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高拱展露鋒芒!邊關急報!既然來了,那就永遠埋葬在陰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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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唰唰唰。”雨勢越發的大了。
    一整個京城,都被一片雨霧籠罩其中,霧蒙蒙的。
    一路從玉熙宮出來後,清流和嚴黨兩撥人都沒有各回各家,而是直入兩座王府。
    裕王府,大殿中。
    “該死的嚴世蕃,小人,十足的小人!”高拱氣的捶桌子,怒聲道。
    “我們也沒想到,他竟然會將嘉靖二十九,俺答入侵,和二十八年,朱紈自殺兩件事連起來,借翁萬達和詹榮,直接將髒水潑到整個東南官場上,以此給皇上心裏種下懷疑的種子!”
    “我真是小瞧了這個卑鄙小人了!”說著,高拱又是狠狠捶了一下桌子。
    “此事,就看皇上怎麽想了,”張居正也是有些歎息,道:“我想諸位都猜到了,等屯兵興農的國策落定,下一步就是整頓吏治。”
    “而整頓吏治,其實就是清除……”說著,張居正神色凝重的看了眼,沉著臉的裕王,雖然話沒有說完,但意思卻不言而喻了。
    “之前,決定哪一方先出局的是北境戰場,但現在,當嚴世蕃把懷疑的種子打入皇上心底的一顆開始,整頓吏治就在皇上一念間了。”
    “若是皇上真的懷疑,當年俺答入侵是因為有人故意放俺答進來,欺辱皇上,那麽整個東南官場,都將因此而被清算,甚至牽扯更廣。”
    “接下來,就看皇上怎麽想了!”
    張居正的一番分析,讓大殿上的氣氛變得愈發凝重了起來。
    而也是此刻,高拱和徐階二人的心思,都開始變了。
    “若是皇上真的掀起‘庚戍大獄’,以此為借口,整頓失敗方,若想翻身或許還有一線之機……”高拱目光瞥了眼低眉垂目的徐階,心中卻是暗暗下了一個決定。
    一旦‘庚戍大獄’被興起,那麽遭到清算的必然是整個東南官場。
    別人清不清楚,高拱不知道,但朱紈之死,是閩、折上到朝中官員,下到地方士紳大族,幾乎是一群人在殺一個人。
    “徐閣老,我有一個疑問,事關殿下能否爭奪儲君之位,若是閣老知曉,還請告知。”想及此處,高拱緩緩開口。
    隨著高拱開口,上方的裕王目光微微一閃,看向高拱的時候,眼神中有異色浮動。
    趙貞吉看了眼高拱,眸光一閃而逝,拿起茶盞輕抿了一口,一副沒聽到的樣子。
    嗯,他已經察覺到了高拱語氣中,隱約的火藥味。
    張居正見高拱說話,敏銳的嗅到了一絲不同,目光也不由的微微一凝。
    “肅卿有什麽想問的,直接問就是。”徐階抬了抬眼,語氣溫和。
    “那肅卿得罪了,這也是為了殿下,所以有些事情必須要問清楚,才能做好判斷。”高拱說著,對著徐階拱了拱手,道:
    “據我所知,朱紈是長洲人隸屬於蘇州府,而徐閣老是華庭人,隸屬於屬鬆江府。
    兩地雖屬不同的府管轄,但到底同氣連枝,朱氏和徐氏也都是三吳地區的大姓……”
    “肅卿!”聽到這裏,張居正眉頭一皺,語氣不由加重。
    不過張居正話還沒說完,就被徐階抬手製止。
    “肅卿,你繼續,有什麽疑問盡管問清楚便是。”徐階看了眼上方的裕王,示意高拱繼續。
    他知道,到了這個時候,他知道,裕王肯定要弄清楚的。
    畢竟若皇上真的以“庚戍大獄”做借口整頓吏治,那“朱紈案”怕是也會被重審,所以必須弄清楚當年的一些細節。
    “我想問的是,徐閣老是否與朱紈,確切說是徐氏與朱氏,是否有利益往來。”
    說話間,高拱那一雙銅鈴般大的眸子,炯炯有神的盯著徐階,聲音中咄咄逼人。
    隱隱間,似有質問的嫌疑。
    此刻,王府大殿上,氣氛也跟著變得凝重起來。
    所有人都驚詫的看著高拱。
    今日的高肅卿,似乎格外的鋒芒畢露!
    “開始了,我就知道,一旦北境之戰結束或者有變,接下來新一輪的爭鬥會從內部開始。”趙貞吉低眉垂目,心中暗歎不已。
    他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天。
    因為一旦嚴黨倒台,那麽徐閣老就會是首輔,而論資曆,高拱就會是次輔,那時二人之間必然是要爭個你死我活的。
    朱氏與徐氏,到底有沒有往來?
