節,如今看來,興許也是因他‘識人不清’而生出的誤會。
    應是前年的春分日,她和謝宇珩一同做了一隻碩大的蝴蝶紙鳶。正打算去東宮明園的空地上去玩,安帝身邊的大太監突然來喚走了謝宇珩,最後,是吏部侍郎家的女兒崔月陪著她一起放的紙鳶。
    她在明園裏玩的開心,當時還差點撞在來明園見謝宇珩的裴清允身上,與他互相見了禮後,她就繼續去玩了。
    而後,她的紙鳶在空中不知碰到了什麽,直線垂下,落在一道幽深小徑處,待她追到地方時,她的紙鳶已經一分為二,支離破碎。
    崔月先她一步追過去,說她親眼看到是裴清允毀了她的紙鳶,那時的她剛過完十三歲的生辰,聞言很是生氣。
    想去找裴清允要一個說法,正巧謝宇珩回來了,信誓旦旦說裴清允定不是有意毀了她的紙鳶的,還說他讓裴清允來給她賠個不是,慕知意就同意了。
    當日午後,裴清允去見了崔月,當真是賠了不是,慕知意就等著他來跟她道歉,整整等了他三日!
    就連如何寬容大度的原諒他都想好了,可裴清允根本就沒有去給她道歉,之後每回遇到她,還跟從未見過一般。
    關於那隻紙鳶,慕知意第二日的時候就不再生氣了,畢竟謝宇珩又給她做了一隻一模一樣的,但是裴清允給崔月道歉卻不理會她這件事,讓她心中一直記恨。
    一度認為他是故意的!
    如今看來,應是謝宇珩沒說清楚,而那日又是崔月先去撿的紙鳶,是以,最初她差點撞在裴清允身上和後來去撿紙鳶的崔月,在裴清允眼裏是同一個人。
    他才會道歉錯了人。
    想通了這些,慕知意對他的‘記恨’也不見了,畢竟人家身患怪症,情有可原,而且,她記得醫書上寫這種怪症好似還無藥可醫。
    這場春雨不止來得急,也很是漫長,屋內靜謐,窗外雨打屋簷,裴清允不知何時在屋內點了香。
    青煙嫋嫋,隨風而散。
    慕知意剛掩手打了個哈欠,就聽到裴清允語氣平和的問她:“郡主在椅子上,可以睡一宿嗎?”
    慕知意輕疑了聲,隨後反應過來:“……你讓我在椅子上睡?”
    前麵語氣還透著不可置信,尾音就弱了下去,畢竟是占了人家的屋子,慕知意唇瓣翕動,商量道:“至少給我打個地鋪罷。”
    裴清允朝她手指的位置看了眼,隨後起身走至榻邊,將榻上他用過的被褥收起,又從床頭的箱籠裏取出一床新的被褥來。
    就在慕知意以為他真的要給她打地鋪時,裴清允將新的被褥放在榻上,回身與她道:“郡主上榻歇著罷。”他說完,鳳眸低垂,眸光落在慕知意蜷在椅子上的腳上。
    慕知意與他眸光相對,一時也看了眼自己被包裹成粽子的腳,問他:“我睡了你的床,你怎麽休息?”
    裴清允往書案處看了眼:“今日來普山寺,樞密院的公務已然堆積,郡主不來,今夜裴某也是要徹夜批閱公文的。”
    慕知意輕輕‘哦’了聲,扶住桌沿,從椅子上慢吞吞的下來,用腳後跟撐地,一搖一晃的往床邊走。
    裴清允在身側就這麽看著她,清雋的眉眼微動,想到了山中坑窪裏的□□。
    這個念頭剛過,慕知意挪到榻上後,又如一隻蟬蛹一樣蛄蛹蛄蛹著鑽進了被褥裏。
    窗外雨聲淅瀝,時有雷鳴,裴清允看著她上了榻後,抬步正欲走向書案,突然腳下頓住,又折返回來。
    慕知意正給自己掖被角呢,被他突然的回身嚇一跳,急切道:“做什麽?”