    確切的說,朱紈到底是不是徐階的人,這才是高拱的問題。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徐階,等著他回話。
    “朱紈此人,剛正果決,清廉正直,”徐階開口的同時,似乎是在回憶什麽,語氣幽幽道:“他就像是另外一個海瑞。”
    “但不同的是,他隻有剛直,卻不如海瑞一般懂變通。而這,也注定了他的結局……”
    一番話,沒有直說關係,但意思是卻不言而喻了。
    朱紈,就是徐階這一係的人,又或者說,朱氏與徐氏有一些關係,畢竟同屬三吳地區。若說兩個大族間沒有關係,那也是不可能的。
    (注:朱紈是徐階黨派沒有曆史依據。服務於劇情,本書就推測加虛構他們有了。)
    朱紈是徐階的人,眾人並不是很驚訝。
    不過緊跟著,眾人看向徐階的目光,又變得古怪了起來。
    朱紈是要禁海的,說到底根本上禁的就是那些私開的海運,還有走私。
    上次東南送來的那十二道奏本,已經露了冰山一角了,其背後的大族就是徐階家族。
    也就是說,朱紈是徐階的人,卻要禁海,那個時候,徐階已經是次輔了。
    但朱紈又是被東南官場逼死的,那豈不是說……嘶!想到這裏,眾人隻覺得細思極恐。
    “那麽朱紈案……”在場的都是聰明人,說話點到為止,隻是高拱看向徐階的目光中,已經全是不滿了,不過該有的體麵還是要有。
    畢竟他們如今就是一條船上的人。
    在皇上的聖意沒有下達,事情沒有結果之前,必須要保全裕王殿下的實力和顏麵。
    “當初,有些人找上了嚴嵩…而考慮到朱紈又是我的人,所以嚴嵩為了打壓我,便順水推舟,默許了百官彈劾,而沒有鎮壓。”
    “畢竟那時的朱紈,已經聖眷正濃,浙江巡撫,皇上還給了他‘便宜行事’的特權,權勢滔天,不是浙直總督一類,也差不多了。”
    “之後再進一步,這位年紀輕輕的封疆大吏便會入閣,我的勢力便會壯大,這是嚴嵩所不能容忍的。”徐階說著點了點頭,不再言語。
    然而在場的都是老油子,人精一樣的人物,哪裏想不到另外一層意思。
    東南官員走通嚴嵩的關係,嚴嵩順水推舟,不去管百官彈劾朱紈,任由朱紈被一次次誣陷,正如朱紈死前所說,他不自殺,閩,折地區的官員,士紳家族也會要他死一樣。
    朱紈,注定了要死!
    那徐閣老呢,在整件事中扮演的什麽角色?似乎麵對嚴嵩,毫無反抗之力。
    那為什麽不是他也在順水推舟呢?當然,隻是這些不論如何,都是猜測,根本沒證據。
    “我明白了。”高拱聽完後,直接不再說話了,低眉垂目,但心中已經是千般計較浮現。
    “徐階跟東南牽扯太深了,若是想要保住裕王,怕是隻能舍棄他,割掉一大塊爛肉,隻有如此,若裕王殿下一係真的敗了,還能有挽回餘地。”高拱心中暗暗謀劃著。
    也是這一刻,原本抱團的清流派係,終於還是因為彼此目標,利益等等原因,在大廈將頹之前,第一次出現了分歧。
    景王府,大殿上。
    “……所以說,”嚴嵩緩緩開口,道:“我在順水推舟,殺朱紈。而徐階也在順水推舟,借我的手殺朱紈,嗬!”
    嚴嵩說著,哼笑一聲,道:“這算是我們彼此的一次默契吧。”
    聽到這裏,景王嘴角微微一動,看向嚴世蕃道:“不管怎麽說,這次小閣老功不可沒。”
    “給父皇心裏埋下了一顆懷疑的種子,一旦父皇要查,那麽必然會掀起‘庚戍大獄’,以此為借口,整頓吏治,朱紈案是引子!”
    “這是繞不開的一個關鍵點!”
    “我們接下來要做的就是……”說著,景王看向嚴嵩,道:“嚴閣老以為呢?”
    “等。”嚴嵩慢吞吞的吐出一個字。
    “而且,還有一件事,那就是我始終想不通,皇上到底為什麽要激怒蒙古人……”嚴嵩說著,滿是老年斑,溝壑的臉上表情沉凝。
    “爹,會不會是皇上大限將至,想要一雪前恥?在自己離開前,贏一回?”嚴世蕃問道。
    “不會,這個風險太大了。”嚴嵩搖了搖頭,道:“即便現如今大明邊防的軍需足夠,即便應德、王崇古都在大同。”
    “我們還有清流一方的能臣武將都在。”
    “可以說,邊境如今的軍事勢力,已經是我大明現如今大明最強了。”
    “但皇上此舉,無疑激怒的不光是俺答,怕是還會激怒兀良哈各部。一旦俺答集結精銳大軍南下,怕是挺不住太久……”
    嚴嵩說著,微微搖頭,道:“自從確定皇上大限將至以來,他的每一步棋都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這一次更甚,我完全看不透……”
    “所以,我們如今隻能等了!”