    她本能的去防備,裴清允修長指節抬起,指了指她頭下的竹枕,慕知意不明所以的坐起身,還以為這竹枕上有什麽可怕的東西!
    隨後,她看到裴清允伸手把竹枕給取走了!?
    還很自然的抱在了懷裏。
    慕知意:“……!?”
    裴清允開口道:“竹枕粗糙生硬,郡主金枝玉葉,換隻枕頭罷。”他說的認真,慕知意眸光澄亮,打量著他懷裏的竹枕。
    哪裏粗糙生硬了,適才她剛枕上時,分明覺得很舒服!
    她看了裴清允一眼,點頭道:“行啊,有勞裴樞相給我拿隻軟枕。”
    慕知意話落,注意到裴清允神色有些微的變化,隨後他將他的竹枕輕放至書案上,在箱籠裏似乎是翻找了一會兒。
    最後,抱了張狐皮毯遞給慕知意,直言道:“隻有這個。”
    慕知意:“……”她欲言又止,從裴清允手中接過來,又看了眼他那隻竹枕,她是有聽聞過的,裴清允愛竹,甚至愛竹如命。
    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慕知意隻好把狐皮毯折疊成長條形,勉強當作枕頭躺下,正欲抬手將床帳落下,才發現裴清允已經幫她放下了。
    她這會兒困意上來,隻覺身心俱疲,翻了個身就去睡了。
    子時三刻,裴清允書案上的公文已全部批閱完,從身側的木屜裏取出一根手腕粗細的佛肚竹,拿在手中用刻刀細細雕琢。
    剛動下幾刀,覺察到哪裏不太對,他抬眸望去,被滿室亮堂的燭火刺了眼,也對,平日裏他的屋內都隻點一盞燭火。
    與慕知意不同,她點燃了屋內所有的燈台,讓明亮給她足夠的安全感。而他,不喜光,隻有在黑暗中,他才感到暢快與心安。
    裴清允起身,將屋內所有的燈台一一剪滅,隻留書案上昏黃的一盞,許是驟然的明暗交差,讓伏在書案一角的那隻畫眉鳥身子猛地一顫。
    裴清允抬手去安撫它,卻被它的爪子劃了一下。
    ——
    風急雨驟,擾了一夜,清晨天光微亮,裴清允身披鶴氅推門來到院中,入目是滿地的殘枝敗葉。
    遠山雲霧濃重,讓人如置身仙境。
    慕知意這一宿睡得倒也安穩,若不是寺廟的鍾聲鳴動,她還醒不過來,在榻上迷迷蒙蒙的醒過神後。
    不再如往日在侯府一般賴床,直接坐起了身,正巧碧荷聽到了動靜,掛起簾帳,先是關懷道:“郡主,您沒事罷?”碧荷早在慕知意還沉睡時,就掀開簾帳將她好好看了一圈。
    確定她家郡主睡得好好的,才放下心來。
    慕知意抬手揉了揉肩:“我沒事,你身上的毒怎麽樣了?”碧荷咧嘴笑笑:“郡主放心,我沒事,不過,采蓮摔斷了腿,要將養著。”
    慕知意點了點頭,一邊下榻一邊吩咐碧荷:“你下山一趟,告知方逸讓他回侯府帶些人過來,不要驚動了父親。”
    碧荷先是蹲下身,急忙道:“郡主先別下地,我看看郡主的腳。”慕知意的腳上了藥歇了一宿已經不疼了。
    被碧荷一提醒,才注意到自己被包裹的一層又一層的腳丫子,她輕歎一聲,乖乖坐在榻上,讓碧荷給她拆開紗布。
    碧荷心疼的不行,一邊拆一邊罵著:“真是喪盡天良的狗東西,用如此手段害郡主,看我等下不去教訓他們!”
    慕知意睡得脖頸不是很舒服,隨意的按揉著,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烏眸放大,問碧荷:“昨夜謀害之人抓到了?”
    碧荷恍然了下:“適才就是要跟郡主說的,昨夜往咱們屋內丟毒物的歹人今兒一早就被帶來了,是裴樞相手下的青鬆連夜將人帶到的。”
    慕知意抬眸往東側窗邊的書案處看了眼,裴清允早已不在那裏,問碧荷:“裴懷瑾呢?他去哪了。”
    碧荷回道:“裴樞相應是上山了。”
    慕知意往窗外看了一眼:“……一夜沒睡,還有精力上山。”她隨口說著,垂眸看向被碧荷扯去紗布的腳,倒是比她想象中要好上一些。
    不但消了腫,深一些的傷口也都已結了痂,沒想到裴清允這裏的傷藥竟這麽好使。隻是看著,慕知意覺得她已可以正常走路了。
    碧荷看出她的心思,急忙打住:“郡主好生歇著罷,若是腳沾了地,這傷口鐵定是要崩開,到時候會更疼。”
    慕知意抬手給碧荷指了指:“呐,傷藥就在那桌子上,再塗上一層。”碧荷聞言就要去取傷藥,又止住步子問慕知意:“郡主可要先沐浴?”
    慕知意垂眸看了看落在肩上,已經結了幹泥巴的一縷青絲,對碧荷連連點頭:“要,沐浴,快些!”
    ——
    慕知意是在另一座清雅小院的主屋裏沐浴的,普山寺的住持今日一早得知昨夜之事,深感抱歉,命人特意將一座接待故人的院落收拾出來。
    給慕知意居住。
    方逸本是要騎馬回侯府去帶些家仆來,可院中早已有樞密院的人在把守,慕知意就沒讓他再去。
    有樞密院的人在,也不會再有人膽敢害她。
    沐浴過後,腳底上了藥,依舊是簡單用了些清粥小菜,本想去瞧一眼昨夜暗害她的人,碧荷道:“那二人被裴樞相關在了山巔,郡主若是要去,須得爬山。”
    慕知意:“……山巔?”她眉頭微凝:“他為何要把人給關山上去?”碧荷看著她家郡主很是無奈不解的神色:“奴婢去問問?”
    慕知意喝了口茶:“不用。問了人也不可能下來。”
    ——
    落了一夜的雨,山中氣溫低,空氣中都透著濕氣,直到第二日才見日光透過雲霧灑下來,有了點點暖意。
    慕知意昨日並未下山。
    今兒一早腳落了地,倒是不再痛了,她的耐性實在不是很好,急切著想要去見謀害她的歹人,用過早膳就往山上去了。
    碧荷給她引路的山巔是在普山寺的後山,隻有一條小徑可以直通上去,而小徑的入口正是裴清允的心藏院。
    昨日她醒來的時候碧荷就告訴她,裴清允上山了,她懷疑這道小徑是裴清允一個人整日上山給踩出來的。
    很快來到心藏院,院中空空蕩蕩,隻有那棵繁茂的菩提樹在晨光中向上而生,慕知意隨口問守門的侍衛:“你們主子在嗎?”
    守門的侍衛行禮道:“裴樞相在。”
    慕知意抬眸往院中去瞧,正巧正屋的門被推開,慕知意先是看到了一塵,隨後看到裴清允穿了一件暗緋寬袍,肩披墨色大氅從屋內走出。
    慕知意隻是看著他,聽到身邊的碧荷似是發自內心脫口而出:“郡主,裴樞相生的真好看。”前日夜裏沒能看清,昨日又隻看到了側影。
    慕知意抬手在碧荷額上敲了下,低聲道:“出息些。”碧荷勾笑:“郡主,裴樞相那夜幫了咱們,還把歹人給抓了,他人也沒那麽不近人情啊。”
    慕知意淡淡一笑:“或許吧。總之,別被皮相蠱惑了。”這邊說著,裴清允已朝她走近,慕知意禮貌見禮,道:“多謝裴樞相命人將歹徒捉住,我去山上走一趟。”
    裴清允走至她跟前,對她頷首,語氣平和:“正巧,裴某也要上山,與郡主一道。”他說的隨意,慕知意卻隱隱感覺到。
    他在守株待兔!
    而她就是那隻隻要上山就必須要從他院中經過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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