    “不管怎麽說,可以肯定的一點是,父皇絕對不會拿整個大明當兒戲就是了。”景王微微搖頭,拿起茶盞輕抿了一口,道:
    “嚴閣老說的對,等就是了!”
    這一刻,嚴嵩對皇帝的揣測,徹底變成了一片空白。
    當然不光是他,清流一方也一樣。
    沒有人能想明白,皇上這一招的目的何在,因為他們完全看不到此舉的任何好處。
    甚至,不但不會有好處,反而會為大明招致前所未有的災禍。
    ……
    時間飛逝,匆匆數日。
    一封內閣擬定,禮部起草的告示,出現在了宣大總督唐順之、以及大同巡撫海瑞的桌上。
    “嘉靖四十年八月初五,國師仰觀星象,見熒惑有入輿鬼之兆。
    《黃帝占》曰:熒惑入輿鬼,有兵喪,金玉用,有大赦;及留守之,物貴,天下大疾疫…今北辰異動,預示天災將至,恐有瘟疫蔓延。
    為防患於未然,確保京畿及邊疆百姓安寧,特此宣布:
    自即日起,凡通往北境之互市一律封閉,非奉旨不得開啟。凡居住於邊疆之蒙古族眾,須於三日內撤離大明境內,以免災禍波及。
    此舉旨在保障民生。望諸位理解,勿起爭端。如有不服者,將依法處置。禮部……”
    看完這一份簡短有力的告示,海瑞眉頭深鎖,片刻後他目光一凝,“若是如此,俺答甚至是兀良哈各部也會集結精銳於邊疆。”
    “可以邊疆如今的兵力,若真如此,真打起來,怕是會很吃力,一不小心甚至…除非這告示上說的天災,真的會出現……”
    “莫非!”突然,海瑞心中一怔,想到了某種可能,一雙眸子陡然瞪的老大,失聲道:
    “莫非,皇上此舉,是故意誘俺答來犯,以此斷送俺答等蒙古各部的精銳?”
    知道皇上修仙的海瑞,看到的自然比其他人多,嗯,這就是信息層麵的碾壓了。
    更是因為見識過仙人手段,所以海瑞知道若是皇上親自出手,對凡人來說豈不就是天災?
    突然,海瑞像是想到了什麽,起身在一旁的額書架上,在一眾占星、佛道典籍中,取出了一本《後漢書》,直接翻開早就記錄的一頁。
    “夜有流星墜營中,晝有雲如壞山,當營而隕,不及地尺而散,吏士皆厭伏……”
    “若是皇上他,也能招來流星,那蒙古各部就算有再多,再強的兵力也無濟於事……凡人之力,豈可與仙神比肩?”
    一想到‘後漢書’上記載的,光武帝劉秀打敗逆賊王莽的種種事跡,再想到不久後,俺答來犯,皇上招來同樣的流星轟殺來敵的場景,海剛峰那顆鋼鐵般的心,又晃動了起來。
    嗯,這一次,是激動,甚至是期待?
    “嗬,”海瑞不由失笑,自語道:“沒想到,我海瑞竟也有如此好戰的一麵……”
    “就是不知道,皇上什麽時候動手,我是否也能親眼目睹到那等風景?”
    海瑞心中隱隱期待了起來。
    一連十數日,轉眼,時間來到了嘉靖四十年,九月初!
    這一日,一匹快馬疾馳駛入大同城門,同時高聲吼道:
    “開門!敵軍來犯,速備城防!”
    “俺答率土默特部、兀良哈三衛,大軍來犯,敵軍已向陰山山脈集結大軍!”
    探哨的嘶吼聲,徹底打破了本就不平靜的大同鎮。
    “轟!”
    一時間,整個大通鎮,軍民嘩然,這一日,大同鎮徹底騷亂了起來。
    俺答所率的土默特部、兀良哈三衛,竟集結精銳大軍於陰山山脈。
    陰山山脈,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可以說是兵家一個理想的集結地點。
    此外,陰山距離大同鎮也不遠。
    因此,它不僅可以提供良好的隱蔽條件,還便於大軍的集結和調動。
    俺答想要入侵大同,選擇陰山山脈作為集結地點,所有人都不意外。
    半日後,消息通過飛梟從大同傳出直入兵部,看到消息的兵部尚書冷汗直流,而後內閣第一時間在文華殿召開會議。
    同一時間,玉熙宮中。
    呂芳也拿著剛到的消息,入了偏殿,聲音急促道:“主子,邊關急報!”
    聞言,正在閉目打坐的嘉靖雙眼緩緩睜開,抬手接過呂芳遞來的消息。
    “這次既然來了,那就永遠埋葬在陰山吧。”嘉靖語氣平靜,但呂芳卻是心髒狠狠一跳,他知道從今以後,陰山必將出現一道奇觀!
    史書上,也會因此而多上濃墨重彩的一筆,嗯,如果那時候,還會覺得這是奇觀的話。
    “……”